“猜的?你倒是聰明。”天子這話更肯定了葉念惜的想法,“李瑾瑜應該姓文,叫文瑾瑜,他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不能讓他死。其實幾天前你來九闕宮求我救他時,他的魂魄就在這裡了。”
“你的兒子?那爲何在李大將軍的府中?”葉念惜問道。
天子擡步出了門,“葉念惜,關於九闕宮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除非,你願意嫁給我的兒子,永遠留在這裡。”命令夜天在外面守候,離開了。
葉念惜坐在桌旁,伸手輕輕撫摸黑玉鉢,冰涼冷硬,“瑾瑜哥哥,無論你是李瑾瑜還是文瑾瑜,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好的哥哥,我希望你復活,因爲我還想要你保護我一輩子。”
黑玉鉢中的銀光漸漸化成了一副容顏,文雅公子顏如玉,他薄脣輕啓,“念惜,你不怪我?”
“你救了我和承恩,永遠是我的好哥哥。”葉念惜輕輕撫摸黑玉鉢。
李瑾瑜,不,應該是文瑾瑜,他眼眸中有痛苦糾結,“我並沒有你心目中那麼好,而許多事情,我是身不由己,念惜,你真的不計較?”
“我與你,如何計較?即便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我也知道你曾真心實意對我好過,你將我當成了親妹妹,我將你當成了親哥哥,我們是一家人,無從計較。”葉念惜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隔着天子的訣,她摸到的只是一層冷氣。
“我希望你活着,瑾瑜哥哥,我和承恩都需要你保護。阿寧因你而死,你欠承恩一份情,應該還給他。”葉念惜將懷裡的葉承恩向前遞了遞,讓文瑾瑜看清楚這孩子。
文瑾瑜遲遲沒有開口,他知道復活並非易事,復活,意味着選擇了另一條路,而他已經疲憊了,厭倦了……
葉念惜從頸處摘下一塊血紅玉石,在黑玉鉢上晃了晃,“記得你是安宸燁時,將這個給了我,說是隻要我開口,你願意赴湯蹈火爲我做任何事情。今天,我就要你復活重生,你不能失信於我。”
黑玉鉢中的人仍然保持沉默,這一次復活,他將是另外一個身份——天子繼承者,而這身份有怎能容得下那些掌中有硃砂的人?打打殺殺明爭暗鬥的事情,他已經厭煩了,倒不如就此離去,將一切拋諸身後……
啪!猛然一聲驚了文瑾瑜,他看到血紅玉石被摔在地上碎成了顆粒,濺了四處,葉念惜堅決:“玉石已毀,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你真的忍心拒絕嗎?”
文瑾瑜沉沉嘆息了一聲,“好,我答應你。”黑玉鉢中容顏消失,化成銀色水波紋粼粼生光。
葉念惜對着門外喊了一聲,“夜天,帶我去見天子吧。”
夜天進來,抱起黑玉鉢,引領着葉念惜走向一條羊腸小路,兩旁竹林蕭蕭,清香雅意,竟然彷彿山間清谷,幽靜怡人。
繞過竹林,看到了一池碧水,水中央飄着個碩大的純白色蓮花,隱約中散發着瑩瑩光芒。池邊有四個人,葉念惜都認識,天子、百草神君父子倆和公良鶴。
百草神君和公良鶴正在下棋,黑白棋子落了不少,看樣子,兩人坐在這裡許久了。而天子正負手而立望着這蓮花,聽到腳步聲,轉過了頭,“他同意了?”
葉念惜點頭,“不知道天子何時讓他復活?”
“現在吧。此事宜早不宜遲,這聚魂鉢還不知道能支撐多久。”天子接過黑玉鉢,飛身到了池中蓮花之上,而那蓮花隨着他的到來,花瓣兒緩緩放下,露出了中央的蓮心。
蓮心處躺着一位白衣男子,雙目閉着,彷彿睡着了。葉念惜仔細看這人的容顏,二十多歲模樣,如玉容顏俊朗無邊。“瑾瑜哥哥!”
這便是李瑾瑜的肉身,完好無損!
一旁巫百草和公良鶴同時放下了手中棋子,站了起來,公良鶴笑道:“我的手藝如何?五年的心血啊,我可是比當初做駱寒時更加用心。文朔,你該滿意吧?”
天子仔細看了躺在蓮心中央的男子,“不錯,是我的瑜兒。”
“這身子可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也是我那修復手藝的最高水平了。”公良鶴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
葉念惜愣在一旁,“這是李瑾瑜的身體?”
巫百草拉着葉念惜上前,“你與他最熟悉,能瞧出不一樣的地方嗎?”
公良鶴愈加得意,“當初得知我這徒兒死了,老夫不遠萬里跑去將他那殘缺不堪的屍體從墳墓裡取了出來。”
“偷盜屍體?”葉念惜從未想到曾經自己去拜望過的那座墳墓裡竟然是空的,李瑾瑜的屍體早就被偷走了。
“什麼偷盜屍體啊!老夫是去救他。”公良鶴瞪了一眼葉念惜,這丫頭,說話太不過腦子了吧?自己那徒兒怎麼就能瞧上她呢?
公良鶴繼續道:“那屍體被毀的不成樣子,老夫用了三天時間才清理乾淨,又挨個給他修補。文朔本來招了瑾瑜的魂魄過來,可是他們父子二人脾氣不對,瑾瑜不願意落他這個人情,偷跑走去找蓬萊道長這才轉成了安宸燁。”
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曲折,葉念惜靜靜聽着,終於明白天子爲何要讓自己嫁給安宸燁,而安宸燁死後,蓬萊道長沒有找到他的魂魄,不是已經魂飛魄散,而是那魂魄被天子收走了。
只見天子盤腿坐在文瑾瑜的身旁,口中唸唸有詞,公良鶴飛身上前,一雙手在文瑾瑜身上點來點去,刺激他的經脈運行,而巫百草從懷裡取出一粒藥丸和一小瓶兒血液,將那血液倒在藥丸上,兩者相融。
天子伸手指射出一道銀光,藥丸隨着那銀光飛到了文瑾瑜的口中。
三個人配合默契,葉念惜看到巫小山安然坐在一旁,走了過去,“巫小山,上次我在九闕宮見到你,那時你們是不是就是爲了這事兒啊?”
巫小山點點頭,低聲道:“我父親一直在做回魂丹,爲了今日之事,還特意從沈奕胳膊上割了這瓶血,這回魂丹必須要用新鮮血液澆灌。”
葉念惜冷臉,“巫小山,好歹咱們也算朋友一場,你爲何不告訴我?害的我以爲安宸燁再也無法復活,傷心了一陣子。”
巫小山賠笑,“當時公良鶴不是提醒你了嗎?說那事兒你無須擔心。我以爲你明白呢。”
當時自己的心思一半放在了安宸燁復活之事,一半放在了沈奕的血化成的藥丸之上,哪裡注意到公良鶴的話?葉念惜腦子裡忽然一驚,哪裡不對勁兒?
沈奕!對,是沈奕!
“巫小山,你說那藥丸需要新鮮的血?”葉念惜問道。
巫小山毫無防備,“那當然了,不能超過三個時辰,而且越新鮮越好。”
葉念惜表示擔心,“那你父親剛纔瓶子裡的血沒超過三個時辰吧?”
“放心吧,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巫小山篤定,這回魂丹的藥性絕對可以發揮到最佳,無須擔心。
葉念惜想的是另一件事情,“這麼說沈奕就在附近?”
“對啊,他被關在後面……”巫小山猛然住口,自己怎麼說了出來?
沈奕竟然被關了起來?這肯定是天子所爲,葉念惜驚問:“爲何要關他?”
“爲了取血啊!”巫小山倒是直接。
葉念惜替沈奕默哀了三秒鐘,小侯爺竟然淪落到被人當藥引的境地,實在是種悲哀啊!
說話間,看到蓮花內氤氳四起,黑玉鉢裡銀光隨着天子的口訣流轉而出,徐徐進入到躺在蓮心處的身體裡。有銀光四溢,漸漸散開。而那氤氳之氣也漸漸淡了下來。
公良鶴回到了巫百草的身旁,“估計要一天後才知道他能否活過來。文朔要不斷地爲他念咒語,咱們留在這裡也沒用,歇會兒去吧。”
公良鶴與巫百草父子走了,葉念惜心裡記掛着沈奕,追上了他們三人,“百草神君,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
巫百草停步,“什麼話?”
葉念惜看了一眼旁邊公良鶴,他倒是十分自覺,“你們聊,我先去吃點兒東西。”
“幫我給孩子也找些吃的。”葉念惜與公良鶴沒有見外。
夜天一直在身後跟着葉念惜,寸步不離。葉念惜十分無奈的看着巫百草,“這怎麼單獨說話啊?”
巫百草道:“夜天,你還怕葉念惜逃跑不成?放心吧,九闕宮把守這麼嚴密,別說是葉念惜,就是個蒼蠅也飛不出去。”
葉念惜皺皺眉頭,你纔是個蒼蠅呢!
一旁夜天開口說出實話,“我是怕她拿您老人家做人質,要我放她出去。這念惜公主狡猾的很,百草神君要萬般小心啊!”
言之有理啊!巫百草立即避讓一丈之遠,一臉恐慌,“葉念惜,他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葉念惜只能說你們想多了,我哪裡有那麼狡猾啊,“我還要留下來等着瑾瑜哥哥甦醒呢,哪裡會離開?再說了,巫小山也在這裡,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脅迫百草神君,你認爲可能嗎?”
百草神君點頭,“是不大可能。夜天,你退下吧,葉念惜不會對我怎樣。”
“好吧,給你們單獨說話的機會!”夜天離開。
看看四周沒有人,葉念惜這才低聲問百草神君:“咱們關係如何?”
“挺好啊,你救過我的命,幫我找到兒子,沒齒難忘。”巫百草說道。
倒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葉念惜十分欣慰:“帶我去見沈奕!”
巫百草頓時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