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情
“念奴,這次多虧有了你。”我淡淡地說道。
“是皇后娘娘心思慎密,念奴只是照着皇后娘娘說的去做而已。”念奴乖巧地說道,一臉的平靜。
“若不是皇上看到了那一幕,本宮今日便是百口莫辯,難逃罪責。可是,皇上怎麼單單看到了董美人的手縮了呢?單單就懲治了董美人一人。”我微微地嘆了口氣。
董美人被關進了冷宮之中,她一直在掙扎大叫,說不是她乾的,不是她的錯。而玄熵卻絲毫沒有改變臉色,反而更加厭惡她,說如斯般惡毒的女子罪有應得。董美人怕是在劫難逃了,而真正罪有應得的人,卻仍舊活得好好的。
玄熵下令要厚葬硫醇帝姬,追諡其爲“長孫公主”,並留在了朝鳳宮安慰“失女悲痛”的懿妃。淑妃和安婕妤各自回宮了,而我此時也回到了鳳鸞殿。
秋風習習,而今夜的風格外的悽楚。
硫醇帝姬夭折的噩耗,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宮中。整個宮中的人都知道,董美人歹毒心腸,害死了還未滿百日的小帝姬。
而很多,是他們不知道的。
在清冷的月光籠罩之下,被死亡所纏繞的皇宮格外的冷寂。像是一隻無處可去的野獸,格外的悽清。
而今夜,玄熵怕是不會來了吧!
輾轉反側。翻來覆去。
卻仍舊睡不着,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纏繞着,隱隱作痛。
“皇后娘娘,擺好了。”念奴略帶倦意地說道。
“念奴,是不是困了?”
“娘娘恕罪,念奴不是有意的。”念奴整個人跪到了地上,慌張地說道。
“念奴,你變了。是不是這宮裡的人都會變呢?”我盯着眼前的琴,感慨道。
“念奴不是變,念奴對皇后娘娘的心永遠不會變,念奴只是長大了。娘娘也沒有變,娘娘還是像最初一樣善良。”念奴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像最初一樣,我這還像最初一樣嗎?
“傻念奴,困了就去睡。讓她們都去睡吧,本宮睡不着,小坐一會兒,撫會兒琴。”我的手扶着冰冷的琴身,嘆了口氣。
“奴婢不敢。皇后娘娘不要趕奴婢,奴婢就在這兒等着娘娘。”念奴把頭低的低低的,一臉的恭順。看到她如此的模樣,我竟想起了琉璃、琉珠。
忠心耿耿,曾經她們對我根本沒有二心。可是我們之間的情誼,竟也敵不過這個皇宮的殘酷?還有什麼,是能持久的?還有什麼,是可靠的?
“既然如此,遂你願吧。”蔥蔥玉指在琴絃上行雲流水地撥動着,卻只是彈出了幾個難聽的音。我望着琴絃,微微地發愣。腦子裡最先冒出的仍是李之儀的《卜算子》。
輕撫琴身,我輕聲唱道: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幾滴淚珠從臉龐滾落,碎在了琴絃上。我的腦子裡竟滿滿的都是玄熵的影子。
玄熵,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多麼想你溫實的懷抱,多麼想被你摟在懷裡……
而你,先在是否也想樓我一樣抱着懿妃,在她的耳畔旁說着甜言蜜語呢?
爲什麼……
“不要彈了,好難聽。”突然,一隻大手放在了琴絃上,低沉的聲音緊隨着響起。我猛地一怔,心中驀地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我微微地回過頭,眼前的人讓我的心着實地慌亂了。
“檠王,你怎麼在這裡?”
莫檠的臉上滿是笑意,而他碧綠的眼睛,像是一塊寶石,在皎潔的月光之下格外的迷人。
“因爲本王的耳朵抱怨了。”看着我驚詫着急的模樣,他嗤笑出聲。
“你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我回過頭,卻發現念奴她們早已在打盹,心才慢慢地安定了些,“你快點走,不要留在這裡。本宮不想招惹閒話,惹事上身。”
“原來我們英勇的皇后娘娘,還怕閒話啊?”莫檠打趣道,臉上的笑容更加濃了。
“檠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還有本宮的身份!”我氣極敗壞地衝着他吼道,壓低的聲音有些怪里怪氣的。
“本王是多心了。你能彈,能叫,還能在大半夜跑出來吹冷風。”莫檠臉上的笑容驀地僵持住了,一臉嚴峻地說道,“本王的擔心看來是多餘的。”他突然深深地睃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我的心驀地一動,糊里糊塗地開口:“爲什麼擔心我?”
“你說呢?”莫檠的眸子突然變得深邃起來,深邃的讓我害怕。
“本宮說,檠王,天色晚了,這個時候你應該在清風殿就寢。”我沉了一口氣,才緩緩地說道。別過頭,心中突然感慨萬千,我的手指再次撫上了琴絃。
“琴聲起,琴聲起,誰人何處道相思?亂我心頭時。落花時,落花時,淚斷琴絃愁不知。此情誰人思?”我低低地吟道,而耳朵旁卻留心着那慢慢遠去的腳步聲。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莫檠,你不是落花;而我,也不是流水。但是你投我以木桃,而我卻不能報之以瓊瑤。皇后王爺,身份已定。而我,又是個死心眼的人,認準了就不會再改變。
“啊——”腰突然被人環住,恐懼涌上我的心頭。
我想要掙扎,而身後的大手卻越抱越緊了。
莫檠他,不是走了。難道他又回來了,他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