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輝京城發生了三件大事,卻有兩件都和左相府有關。
這頭一件事是西藩國王攜貴妃和公主向大輝朝賀並省親,大輝和西藩國重新締結盟約,賢康帝爲安撫多年來背井離鄉的慈仁貴妃,特加封其父江陽侯爲江陽伯,世襲罔替。而西藩國王帶着貴妃回國時卻將新雅公主留在了大輝,事因慈仁貴妃向賢康帝請恩,言曰思鄉情切,欲今女兒留在大輝代母侍奉雙親,並將新雅公主的婚事託付給了賢康帝。賢康帝欣然應允,並賜封新雅公主爲大輝郡主,封號安樂。賢康帝本有意將這位新封的安樂郡主賜給九皇子爲正妃,安樂郡主卻說在西藩女子不論男子出身,只嫁自己看中的男人,賢康帝聞言大笑,允其自主擇婚。此事在京城很是熱鬧了兩日,上至豪商公子,下至平民百姓,街頭混混,無不做夢都想成爲郡主的意中人,娶個異國公主,大輝郡主回來撐門面,躋身貴族行列,一飛沖天。
另外兩件事都和關府有關,一件事是權傾朝野的左相關白澤突然向朝廷上了告老還鄉的摺子,被賢康帝留中待決,並在朝野掀起了軒然大波。
另一件事是安鳳府衙接了一件案子,乃關府小妾殘害府上數條人命一事。一般這種事秉承着家醜不外揚的想法,各家都會藏着捂着,而關府這般反其道而行便引得百姓們爭相關注,街頭巷尾每日都在議論此事,只道是那姨娘作惡多端,害人太過,這才惹怒了關府一門上下,將此事公諸於世,令那惡毒姨娘接受世人的指罵詛咒方能消恨。
當日一隊京畿衛進入關府,關府中的各種傳言便在京城中散播了開來,直到那日關府二老爺押着姨娘進了府衙,引地百姓們一路相隨,更是讓這案子吸引了全城百姓,及各個府邸的關往。隨着案情的審明,二十來個在京城潛伏多年心懷不軌的南螢叛亂餘孽被抓進府衙,得知真相的百姓們震驚之餘,無不義憤填膺地指罵那南螢人喪心病狂,無不爲關府掬上一把同情淚,同情之餘,自然關白澤在百姓心日中的形象也與日俱增,聽聞其如今臥病在牀,病入膏盲,百姓們自是紛紛稱頌相爺爲國爲民嘔心瀝血,實屬不易,如今臨老子嗣還因國事而受損,成了異族報復的對象,實是爲國受苦了。
這些日來,更是有不少百姓自動結隊到關府門前叩首以表敬佩之心意,一時間關府成了京城各家茶後飯餘的議論對象,連茶館酒樓也將當年關白澤一襲青衫隻身前往南螢,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一兵一事再次挖了出來,聲情並茂地說起書來。
與此同時,因南螢報仇而無辜受累,身中奇毒,致使腹中胎兒兇吉未卜的慧安也成了百姓們議論的話題,有關慧安的各種事再次被世人提起,尤其是她近來在寧王府嚇得安濟伯暈倒,以及在兩國醫馬比試上的出衆表現,更是被人津津樂道,不厭其煩地四處傳頌。
而慧安對此卻一無所知,此刻她正坐在花廳和秦小雙說着話。
而慧安已是扔掉了刀,轉身走向關元鶴,她的目光是那麼的明亮,充滿了憐惜和悲憫,她的脣角帶着溫柔又靜美的笑意,仿似瞧着他,縱使置身這滿是血污的牢房也是春暖花開一般。
她在他身前站定,就那麼靜靜地瞧着他,嫣然一笑,一雙眸子亮過最璀璨的星光,只啓口道:“我們回家好嗎?我不喜歡這裡呢……”
關元鶴聞言眼眶便有些溼潤,他只覺一顆心似是自寒冬一下子到了夏天,暖的他的眼眶終究被潮氣潤過,蕩起了漣漪。慧安卻只不察一般,牽了他的手,再次盈盈而笑,嬌美的聲音滑過耳畔,她說“文軒,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困了,要抱着你才能睡的着啊……”
關元鶴聞言偏了偏頭,心中一陣的酸楚,一陣的釋然,脣顫了顫,最後只道: “好,我們回家。”
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回家,卻是叫慧安淚盈於睫。十指緊握,並肩而出,一陣寒風吹過帶來新鮮的空氣,關元鶴卻覺那風似也吹走了多年來心頭住着的瘋魔,整個人變得坦然坦蕩了起來。
這日夜,待慧安沉沉睡去,關元鶴卻起了身,悄步出了房,直住祥瑞院而去。祥瑞院已經落鎖,他也不喚人便直接越牆而入,往上房而去。
張媽媽守在正房門外,正依着廊柱打盹兒,聽聞腳步聲竟瞧見關元鶴大步而來,她一愣之下忙福了個身便掀開門簾衝了進去,稟道:“老爺,夫人,三少爺來了,三少爺來了!”
崔氏正伏在牀邊,聞言忙站了起來,關白澤卻也睜開了眼睛,連日來灰暗的目光總算閃出了一絲光亮。
他示意崔氏將他扶起來,崔氏剛剛上前,關元鶴卻已進了屋,目光沉冷地盯着關白澤卻是未曾說話。
崔氏扶了關白澤欲托起他的身子,只無奈她這些時日也體力不濟,竟是一時沒能扶起關白澤來,張媽媽眼見關元鶴只冷眼瞧着,半分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都沒有,便忙湊上前去,幫着崔氏將關白澤扶坐了起來。
關白澤已經氣喘吁吁,瞧着只這些動作竟是已費勁了全身力氣,他舒了口氣,這才瞧向崔氏,道:“你們先出去吧。”
崔氏聞言不放心地瞧了關元鶴一眼,這才帶着張媽媽一起退了出去。兩人出去,關元鶴卻也不待關白澤開口,便道:“摺子呢?”
關白澤見他這種態度,面色變得有些難堪,神情幾變,最後卻是目露哀求的瞧着關元鶴,咳聲道:“我總歸是你父親,你便……便不能聽我說兩句話?”
關元鶴聞言卻只挑了下脣,譏笑道:“你若有話便好好想想,留着將來去給母親說吧,對我,不必了!”
他的話令關白澤更加劇烈地咳了起來,關元鶴冷眼瞧着,見關白澤面色慘白,似隨時會咳出血來送了命般,到底沒忍住,沉聲道:“你若想現下就死,大可再多說兩句,我聽着便是!”
關白澤這才面色漸緩,心中升起一絲暖意和觸痛來,心道,罷了,愧疚,悔恨,抱歉的話到底什麼用都不抵……何必多言叫人生惡呢。今兒他肯來,已是說明還念着關府,便是還當自己是姓關的,這樣已是難得了……
關白澤想着,顫着手自枕下摸出一封早擬好的摺子遞給關元鶴。關元鶴接過,連看都不曾多看關白澤一眼便轉身大步出了屋。
翌日,被賢康帝勒令在家思過的東亭侯卻於早朝時在通安門前跪求面聖,賢康帝允其金殿面聖,他卻只代父呈上了一封奏摺,卻是請辭告老的摺子,一時間朝野震動。
與此同時,關府二老爺押着一名女子入了安風府街,狀告蓉姨娘謀害關府數條人命,一路引得百姓爭相奔告,轟動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