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在太子眼裡驟然明亮,花燈外的夜幕通透如白晝,似把花燈色全鋪展開來。
只因爲一個人的到來,燦麗了天,明亮了地,修復了心。
接下來太子樂陶陶雲飄飄,氤氳繚繞寧樂瀰漫。他沒去記說的做的具體是什麼,他渾身上下汗毛孔裡讓滿足塞滿,沒功夫去想一步又一步,只記得加壽讓出花燈車,那車是爲太子和加壽做的,只能坐兩個人,她請父皇和自己逛。
太子這裡想壽姐兒真知道自己心意。
但皇帝抱起她放在腿上,讓太子坐到身邊,和他們逛了逛。
月明星寒北風冷,一寸光陰抵春暖花開一個時辰的天氣,在太子眼裡瞬間走完。
等到他清醒過來,是送走皇帝,和加壽大眼瞪着小眼。
加壽歪腦袋:“今晚我回家裡和念姐姐睡,太子哥哥也乖乖睡吧,明天一早我再來。”
太子伸一根修長手指點住加壽小鼻子,笑意盎然:“你纔是乖乖的睡,明天乖乖的來。”
“嗯!”加壽用力答應一聲,把太子手指撥開,退後幾步,再給他甜甜一笑,上了她的花燈車。
宮門早就下鑰,加壽今天晚上是說好的回侯府歇息。
看着蔣德帶着比平時多一倍的人護送花燈車離去,太子輕嘆一口氣,今天晚上真好,不是嗎?
他睡意全無,他在今天晚上也沒有問及皇后。不是太子薄情意,是他的師傅們同他說及這事。說太子殿下好,娘娘就好。火急火燎的問皇后,徒惹得皇帝不喜,並不是明智舉動。
太子是掛念皇后的,他也沉浸於今晚的團圓。爲這兩條理由中的一條,他都往書房走去,也就真的去了。
跟的人急了:“殿下,看完花燈天色已晚,現在睡都是晚的,您又去書房做什麼?”
這是親信侍候的人,太子有個閃失,他們要擔責任,事無鉅細無一不放心頭。
太子同他商議:“就看一會兒,我書房裡就便睡下,明天一準兒不會比師傅晚。”
跟的人沒辦法,嘟囔幾句:“您這麼用功,皇上他會知道的。”把太子圍隨着去了。
……
衛氏的兄弟衛大壯,站在自家的四合院裡迷茫。今天是正月裡二十,讓人算對女婿和姑娘八字的好日子。等下花轎就要到來,但這女婿老丈人還是沒見到。
等下來的人要不是披紅掛綵,衛大壯想我一定不認得他。
他在京裡好幾年,認得一些人,全在屋裡磕瓜子抽水煙說親人。衛大壯故意避出來,是別人一聊他女婿在哪個衙門當官,他一個字都回答不上來。
別說衙門不知道,就是女婿個頭兒高矮他也是一樣的不知道。
這糊塗老丈人當的,心底一抽一抽的懸心。
姐姐當保山肯定不會錯,但子醜寅卯說不出來,眼看着擡新人的時辰就到,衛大壯一陣一陣的抓狂。
不會嫁錯不會嫁錯不會嫁錯吧?這是一個聲音。
另一個聲音,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依靠姐姐才能在京裡有一碗富裕的飯吃,買下這個宅院接來妻子兒女,姐姐不會騙自己。
耳聽着鞭炮聲驟然響起,外面鬨笑聲如流水般過來:“衛家的花轎到了。”
一個激靈,衛大壯醒過神,見客人紛紛從屋裡出來,妻子和兒子也出來,笑着去頂門:“給開門錢,不然不進。”
他們的笑聲中,衛大壯心癢難搔。其實他剛纔差點就拔腿去開門,看看女婿是哪個。
天豹衛大壯是見過一面的,那一次回京是加壽定親,寶珠袁訓紛紛回京,他隨着回了京。那時候他還小,衛大壯早不記得。
再一次回來,就是幾年以後福王造反,天豹隨袁訓軍隊而回,袁訓封侯,天豹常留京中。他跟袁訓的時候多,衛大壯是見衛氏的時候多,他管鋪子,主要討寶珠的主意,和天豹見到也只以爲是個家人。
這一次說定下親事,衛氏說你見過的,什麼時候走過頂面兒,衛大壯拼命想也不知道是哪個。
忠毅侯府佔地不小,家人還不算足夠,可也夠瞧的,衛大壯暈了腦袋放棄,這就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誰。
這女婿總算來了,還開門錢?老丈人只想開門先瞅一眼。
討開門錢是成親儀式中最熱鬧的一個,鬧來鬧去的,把衛大壯急得都想說算了,門纔打開。
新郎倌讓人簇擁着進來,大紅面龐兒,大高個頭兒,精精神神的,衛大壯慘叫一聲:“錯了!”
走上前去,頭皮發麻:“關爺,怎麼是你?”
這披紅結綵的人,卻是關安。
關安哈哈一笑:“我代豹子迎親事!”
衛大壯哭喪着臉:“他難道是個殘廢,自己走不得路?”他的話讓他的妻子兒子白了面龐,跟着慘叫:“不會吧?”
衛大壯的妻子傻傻的回想衛氏讓他們去看新房,三間房子在侯府裡,擺設不比主人房裡差,首飾盡有,衣裳盡有,婆婆說不當家,成過親銀錢就給媳婦管,她是暈乎乎回來,喜歡的告訴女兒這親事配得好。
這會兒她明白過來,難怪太好覺得不真實,這門親事有所隱瞞。
“我的姑娘啊,你的親姑媽也會騙你啊……”院子裡立即響起哭鬧聲。關安哭笑不得。
叫一聲大壯叔:“我敬衛媽媽也就敬你,你發的這是什麼神經?”
衛大壯雙手顫抖:“那你說,我女婿到底是誰?”他腦海中出現又老又醜又殘又缺…。他想不下去。
關安拍着胸脯:“比我俊比我能幹比我強,頭髮絲兒也是好的。”肚子裡尋思,豹子這小子不知哪裡鑽洞去了,我這樣的誇他,他應該慚愧地趕緊冒出來吧,也免得我代他迎親,我還要代他受氣,最後洞房倒不歸我進。
他胡亂誹謗着天豹,是和天豹關係不錯,再者肚子話也不說出來。後面真的出來一個人。
衛氏扶着兩個小丫頭氣喘吁吁過來,對着坐地上哭的弟妹和渾身哆嗦的衛大壯抱怨起來:“幸好我來了,不然還不知鬧出什麼事情!”
有些生氣,這就不管他們夫妻,往房裡就走,叫着:“柴妞兒呢,大姑來接你,跟我進侯府去享福。”
這樣的話只能讓人誤會,衛大壯的妻子想到什麼,一骨碌爬起來,撲到衛大壯身邊,指甲緊張的掐到他的肉裡,可憐兮兮:“大姐是把我的女兒給侯爺?”
衛大壯皮肉疼,推開她:“你女兒沒那姿色!”
房裡,衛氏扶出頂着紅蓋頭的新人,喜娘接過送到轎裡。衛氏瞪住兄弟和弟妹,關安拱拱手,吹吹打打帶着花轎離開。
“走吧。”衛氏沒好氣。
衛大壯懵懂:“去哪裡?”
衛氏想到他不相信自己,帶着恨鐵不成鋼,往衛大壯身上拍一把,嗔道:“你們夫妻收拾起來,跟我去到侯府裡,好好相看女婿。”
衛大壯倒是情願,但是眼前還有一堆人在,結巴道:“家裡有客人呢。”衛氏叫過他的兒子:“你一個人在家裡待客,讓你爹孃跟着我走。”衛大壯的妻子不放心:“他不老成吧?”
衛氏白她一眼,心想你這弟妹也是不相信我的,衛氏雖沒有兒女,卻有寶珠養她的老,不怕得罪親戚,甩甩臉色:“總得學出來不是?”
衛大壯夫妻沒有別的話,爲女兒成親,穿的本就是新衣裳,這就套車跟着衛氏去忠毅侯府。
花轎走得慢,花轎要繞長街吹打一圈,大街上繞的越遠,花的錢越多,說明女婿家重視,在衛大壯夫妻後面進門。
衛大壯夫妻看看,陪着進來的還是關安,兩口子哭喪着臉,全然不管今天到的主人很多。
頭一個老太太最愛熱鬧,她戴着添喜慶的紅花坐在這裡。第二個是袁夫人,母子們沒有隱瞞的話,袁訓早早回過母親,天豹爲跟加壽去吃那份兒苦,袁夫人爲了孫女兒,爲了天豹的忠心,賞過東西還要坐在這裡。
對她這愛清靜的人來說,算是難得的。
寶珠自然也在。迎花轎進門大多是下午,袁訓剛從衙門回來,也換件衣裳準備受禮。
還有孩子們必不可少,蕭戰和加福在人堆裡跑着玩,看別人放鞭炮。加壽端端正正陪母親坐着,尋思着蔣德爲什麼讓她過來。
天豹對加壽刻骨銘心,是在加壽姑娘還不到一週歲的時候。這不是褻瀆,對一個小小的孩子能有什麼樣的壞想法?完全是爲報恩。
但加壽哪兒懂呢?蔣德想着天豹一片心思爲姑娘,回給加壽一聲,府裡辦喜事,是不是回去看看?
加壽衝着讓她回去看看而回來,過了年還沒有過生日的她嚴格來說還能算是六週歲,但按年份兒強說虛歲倒有八歲。在宮裡長大,那是歷練的好地方。知道蔣德不會白說話,又能多個回家看看的機會,加壽就回來。
見出去迎親的和回來的還是關安,加壽喚一聲母親,仰起小面容喜滋滋兒:“看我猜着了,就是關大叔成親,爹爹還對我說不是,蔣德將軍送我到這裡就不見,不然他不會哄我。我賞人的東西可以給了吧?”
加壽急着看新娘子呢,以爲給過錢就可以看新人。
寶珠嫣然糾正她:“爹爹不會哄你,爹爹說不是,就不是。”加壽吐吐小舌頭,想是啊,爹爹從來不會哄加壽。
這就再等着,見到蕭戰握上一段紅綢,後面跟着一長串子孩子進來。老太太笑得前仰後合,問道:“戰哥兒,你這是做什麼?”
蕭戰後面是加福,加福後面是稱心,稱心後面是如意,如意後面是執瑜和執璞。
小王爺一咧嘴兒:“沒有人拜堂,我們自己拜。”
袁夫人也讓他逗笑,向寶珠和加壽道:“我最疼戰哥兒,他是怎麼想到玩這個?”
話音剛落,外面有熱鬧聲出來:“新郎倌兒到了!”
衛大壯夫妻忙往外面看,還有一個急着看的是加壽。
本能的,加壽認爲新郎自己要看上幾眼,有一種說不出打不斷的感覺。她的直覺在提醒她這是以後最忠心的一個人,但限於年紀太小,還不能分辨,就只好奇的去看。
見蔣德關安和跟隨袁訓的幾個人,是袁訓在軍中的親兵跟回來,在家裡體面比別人不同,簇擁着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進來。
他十六、七歲模樣,應該是少年,卻滿身老練。眼睛裡原本是野性,現在是犀利如刀鋒。
寶珠見過另一個和他相似的眼睛,比他更多厚重和銳利,是陳留郡王。
寶珠暗自驚歎,數月沒見到,天豹變化好大。
拔了個頭兒,又瘦削下來,陡然間薄脣厲眸,刀雕斧刻似的,儼然一個英俊少年。
衛氏欣然得意,衛大壯夫妻驚喜交集。天豹的第一眼,卻只看在加壽身上。
小小的壽姑娘,胖墩墩兒不掩面龐上絕色。她在那裡一坐,天豹覺得四面的鞭炮聲鬨鬧聲盡皆遠去,視線中只有一個她。
往事如風,心事如織。那在草場上遇到的小姑娘,面對重傷的自己手指着,不依不饒的叫着母親,直到自己被救治。
那推開護衛湊到自己傷處,小心地“呼呼”,隨後她辦完一件大事情似的得意的笑。一直一直,都在天豹的夢裡。
他沒有荼毒的心思,他就是牢記不能忘記。
他不能忘記她獨自留在宮裡,當時不知道太后是嫡親姑祖母,天豹隨寶珠回山西,無數次黯然神傷。
他不能忘記她讓柳禮柳仁無禮勸誡,自己恨不能拔刀相向。
他要跟隨着她,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心思,沒有雜質沒有多餘的心思。
母親要他先成親,天豹一口答應,因爲他從沒有亂想過。
壽姑娘是人中的鳳凰,只有太子殿下配得上。他天豹此生只要守在她身邊,能幫她遮風擋雨就行。
抿一抿脣,天豹收回心神。他不太愛笑,還就面無表情,先去見母親。辛五娘喜悅的不斷流着淚水,帶着他給安老太太袁夫人寶珠叩頭。到加壽時,加壽開了心,她備下的東西總算可以賞人。
賞人?是太后對加壽說的重要一課。
賞要及時,罰要公正。該賞不賞,奴僕生怨言。該罰不罰,奴僕生嬌縱。
蔣德對加壽解釋是跟父親的人,還幫忙救過在山西的舅祖父老國公。加壽備下一套頭面和一個男人用的簪子,讓宮女們捧出來。
天豹叩頭接過,看着垂於高椅子上紋絲不動的小裙子微晃一下,似乎帶上歡快,天豹的心也暖暖起來。
儐相贊禮,新人三拜過,蕭戰在人堆裡鬼鬼祟祟地看着,又跟去看洞房。紅蓋頭揭下喜娘放置在一旁,讓小王爺取走,就此溜得看不見。
下人成親,袁家關門自己樂。關安爲灌蔣德,把袁訓狠灌幾杯,蔣德就不好不吃,結果侯爺用多了酒。
走到園子裡去散,耳邊聽到細碎動靜在水榭上。大冬天的水榭上冷,袁訓心想哪個倒黴的這天氣去水邊兒吹風,去看時,啞然失笑。
他的兩個兒子和蕭戰在這裡,加福和兩個兒媳坐着。長子執瑜嘀咕:“我不玩了,都揭了好幾回。”
稱心笑眯眯,蕭戰不樂意:“打仗你沒少玩。”央求執瑜:“再玩一回。”執瑜黑着臉答應:“最後一回。”
蕭戰手裡出現個大紅的東西,走上前去把加福蓋住,紅布上金線彩繡,正是新人剛纔用過的紅蓋頭。
執瑜雙手一握,仰面對空,是個吹喇叭的,小嘴裡有聲:“滴滴哇滴滴哇,”
執璞空着兩手,一手提鑼的模樣,一手裝敲打:“當,噹噹,”
小王爺歡天喜地走上去,把加福的紅蓋頭揭下來。
袁訓笑得彎下腰,這個熊孩子。他沒有打擾,悄悄的走開。背後七嘴八舌的小嗓音還能跟到,加福開開心心:“該稱心姐姐了,稱心姐姐下面,就是如意姐姐當新娘,”
袁訓一直回到酒桌上,還笑得吭吭的,在別人看來,侯爺對天豹關愛有加,對他成親笑得合不攏口。
……
很快到正月底,魯豫愈發春風得意。
柳家的人毫不忌諱,在魯豫看來是肆意的組織官員們上諫。讓他們說動,打算跟他們聯名的,不姓柳的大小官員已有上百。
林公孫有他的能幹之處,把這件事情呈上,魯豫這樣想着,走進刑部大門。柳至迎面過來,魯豫忍不住忽地一笑。柳至奇怪的挑一挑眼梢,略一點頭匆匆走開。
柳草包。
魯豫在心裡這樣說。
柳至說他是草包,魯侍郎自然聽到。是時候把草包名聲還給他。看你滿面忙碌,像是別的案子有多麼要緊,你可知道你柳家就要在朝堂上揭起大變動,準備春闈太子不管高中與否,就在朝堂上集體上諫,要求還娘娘清白聲名。
如果太子是高中的,柳家底氣十足。
如果太子是不中的,柳家會說太子受娘娘冤枉影響,心情受影響,睡覺吃飯都受影響,所以不中,所以娘娘受冤枉作速要查明。
這自然是搶了魯豫的差使,但魯豫不擔心。他命林公孫把拉攏的官員名單呈上來,打算密呈皇帝,這又是一個功勞。
今天是林公孫來見的日子,魯侍郎見到柳侍郎,要多開心有多開心。一路暗罵着草包至今還不知道吧?他見天兒的還往京外跑,還有功夫出京去。
尚書那裡旁敲側擊過,尚書對魯侍郎一肚皮意見,不肯告訴他柳至做什麼。魯侍郎也不急,出來把尚書也暗罵幾聲草包,罵他不知道自己揣的有主張。他不待見自己,自己也不必要告訴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越過他直接見皇上。
想想這尚書是草包,柳侍郎是草包,這刑部以前只怕亂七八糟,錯的公事很多,自己查出來,又是榮耀事情,還可以把一干草包揪出給皇上。
魯侍郎他能不喜歡嗎?簡直就差哼着俚曲兒進公事房。
坐下來把手邊事情從頭理到尾。柳家的事情,只等官員名單。皇后受冤枉的事情,他去查的是娘娘宮裡打發出來的宮人。
查出柳義房裡有符紙的那天,是誰往柳義住處去過,總是會有這樣一個人,林允文說他沒有寫那樣的符紙,符紙不會自地底鑽出來。
魯侍郎能用的人太少,只有林公孫。所以和宮人去套近乎的,也是林公孫。
用一個人太少,魯侍郎抱起香茶,邊等林公孫,邊尋思刑部裡有哪個捕快是對自己好的,可以提拔到身邊。
他呷第一口茶的時候,林公孫走進刑部大門。和大門的點點頭,就要往裡進。
林公孫也是春風滿面,也正在想柳家的人真是笨。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跟蹤到柳家的人,跟着他到一個一個的官員家門外,小茶館裡坐守着,輕易的把名單記在手中。
他也記得那柳笨蛋叫柳垣,和柳至是一個輩分。林公孫暗笑,柳家是怎麼起名字的,柳明柳暉,是同一個偏旁,柳至柳坦又是另一個偏旁。
他笑着走着,喜滋滋兒大好功勞就要到手,魯侍郎這個也是笨蛋,他手底下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用,他不讓自己捏住頭皮能讓誰捏住?
要名單是不是?
先給一半,看看賞賜好不好。不給得豐足,老子把你急死,一天一個的給你人名字。
正美着,臉兒不由自主揚着,手臂輕快的甩動,步子也如在雲端時,身後街上衝出一個人。
守門的雜役就見到一個衣衫滿是塵灰的少年一跳上來,大喝一聲:“林公孫你這個大壞蛋!”
林公孫愕然回身,見到少年,面上一呆,嗓子眼裡吃吃有聲,想說什麼還沒有說出來,少年撲到他身上,一股血流噴出來。再一揚手,又是一股血流噴出來。
雜役到這個時候纔看到少年手中扣着解腕尖刀,刀尖染血,但還是明亮的不能容人忽視。
雜役跳過去救,少年已經紮下去十幾刀。
他滿腔的恨,滿身的怨,還帶着毒。這是個怨恨毒怒的心思下手,雜役和聞訊出來的捕快把少年按倒,林公孫已然沒命。
他大睜着眼睛,帶着不敢相信。老練的捕快們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少年和林公孫是舊相識,就地審問,厲喝:“姓名!”
少年怒昂起頭:“蕭強!”
蕭是國姓,捕快看看手腳伏地的少年,皺眉再喝:“哪裡人!”
“我是定邊郡王的舊家人!賜姓蕭。我的姑姑是林公孫這大壞蛋的頭房妻子。我的爹讓這大壞蛋冤枉是餘孽,送到你們刑部打死了!”少年怒氣洶洶,幾個人按着他因憤怒還有餘力,身子一拱,跳起來,一頭撞到最近的一個捕快身上。
捕快們揪回他,啪啪幾個耳光打下去,少年鼻青面腫,但放聲大哭:“爹,我給你報仇了!我來晚了。你的屍首在哪裡也不知道。化人場屍首裡我找過,沒有你。這大壞蛋讓我殺了。不是親戚他能知道你心思!說你有怨言,他害死你,我才知道,我來晚了!……”
魯豫趕出來,就聽到號啕哭聲,見到林公孫是死人一個。魯侍郎的心尖子全讓揪疼,不不,是心尖子讓人拔了去。
怒目揪起少年,少年不屈得和他瞪視。魯豫頓足大罵:“動大刑,不動大刑你不招!”
“呸!”少年不認得魯豫是誰,但他敢在刑部門口殺人,抱着必死的心,一口帶血沫的唾沫噴到魯豫鬍子上。
誰讓他離這麼近呢?一噴就中。
魯豫大怒,劈面一個巴掌打得少年倒地,再次跳腳大呼:“用刑用刑!”
“慢來,”尚書大人慢條斯理的走出來,沒出來前就得到消息的他裝模作樣再定晴看看,有捕快簡單回過,尚書大人狡黠的撫撫須,叫一聲:“張捕頭,這事情你來查。”
魯豫嘶聲呼道:“他殺的是我的人,我審他!”
尚書皮笑肉不笑:“正是你的人,你纔不能查!”
魯豫氣極,忘記了前情:“你……”
尚書打斷他:“與娘娘有關,柳至不能獨查。這與你有關,你魯侍郎也退後吧。”
說過不看魯豫神色,拂袖進去,邊走邊道:“在魯侍郎到刑部以前,我這裡可沒有這樣的規矩!是了,是自從馬丞相和你魯侍郎一起過來以前,沒有這樣的規矩。如今你魯侍郎定下,就依着你。這個人,不許你插手,他要是早死了,也只找你。”
頭一回,尚書當着人把對魯豫的不滿表達出來,捕頭捕快們都不惹事,也無人看魯豫,這會兒看他肯定不是好臉色。把少年帶走,打發雜役出來清洗大門。
……
“死了?”
僻靜的小酒樓裡,柳至眉頭也不擡一下。
柳垣在他面前微笑:“我讓小子裝着去找你看過,林公孫死透了的,這笨蛋,我對着他露上一句,他就當我是主使人,跟我後面,我走親戚,他喝北風。”
柳至哦上一聲:“那少年也活不成,當街殺人是死罪,何況還死在刑部門外,這件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
柳垣有不忍:“姓林的害人不淺,自己的舅兄他也送去死。少年是小子們無意中在街上遇到,定邊郡王的族人回去告知他內幕,他趕來,對京裡不熟悉,到了有兩個月,到處打聽林公孫,我說指點一下吧。那刀不錯,是他家傳的,殺姓林的,姓林的這輩子可算值了。”
柳至點頭:“我若到手,我送給你。”
柳垣道謝,桌上有酒菜,兩個人是在這裡用午飯,提壺給柳至倒上,帶着欽佩:“至哥,以前我服你,但我還以爲有丞相和娘娘關照你。現在我服你,你說得對,咱們家再鬧事,好不到哪裡去。”
柳至握起酒杯,對着兄弟坦誠的面容,忽然心酸又上來,他想到柳明等糊塗蟲。
把酒一飲而盡,柳至嘆道:“多少人等着娘娘下去,等着我們鬧大。”
“是啊,”柳垣也感慨萬端,也吃一杯酒,又怒火滿腔:“姓魯的怎麼收拾他?他要把我們一鍋兒端的呈給皇上。”
柳至慢慢地有了一個模糊不清得笑容:“他啊,你別急。等着。”
……
如果怒火真的可以焚燒,魯豫真的會鼻子眼睛裡噴出火來嚇嚇人。
他太氣憤。
他也認爲自己有理由氣憤。
因爲林公孫的死一定有人作爲。
是柳至?
這草包自家人的事都不知道,不用提他。
是……把一堆可能彷彿依稀大概的人名排列,有一個人名在腦海裡放大,又放大。
忠毅侯!
魯豫怒不可遏,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他在查太后和忠毅侯,想來忠毅侯能不防備?
無端的扣到袁訓頭上,魯豫往外就衝。林公孫一走,好些事情他得自己重頭查起。他等不及,也沒功夫等,他現在就去宮裡,去見皇后宮裡打發出來的舊宮人。
……
“姓林的死了,”關安在兵部裡對着袁訓笑:“身前紮成篩子,那刀真不錯。可惜了,落到刑部手裡。刑部尚書過年割臘肉倒是方便。”
臘肉凍闆闆不好割,這一刀下去就片得痛快。
袁訓沒放心上,有人要尋仇,這事情解釋得通。關安說完出去,袁訓對着剛收到的公文發愁。
姐丈和王爺的手下,各拉人馬“揹着”姐丈和王爺打了一架,牽涉的人太多有數百人,這就沒法子隱瞞不說,他們也不隱瞞。
各來公文指責對方手下先出手,兩個人的關係已經白熱化。
一個是守兵權,一個是一定爭,袁訓苦惱不已。他才當上兵部尚書,這一個是親姐丈,一個是親家,就出大難題給他。
讓姐丈退讓,姐丈既然起意爭,袁訓知道他不會退後。要王爺讓兵權,這尚書明天就當到頭,純屬胡扯的話。
別人看着尚書多風光,尚書在這裡支肘尋思主意。
四皇叔來得正是時候,他一跳進來:“哈哈,小袁吶,我又來看你了。拜晚年拜晚年。”
袁訓見到他,愁也不行,煩也拋開,躥出案几擰住四皇叔衣袖,跟拿賊似的,這一回可丟不了。
尚書黑着臉:“書畫呢,分我一半。”
尚書總算逮到皇叔,從去年中秋以前到今年,可以說是逮他有兩年。而這位皇叔自從騙走書畫,從此人影子不見。
元旦正歲金殿朝賀,尚書倒是見到皇叔的背,當時不好討要,賜宴的時候就見不到他,以後又是碰不到,直到今天他自己送上門。
“書畫拿來!”帶着絕不妥協。
四皇叔哈哈:“別急別急,我的人在這裡,自然有東西給你。”袁訓呲牙:“拿別的不換。”
“聽聽再說不遲。”四皇叔帶着神秘,湊到袁訓耳朵根子下面:“三長公主府上的魯駙馬,總知道?”
袁訓不爲所動:“知道。拿他不換。”
“他剛纔往宮裡,叫出以前跟娘娘的人好一通的問,問的是什麼,我到的晚沒聽到。後來他出去,又往做苦役的地方。那裡去年死了個太監叫柳禮,是娘娘的親信太監,”
袁訓繼續黑着臉:“死了還問什麼?”
“他問的是跟柳禮一起做過苦役的小太監,他站在北風地裡問,四面無擋頭,我跟着去了,但什麼也沒聽到。我想對你說說吧,你聰明,你能幹,你字寫得好,”
袁訓叫停:“休想,我的字一筆也不給你。”
四皇叔撲哧一笑:“我早已收到,我取走老樑尚書的牡丹,樑二爺訛你的字,我分了一半。”
袁訓咬牙切齒:“你們這局中局套中套,倒說我聰明?”
“你小袁是打仗辦差聰明,我們是騙人字畫聰明。這不能比。”四皇叔謙虛一番,這就要走,袁訓又問:“你循私情告訴我話,不怕皇上知道?”
四皇叔笑了,指指自己的臉:“你看看我是誰?我乃皇叔是也。皇叔沒有皇上大,可我是太上皇養大的弟弟。先太上皇兒子少,福王又造了反,還有幾個皇叔是王府上的,與我不同,我是獨一份兒的皇叔,太上皇還能有幾個親弟弟?他老人家一直照顧我。我一不是大罪,二不是大錯,就傳幾句話,怎麼了?再說他魯駙馬問的是什麼話,我有告訴你嗎?我都沒聽到,我上哪兒泄密去?不怕不怕,小袁吶,哈哈,你別爲我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老婆有了,你又當柳下惠,憋悶不?有氣就寫字吧,你寫出好字,記得尋我,我愛你的字。”
袁訓板起臉:“你是愛騙我的字。”四皇叔嬉皮笑臉:“差不多差不多,”又把袁訓調謔一句:“到底是探花,就愛扣字眼兒,走了的,不用送。”
擠一擠眼,揚長而去。
關安在外面等着侍候,在外面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笑得肚子疼。等四皇叔走遠,關安抱着肚子進來:“侯爺,您要回書畫沒有?”
袁訓面沉如水:“這等油子,一個樑晉,一個教坊司,一個皇叔,我不是對手。”
關安笑着出去,繼續笑。
……
二月春闈到,掌珠把韓世拓送出房門,文章侯等人把他送到貢院,韓世拓說我必中。又見太子殿下車駕過來,考生們入場。
春闈中間,關安把親事成了。他討吃的長大,念念不忘和他一起討吃的同村人,七拐八彎的親,是他表姐,大他三天。任保把他們母子們尋到,和表姐分離。
袁訓幫忙把人尋到,按天豹成親的例子,給關安成就夫妻。天豹成親三天後就離去,他的妻子柴妞兒因爲常見到衛氏,心裡安心並不多問。又有關安妻子做伴,日子流水一樣打發。
春闈很快過去,柳家焦急等消息,只待榜單一張,就金殿上聯名發難。而加壽和瑞慶殿下樂呵,新襲王爵的鎮南王回到家,總能見到加壽姑娘在房裡,和瑞慶殿下商議遊春玩夏帶賞秋。
壽姐兒大了,知道賞花是雅事情。瑞慶殿下呢,她嫁了人,和以前住在宮裡出來總不方便不同,這是自己當家做主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和加壽擺開衣料做衣裳,京外好玩的地方讓人探看,什麼地方放茶水,什麼地方聽樂曲,鎮南王也讓拉着出主意,一直商議到春闈放榜那天。
……
加壽這天晚上留宿自己家裡,走的時候告訴太子:“榜單夜裡填出來,今兒夜裡我不回宮,能早早的知道。一出來,我就過來賀你。瑞慶姑姑說,春闈出來,皇上就讓太子哥哥出門兒,我們準備好些玩的,一直沒捨得去,只陪你去。”
太子很喜歡,但是和加壽開玩笑:“你不陪岳父岳母,也不陪弟弟妹妹?”加壽認真的點着頭:“母親說四月裡接小六進家,母親不能去,父親要陪着,執瑜執璞要陪稱心如意呢,二妹最近看家裡不順眼,修整家。加福更不要我,戰哥兒纔不肯讓,我只陪你。”
太子心頭一動,讓加壽的話引出心思。
他的環境是冰火兩重天。
他的父皇當朝皇帝,左一個美人兒,右一個美人兒。他的母親常爲此傷心難過,引發嫉妒禍患,太子現是心裡明白的年紀,他有時候受母親影響,也爲父皇不寵母后憂愁一時,但有加壽在,又是少年,倒也很快解開。
他的祖父祖母呢,又是另一個樣子。
太上皇在位時,扶持太后成皇后步步艱難,兩個人算患難中走出,折磨來的感情醇厚足,他不再當皇帝,不用再考慮睡誰家的女兒就能安撫那家的官員,他也老到有理由不納新寵,和太后成天在一起。
太后去哪裡,太上皇就去哪裡。太后也是一樣,太上皇在哪裡,她也陪着。
老來是伴兒,這一對人也在太子眼前,感情深厚,和皇帝皇后大不一樣。
然後離太子最近的一對夫妻,就是他的岳父袁訓。
袁訓是朝中數一數二的美男子,文弱比他美貌的男子多,但要遜侯爺一段英武。英武的美男子也有,但要遜侯爺一段文采。有文采有英武的美男子也有,又要遜侯爺一段深情。
一心一意要是從古的時候起就叫不對,上邪,我欲與君長相知這膾炙人口的樂府情歌是從哪裡出來的?
三妻四妾,是後世人對女性的摧殘和人性的扭曲。風流的有沒有?有。但鍾情深貞的有沒有?有。
在封建社會也是合理存在。
袁侯爺也不怕有人笑話,誰敢笑話他,他就笑話回去。漸漸的,這對夫妻是京中一對佳話。
太子看在眼裡,也把母后的傷痛看在眼裡。在今天以前,他從沒有把這三對夫妻,父皇母后、太上皇太后和岳父岳母並在一處去想。也對蕭戰粘着加福不在意。
但他知道小王爺離京那一段,戰哥兒對加福苦苦的小面容,張開小手比劃無窮大:“我走了以後,就這麼久的不和你玩,你願意嗎?”
加福說不願意,蕭戰留下。
太子是聽加壽說的,加壽說戰哥兒成了苦瓜臉,大快久受蕭戰“欺負”的加壽心。
這一會兒,一起上太子心頭。
要說父皇是皇帝,理所應當有三宮和六院,太子知道的,太上皇有皇祖母以後,再沒有別人能生下孩子。去不去別人的宮室,這個太子沒細打聽。
要說一定三妻和四妾,岳父他就沒有。加壽的兄弟姐妹全是親的,吵起架來一步不讓,但過後說好就好,和太子的兄弟姐妹不一樣。
太子殿下的兄弟姐妹,一半兒是討好他的,一半兒是師傅們幫太子打量,心思不明,也會提醒太子防備。
這是太子師們應該做的事,太子心裡就算想和加壽一樣和兄弟們吵,也沒有人敢當面同他吵。
要說皇家就是如此,皇家也是人,難道沒有親情?
加壽的一番話,父親陪母親,弟弟們陪小媳婦,沈沐麟不在,香姐兒也不用陪,加福更是別想,她是蕭戰的,要陪加福,得先問小王爺答不答應。
那加壽呢,自然是陪你的。
太子心尖子顫上一顫,情意二字在今晚多少留下點刻痕,把加壽送走。回去睡下,因爲準備殿試,倒也睡着。
加壽回到家,和父母親香一回,念姐兒是住在她的繡樓上,叫下來,和加壽一起睡在父母親對間,小姑娘們說一會兒話睡過去。
關安帶着小子們守在貢院門外,倒和太子府上,文章侯府的人做上伴兒。先出來的是韓世拓的,四老爺帶隊,欣喜而回。
他的兒子他也不看了,阮二大人的試題小四做不出來,四老爺對他沒指望,能考上一回秋闈就覺得不錯。
關安繼續守着,太子殿下在前三十名裡,關安接住化名,和太子府上的人分開,回家報信。
天色在黎明,袁訓是不想叫起加壽,明天再說不遲。加壽卻警醒,見到對間有燭光大明,一骨碌兒起來問,袁訓告訴她,加壽穿衣裳,蔣德跟上,父親送着,如約到太子府上。
道喜過,袁訓回去,太子和加壽分頭去睡。半夜裡起來再睡,這一覺直到天光大亮,窗戶半開,春風把花香吹進來,太子醒來。
精神抖擻出來到書房,見兩個太子師慌慌張張奔過來。太子一怔,有絲不妙浮出心底:“出了什麼事情?”
“殿下,請進去說。”太子師們汗水顧不得擦,把太子請進去,還有氣喘,又有焦慮,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
“柳家數十位在職官員,聯同三十幾位官員,今天殿中上諫,說皇后娘娘受奴才拖累是冤枉,要爲娘娘平冤屈。”
太子稍放下心:“這是他們爲娘娘的忠心。”
“殿下,他們矛頭直指太后。”
太子震驚:“你說。”
“柳家的人求太后慈恩,請太后爲娘娘作主查明此事。”太子師怕太子不明白,進一步解釋:“摺子現在還不能抄,我們大約記下幾句,他們的意思是說太后枉有慈恩之名,在娘娘受冤枉時一句話也沒有勸,他們是在說太后冤枉娘娘啊。”
太子呆住。
……
太后在宮裡笑了笑,對打聽傳話的任保道:“既然這樣的話出來,你就去說吧,就說皇后冤枉,我怎麼能知道,有皇上呢,輪不到我說話,我老了,想清閒都不行嗎?諸事兒都找得上我,好吧,我說情,讓皇后還是皇后吧,把宮人們發還,總是舊的,她用得順手不是。再讓這些子官員出來幾個,來對我交待。”
任保飛跑而去。
……
“娘娘,”一堆的人哭着喊着進到皇后宮裡,已然得到旨意的皇后鼻子一酸,亦是痛哭滿面。
這些全是她柳家的好兒郎,他們不會不管自己。自己不好,他們又能好到哪裡?
皇后帶淚一個一個的看過去,要把這些忠心的人記住。但看一遍後,疑惑上來。
問道:“柳至在哪裡?”
皇后再次痛哭:“一定爲我在皇上面前還討情份不是,家裡的人就他最……”
下面最能幹的字樣沒有出來,讓柳明截斷。
柳明柳暉讓袁訓關安所傷,別人奔跑在前面,他們這會兒跟上來。見皇后提起柳至,柳明的人在殿口兒上,就大聲道:“此言差矣!”
皇后愣一愣神,見大家分開,柳明帶着殘疾模樣一步一步行來,皇后心頭一痛,道:“你身子不便,也來了?你也是個忠心的。”
柳明近前跪下,淚水滑下面龐,把皇后認真的端詳過,說一聲:“臉面兒還好,”就伏地嗬嗬大哭不止,邊哭邊說:“娘娘心裡還想着柳至,柳至他,”
皇后追問:“什麼?”
“他是不管娘娘死活的啊。”
皇后面龐唰地白了,隨後搖搖頭:“我不信,丞相在世的時候最看重他,對他最好……。”
“丞相何止生前對他最好,西去後諸多珍玩也指定給他,他卻還不管娘娘,娘娘,柳至不配爲家主。”柳明眸中是仇恨的怒火。
是的,他仇恨柳至。
他讓袁家所傷,柳至不思爲自己這些人報仇。反而在丞相在世的時候,柳至就爲和袁家爭鬥而指責丞相。丞相去世後,柳至當家,他居然還和袁家走動?
柳明看在眼裡,也恨在心裡。柳至這一回又做的太明顯,柳明暗想,你別怪我心狠,是你太怕太后,太怕袁家。軟蛋包兒不能當家主。
柳明竹筒倒豆子的全說出來,是他近日掌握的消息。
“娘娘受難的時候,他柳至是在京外,沒有及時到娘娘身邊,這個怨不得他。但他回京的當天,娘娘您知道他去了哪裡?”柳明面龐猙獰。
皇后沒聽就駭然:“他去了哪裡?”
“他當天就備下禮物,去往太后宮裡巴結!”
柳至爲皇后去討好太后,但在別人的眼裡,很像是皇后受難,他急着巴結太后。
皇后憤然:“這!”但內心還是相信柳至,皇帝對柳至栽培多少年,皇后就對柳至期待多少年,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她還是猶豫。
柳明還有:“而且我們和他商議爲娘娘上諫,他搪塞且不說,就在昨天我拿着寫好的摺子去找他,讓他寫上名字,他反而把我訓斥一頓,說我們會惹起大事,到時候會拖累到他。”
柳至罵的是連累到整個柳家,柳明懷恨,就改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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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氣怒,但還是覺得哪裡不對,細細的想着,柳明還有:“娘娘,您的宮人就要回來侍候,您可以問侍候柳禮的太監。”
皇后反問:“我問柳禮不也一樣。”
柳明流下“傷心”的淚水:“柳公公他,沒了。”
柳廉柳仁柳義柳禮,是柳家給皇后的,在丞相去世以後,柳皇后思念父親,把四個太監看得很重。
柳廉柳仁讓加壽所殺,柳皇后痛徹心肺。柳義讓皇帝所殺,柳皇后沒有辦法。最後只有一個柳禮,皇后在沒有接到今天旨意時,因爲她除去名聲損傷沒有別的損失,知道自己早晚要恢復,就想過把柳禮提成六宮總管太監。
現在說死了,皇后像失去手足中的一個茫然不知所措。她的心腹,她的親信,都不在了,她以後還對誰說心裡話?
皇后再不相信,也疑心大作,緩緩地道:“去看看宮人們回來沒有,叫以前跟柳禮的太監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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