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娉婷的話如平地驚雷,讓在情感之事上尚且懵懵懂懂的若素狠狠被撞了一擊,失了心智後,她的潛意識裡是一片空白的,之所以這麼快接受褚辰,一來是褚辰的身份擺在這裡,本就是她的夫君,有這層關係在,褚辰在她心裡的地位自是與旁人不同的。壹看書 ·1kanhu·
二則,她也確實從褚辰身上感受到了溺寵和心悅。
然,劉娉婷的一番話無疑是讓她從無知的少女夢中陡然驚醒,可想而知後果有多嚴重。
沒被傷過的人才會傷的更深。
梧桐苑尚未到盞燈的時辰,夕陽的餘暉呈橘黃色,就連翠綠的梧桐樹上也染上了一層霞色,再過陣子,梧桐葉也該紅了。
鞦韆終於從輕晃中停了下來,若素仰着面,對上了褚辰深不可測的幽眸,她很知道爲什麼?這人明明在她耳畔說過那麼喜歡她的,怎麼曾今就不要她?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事?
可她如今也犯了不少錯,褚辰從來都沒說過一句。
文天佑又是怎麼回事?難怪他那次會送她珊瑚鐲子,是之前就有什麼糾葛麼?
聰明過了頭,就會變得鑽牛角尖了,若素眼下便是。
褚辰就在她幾步遠處站立,玄色衣袍的領口處露出迷人心醉的喉結,若素看到那喉結滾了滾,然後就是他低沉的嗓音:“餓了麼?走吧,我領你去用飯,在一會頂閣就能看到月亮了。”
他就不想解釋什麼?他越是這樣,若素就越是覺得難受。
“劉小姐說的可是真的?你曾今棄過我?既然棄都棄了,幹嘛現在又將我拘在這裡?那件事和我墜馬有關係麼?”若素問道,聲音清淡,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明顯的顫了顫。
小傻子似乎在極力容忍。
有時候,褚辰覺得她太聰明瞭也未必就是好事。
此時此刻,他要如何去說?說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白若素?告訴她,她壓根就不是他的妻?還是將那兩次棄了她的事情告訴她?
任何一樣,褚辰都說不出口!
有丫鬟朝着這邊靠近,褚辰凝眸,幾乎是冷爆了一聲:“滾出去!”
若素直直的看着他,也愣是怔了一怔,她還沒見過褚辰發過怒?那張臉還是俊美如常,只是染上了一分兇色,叫人望而生畏。
那小丫鬟是從回事處挑出來的,手腳麻利不說,也精靈懂事,絕不會叫主子不高興,很顯然,她也被褚辰突然的怒火給嚇到了,低着頭,顫顫巍巍道:“世子爺,大奶奶,白家老爺來了府上,侯爺在前花廳接待,白老爺讓給您過去一趟。”
旁的事暫時可以不提,但是白啓山來府上一事,小丫鬟怠慢不得,低垂着眼眸,硬着頭皮稟報往後,連忙恭敬的退了出去。 要看書 書 ·1 k an hu·
白啓山是褚辰的岳父,要見女婿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若素已經不記得白啓山的模樣了,但也知道小丫鬟嘴裡的白老爺大抵就是父親了,想來二妹剛滿月,父親這時候是該回京了。
“是我父親麼?我想回去住一陣子,正好父親就回來了。”小傻子雙目中集聚了水汽,就是強忍着不掉下來。
也不知道倔強給誰看?
褚辰長腿一邁,擋住了若素的去路,大手鉗制住了她的細腕:“你跟你一塊去,你要是想家,我每日送你回去一趟就是。”想從他身邊溜走,住在孃家絕無可能!
兩個人之間一旦有了隔閡,更是不能分開,否則以小傻子的得過且過的心性,還不得把他拋到九霄雲外,這陣子培養的好感便全都白費了。
褚辰受不了被若素冷漠,他可以承受的太多,獨獨這一樁不包括在內。
若素和褚辰站在一塊,頭頂剛好到他的下巴,她沒有與褚辰對視,淚珠子在眼眶打轉,就是不讓其掉下來。這人整天亦或是變相,亦或是有意的告訴她,他視她如命。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不久之前纔將她送了出去,不是僅僅存了這樣的想法,卻是真真實實付諸了行動,這叫若素覺得突然沒了安全感。
而且就連劉娉婷也知道,可想而知其他人呢?難怪母親一開始那麼不喜歡褚辰,也不想讓自己跟褚辰回侯府,原來所有人都是知情的,只有她一人矇在鼓裡,真被人當傻子對待了。
若素突然覺得她就是一個大笑話!
“我自己會走。”她嘟喃了一句,邁開步子,想錯開褚辰往前走,卻被褚辰牽着搶先一步往月洞門處走去。
他握的有些緊,若素手腕吃痛。但似乎就算那麼怕疼,此刻也感覺的不太明顯了,看來戲文裡唱的沒錯,猶是男女情事最是傷人心。
行至甬道,擡頭是遮住了雲月的蒼天大樹,四周無一人值守,褚辰突然止步,若素猜出來他想幹什麼,沒有跟着他停下,反倒大跨步往前走,褚辰卻臂力驚人的將她圈住,套入了懷裡,脣在她耳畔低低道:“別信旁人的話,只信我行不行?”
他身上只着夏裳,僵硬的胸膛硌人的慌,加之勒的太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小傻子這下更是委屈了,脫口而出:“褚辰,你這是做賊心虛麼?”
褚辰一僵,眸光一度晦暗,她什麼都看得出來!這讓褚辰極爲不安,甚至有一刻希望她與尋常女子一樣愚鈍不堪。
二人相擁,也不知道過了幾時,有輕微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小徑傳來,前廳的下人又來催促了,見到眼前的情形卻是猶豫着不敢上前。
世子爺和大奶奶鶼鰈情深,這是闔府上下公認的事實,世子爺近一月來夜夜採芳也就算了,眼下天未大黑,就在甬道上卿卿我我,又是怎麼一回事?
若素推了推褚辰,方纔趁着被他緊抱時,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淚和鼻涕,誰讓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她便就佔了這個小便宜。
褚辰自然也知道她幹了什麼,他是個極爲喜潔之人,可若素在他身上如何撒潑,他都不以爲然,甚至欣然接受。
見二人稍有分開的架勢,僕從才低着頭走了過來:“世子爺,白老爺說要見大奶奶。”
白啓山一來是思女心切,二來是不太信任褚辰了,晌午時纔到京城,去了白府看了一眼出生不久的二女和出了月子的白靈,便命小廝套了馬,直接騎了馬就往鎮北侯府趕來了。
他一個文臣,起馬的次數少之又少,除了曾陪着老皇帝夏獵那會騎過幾次,對馬兒的駕馭能力可謂一般。
“我知道了。”褚辰說了句,不容分說的牽着若素的手往前廳方向走去,他垂着眼眸看了看胸前的污跡,竟然鬆了口氣,起碼還肯在他身上擦淚!一抹極淡的笑意自他脣角溢出,顯得有些蒼涼苦澀。
算算日子,白啓山在嶺南任職已滿三年,也就是說他可以申請調職了,不過褚辰如今的身份特殊,他這個岳丈爲了避嫌仍舊選擇遠離妻女,留在嶺南,說到底還是將機會留給了褚辰。
對此,褚北嚴十分感激以及欣賞。
當初褚北嚴鬆開答應這門姻親,也不止是因爲褚辰的堅持,其中若素有白啓山這個父親也是一個原因。
白啓山秉性純良,爲人忠厚,學富五車,他雖發跡鄉野,卻是個難得的清流派,他的女兒能差到哪裡去?
事實證明,褚北嚴沒看錯人。
前廳以最快的速度設了酒饋,褚家款待親家,用的是最好的陳年花雕,白啓山與褚北嚴已經開始小酌了,卻見褚辰牽着若素款款走來,白啓山目光如鑄,瞧着愛女好像長高了些?臉色紅潤了,眸色晶亮剔透,哪裡像旁人所說的‘癡傻’。
單看褚辰那股子如護犢子一樣的架勢牽着她,就知道這個女婿理應還是在意自己的女孩兒的。
前廳正席面上只有兩人,一人是褚北嚴,那麼另一人定是白啓山無疑,若素泫然一笑喚了聲:“父親!”
白啓山那叫一個心情澎湃,白靈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母女平安,對他這個歲數來說,確實是天大的好事;而這廂傳言中失了心智的大女兒竟然還記得自己!
他放下柱箸,起身親自相迎:“素素姐兒?爲父的好女兒啊。”
褚辰對白啓山行了大禮,廣袖遮於面前,高大的身子大躬:“宋之給岳父大人請安!岳父旅途勞累,素素先讓岳父入座吧。”
白啓山這才正眼看了褚辰一眼,說實話,白啓山曾今有多看重褚辰,眼下就有多看不慣他。
岳父看女婿,怎麼看怎麼厭!
好在若素近日養的很好,言語行徑又如正常人無異,白啓山這才稍稍安心,否則只怕又要鬧一出‘和離大戲’。
若素點了點頭,褚北嚴在席上,她是長媳,和公爹同席就顯得沒有禮數了,本來輕輕一禮,準備移開,褚辰卻拉着她一併落座。對此褚北嚴就如同被什麼嗆着,愣是喝了杯酒才鎮定下來。不過他也不是那種緊抓着禮數不放的人,戰亂時別說是男女同席了,他年輕的時候爲了混入敵營,還穿着女裝去偷襲過。
丫鬟很快就添了兩幅碗箸上來,夫妻二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對,可白啓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若素心裡難受,口味卻未受到影響,發生什麼事也不能跟自己的口/欲過不去。
席間,她開始尋思着自己的小心思,對白啓山道:“父親,您這次打算呆多久?素素難得有機會跟您見面,不如這樣吧,素素在你留京的這陣子回去這幾天可好?”
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和褚辰待在一起,這人肯定會使出讓她招架不住的法子讓她妥協。他實在太壞了,總是折騰的她苦苦求饒才罷休。
此言一出,白啓山當即眉開眼笑的應下:“爲父頂多能住上半月,待過了中秋就返程,素姐兒能回去住,爲父高興還來不及,你說呢?親家?”他將矛頭指向了褚北嚴。
褚北嚴還能說什麼?雖說女嫁從夫,可人家要回次孃家也沒什麼不妥之處,更何況白啓山的面子擺在這裡,褚北嚴只能順着他的意:“這是自然,明日就讓宋之親自送若素回去。”
褚辰端坐着,一直未語,白啓山和褚北嚴說完後,他纔不緊不慢道:“如此也好,聽聞岳父家中種了幾株名貴花種,眼下正是花期,宋之也想去打擾幾日,正好與岳父大人切磋棋藝。”
他也要去住?
褚北嚴和白啓山相繼失語。這就不太合規矩了,可褚辰什麼時候按規矩辦過事!二人一想到小夫妻二人定是如膠似漆,分開了難免會鬧相思,便也先後默許了。
若素繃着一張臉,再怎麼心中不悅,也不想讓白啓山操心,故而堪堪忍了下去,就見褚辰給她盛了一碗濃白的魚湯:“你不是就喜歡這個麼?明日沐休,我帶你去城西釣魚。”
年輕夫婦花前月下實屬正常,褚北嚴和白啓山繼續裝聾作啞。
若素草草用完晚膳,辭別了公爹和父親就一語不發的回了梧桐苑。
或者,她該找個人來問問當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