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她不信這是命
京都,月紫嫺寢宮。
看着一個個沉默無言,伺候好她便退下的宮婢,月紫嫺眼眸寒冰如雪、平靜如水,心頭卻是鬱火蔓延,空蕩而死寂的大殿只有她一個人呼吸,以及壓抑怒火的言語:“好啊,很好!朕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座皇宮已經換了主人!朕還沒死呢,他們就這麼急得跑向那幾個孽女表忠心了!”
“陛下何苦如此,歷朝歷代都是如此罷了,陛下也可以藉機看看那些人有不軌之心,一次性清除了不是更好?”淡淡的陰影裡走出一名年過百歲的老人,一身白袍與其白髮、鬍鬚合成一體,整個人出塵如雪,像是九墜落凡塵的仙,神聖而不可侵犯,帶着與世隔絕的疏離。
“國師,你終於回來了。”看到此人,月紫嫺驟然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下來,剛剛還強硬剛烈的女子轉瞬露出了一絲疲憊。“不知國師此時可否多留一些時日,幫朕渡過難關?”
“陛下,命裡有時終有,命無時莫強求,我早就過的,不是嗎?”國師輕嘆着道,“您即使過了這一關又能如何?人終究難免一死的。”
“朕還年輕,不想死!朕的抱負才剛剛開始,又怎能死!朕十八年前便過:朕不信命!”月紫嫺決然道,眼底閃過一抹璀璨的火光,炙熱而濃烈。“國師當初既然能夠幫朕多活這十八年,那麼如今依然可以,是不是?!”
“如是以前,或許可以。”國師沉默許久才淡淡道,這一句話讓月紫嫺眼底驟然散發出炙熱的火光,然而接下來的一句卻讓她滾燙的心霎時冰封。沉入深海。“而如今,卻無法。”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月紫嫺表情猙獰,若非渾身無法動彈。只怕會像個潑婦一樣撲過來撕扯,眼底浮上血絲。絕色的面容不復當初,更加令人厭惡。
“……”國師沉默,眼眸深幽如浩瀚的星辰,無邊無際,淡淡道:“陛下,有些事情並非你盡力去做就會成功的達到目的。沒有足夠的力量,你什麼也無法達成。”
“陛下若真的要對付四公主,用她的命換你的命。那麼我不會再勸,只是自此我不再是流月的國師。”
月紫嫺眼瞳一縮,低吼:“她是我生的,這條命是我給的,既然如此,我要收回那也是可以的!”
她並非你生下的,而是你的身份正好被看上了而已。國師有些憐憫暗忖,嘆息一聲:“非也,陛下這話錯了。兒女並非道具,而是生命的延續。陛下如今病了,竟然連思緒都混沌了。”
月紫嫺再一次猙獰起來:“國師,你是朕的人。爲什麼你如今要和我做對!”
爲什麼?嘴角動了動,他保持沉默。因爲那個人已經徹底覺醒了,連帶的另外幾個人也逐步恢復力量中。一切已經如同開始設計好的一般,無人能夠阻攔,也絕不會有人能阻攔。他只是想保命而已!
這個世界已非最初的那樣了,這個世界是那個人以一己之力,用私心創造出來的,是爲了確保一個人絕對的安全所繁衍開的。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這個的主宰已經醒了。他不允許傷害的人又怎麼可能真的受傷?
有些禁忌不能碰,一碰便是死啊!
“陛下。欠債還錢經地義,若是你執迷不悟。那麼就不要怪那些你欠下的人來討債。”言盡於此,國師豁然轉身,再也不去看,不去聽身後那憤怒咆哮的言語。一如他了無牽掛的來,如今更是不沾一片雲彩的離去,灑脫不已。
門外,僞裝緋瑤的月希泉挑挑眉,輕笑呢喃:“有意思,原來這個世界當真還有這樣的人存在。不過也是啦,夏鈺煌呢麼逆的人都能活,這個與之看到一些未來的人不過意思啦……”隨即又是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啊……月紫嫺竟然有這樣一個人當後盾,只可惜最後還是無法把人抓牢,當真暴遣物!身爲帝王,還真是失敗啊失敗……”
若有所思的望着身影離去的方向,月希泉壞心思的想着:若是,那這個人撬過來,拉近瑤的陣營,當瑤的國師倒是不錯的人選……
恩恩,這個主意的確不錯……
深幽的地道四通八達,無限延伸的隧道讓人錯以爲自己還在原地踏步,從未走出。當初預備在身上的火把子已經完全用盡,緋瑤不免比之前更加急躁,火氣忍不住蹭蹭的往上冒,但因爲生死關頭又不能失去冷靜,所以死死的壓抑,不爆發,一臉陰霾。
夜均寒望着氣息越發沉鬱和陰森的緋瑤,心頭不免有些好笑,之前原本的警覺也少了一些。怪不得不用守衛和迷陣,原來裡面本身就是迷宮,就算進去了也不一定能夠到達目的地,就算到達了目的地也不一定出的來。若是不懷好意的那些人想要擊殺他們,那麼最好的時機便是他們出了這迷宮以後,所以現在反而比較安全。
“啊啊啊,真是有夠麻煩!”又走了近一個時辰,緋瑤原本陰鬱的臉算是徹底黑了下來,整個人面臨暴走邊緣。
“公主稍安勿躁,你這樣也於事無補。”夜均寒聲音輕柔道,更何況……瞄瞄身旁同樣不耐煩的夜流寒,他嘆息的更重了。還有一個的耐心比你還差的在!
“真是的,這麼探索下去也於事無補……”望着手裡自制的地圖,緋瑤一把扔給夜均寒,也顧不得其他,淨化的點點白光冒出指尖,往四周感應了一下,驟然轉身往回走,面無表情道:“走這邊。”
“咦?”夜均寒二人不由愣了一愣,看着快要消失蹤影的緋瑤,也不顧不得其他,隨即跟了上去。
每一次的分叉路口,緋瑤都會使用淨化感應一下風速和空氣清新的程度,然後帶着夜均寒二人七扭八扭的到處亂轉。
整整又過去了一個時。直到夜流寒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你是怎麼知道的?”
緋瑤一邊忙着感應,一邊回道:“我生帶着淨化之能。生百毒不侵,萬物不懼。自然也能夠感應到空氣的流動。”
夜流寒鬱悶:“那你之前幹嘛不這麼做?”
“那是因爲過多的使用,對我身子不好。”緋瑤沉默了一會兒,漫不經心的着:“我的身子太弱,而潛伏在我體內的力量又太強,每次運動都會傷身,若是一直用着,會縮短壽命。”
夜均寒身子僵硬,木然的將視線轉向緋瑤。看着她指尖冒出的那一點白,眼神更加陰鬱。
夜流寒在一愣過後,臉色驟然一變,上前按住緋瑤的手,搖頭道:“既然這麼危險,公主就不要用了,我們會想辦法的。”
“已經,太遲了。”低低的着,緋瑤掙脫夜流寒的手,神色如常。淡漠的像是在別人一樣,面無表情。“我的壽命已經所剩不多了。”
夜均寒驟然握緊雙手,咬牙不語。垂眸整個人像是踏入陰暗裡,詭異的嚇人。
夜流寒整個人傻住了,整個人不自覺得紅了眼眶,惡狠狠的瞪着緋瑤,咬牙:“公主,你什麼?可否重複一遍,流寒未曾聽清楚!”幻聽,一定是幻聽!絕對是幻聽!
“我還剩下差不多三個多月的命,再不久。就死了。”緋瑤面無表情的着,對着夜流寒道:“你沒有聽錯。所以別裝作幻聽。這事實,不是假的。”
夜均寒嘴角溢出一抹血跡。淡淡的血腥味和沉寂的神色與神色暴戾的夜流寒截然相反。
“公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夜流寒怒吼,整個人像是被困在牢籠的野獸,暴躁不安,嗜血狠厲。
緋瑤掏掏被震得癢癢的耳朵,眼兒轉動,既然了,那麼幹脆就一次性清楚吧!
望着沉寂自虐的夜均寒一眼,緋瑤嘆了口氣,一邊拉着夜流寒安撫,一邊走到他身旁,拂去他脣邊的血跡,淡淡一句:“自虐可不好,我不喜歡。”
夜流寒望着夜均寒,突然出聲:“你早就知道了?”
夜均寒像是愣愣的看向緋瑤,半響才望向夜流寒,緩緩點頭。
眼眸燃着火,夜流寒只覺心口怒火蹭蹭的往上冒,氣血翻涌間,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今日我就一次性解釋清楚,省得日後你們一個我不重視你們。瞞到最後,一個自責不已,一個自虐的放不下。”拍拍夜流寒安撫他,緋瑤着,感覺到身上兩道炙熱的視線,不由深呼吸,平靜的開口:“你們只怕也看出來了,猜出來了不少,畢竟我與一開始性子相差太大。那麼,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們。我是我,月緋瑤是月緋瑤,我們是兩個人。”
夜均寒聽得這話倒是好受些,畢竟早有懷疑,但夜流寒可未必了。雖然有所猜測,但畢竟與之前的月緋瑤接觸的時日少,後知後覺的以爲這變化在於夜均寒幾人的合力改變。因此,這句話一出,倒是把他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那你又是誰?!”握着手又緊了三分,夜均寒整個人戒備的打量。
緋瑤面無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看了,這具身體就是你們認識的公主殿下,不對,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我的!若非……我也不用那麼辛苦的輾轉回來……”
這句話一出,連夜均寒也不由愣住了,眼底閃過一縷茫然,不過卻是更加認真的聽了。
緋瑤苦笑,她不信命,可是,卻由不得她反抗。因爲這命,是他一個人爲她打造的,若是辜負,便是她太狠絕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