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一代賢后歸自己

半人高的大花盆下面,素來是孩子樂園。蕭元皓一進去,太后打發的女官擠不進去,只能作罷。

哈哈笑聲,很快從另一邊出去。

加壽出一會兒神,回到偏殿裡。見宮燈下,瑞慶長公主也在出神。

“姑姑,您這是把姑丈氣狠了,他還沒有來看您。”敢這樣說話的,非加壽莫屬。

長公主嘟嘴兒:“我正想怎麼罰他呢。咦,加壽,你想好怎麼罰執瑜他們了嗎?可沒有帶上你。”

“這個難題,我剛纔出去,交給表弟了。”加壽笑得甜蜜蜜。

星辰似的眸子笑意更濃,長公主絲毫不爲兒子擔心,反而興致上來,長長一聲:“哦……元皓怎麼說?”

“元皓說,把元皓派出去。”加壽學着瑞慶長公主的口吻。

長公主格格笑出來,翹起大拇指:“加壽,你還是像姑姑。”這搗蛋是帶頭羊的姑姑希冀着一件大事件:“等你以後當上皇后,也這樣的收拾不老實的臣子們,那該多有趣。”

加壽肅然:“以後我是一代賢后,那是壽姐兒自己的好。以後我名聲不好,哎呀呀,這全怪姑姑不好。”

換上笑眯眯:“壽姐兒精明呢,姑姑,你現在可以誇我了。”

長公主和加壽一起笑了出來,然後兩個腦袋一個歪向東邊,一個歪向西邊,一起是個淘氣相。

長公主喃喃:“還不進宮來看我們,帶着執瑜他們立功,也不帶上我們,我要好好地和你過不去。”

加壽嘀咕:“二爺是母親給我的,揹着我又用了吧,還不叫上我,好沒道理。”

殿外,不時傳來元皓的哈哈笑聲。

直到把元皓帶進來睡下,瑞慶長公主和加壽也沒想出主意。長公主置氣呢,王爺把母子們騙進宮裡來,長公主決定他不來接,堅決不自覺主動的回家。

而加壽呢,要管家要管宮務,要看書要太后膝下呈歡,她沒有功夫同弟妹們去爭,只能眼巴巴。

夜空深邃,姑侄兩個好生煎熬的才睡着。

第二天,可能是神靈聽到她們的內心,早飯後,兩個太醫進來。這是定期給太上皇和太后診視身體,太上皇自然道:“瑞慶,你也來把把脈,弄兩劑乖巧的藥吃吃。”

公主小的時候,太上皇就這樣開玩笑,瑞慶殿下一笑說好,蕭元皓出溜出了殿門:“元皓不吃。”

小王爺聽得懂,小王爺纔不要乖巧,小王爺要的就是頑劣的玩耍。

加壽去了太子府上,長公主倒不忘記她:“再給加壽也開一副。”

蕭元皓爬到桃樹上的時候,見太后宮裡出來幾個人,喜氣洋洋地道:“太后吩咐,這件喜事兒要對皇上說說,你去見皇上。你呢,你去見王爺。”

小王爺無事也添亂,見指派的有模樣,讓人抱下樹來問:“什麼喜?”

“恭喜小王爺,賀喜小王爺,您啊,要有弟弟妹妹了。”安排的宮人抱過小王爺:“您也來道個喜吧。”

太后讓抱到自己面前,扳着手指頭開始交待:“元皓啊,從今兒開始,母親不可以和你一起玩,一起跑,一起瘋。你呢,不要撞到母親,不要揉搓母親,也不能再讓她抱。”

這麼多的不許,元皓搖腦袋。從玩上面說,是個孩子也聰明。三歲的蕭元皓從太后身邊走開,盞茶時分過後,揹着小小的玉色綢包袱,上面繡着大朵大朵的姜色花,重回太后眼簾。

“元皓要去舅舅家,舅舅家裡有人跟元皓玩。”

瑞慶長公主先喜歡了:“看我的元皓,爲了玩從來是聰明的。”太上皇一語揭穿:“前幾天就要出宮,沒讓他去,這回他找到機會。”太后呵呵:“是啊,宮裡把元皓悶得不行,我捨不得你,一直沒讓你出去。小六又回了家,加壽又下午纔回來,陪你的人是不多。”

太后慢聲細語:“那就去吧,住一天還回來啊,去到別淘氣。”蕭元皓當不得這一聲,小腳步動了又動,勉強地等到太后說完,開開心心讓人抱着出去,宮車備好,往袁家來。

……

“沒有人同元皓玩,元皓要在舅舅家裡住。”蕭元皓在寶珠面前,拼命的擠巴眼睛,似乎這樣就顯得他可憐之極,留他住下來是當務之急的大事情。

剛得到消息,換好衣裳正要進宮的寶珠笑容滿面:“那太好了,不知道元皓今天晚上跟舅舅、舅母睡可好不好?”

“好!”小王爺嘴上答應着,轉過臉兒對奶媽,卻是道:“把我的東西放到表哥房裡。”

執瑜執璞在學裡,老太太、袁夫人和寶珠進宮。寶珠就把元皓交給加福,讓她和蕭戰帶着元皓。

沒一會兒,蕭戰大大的頭疼。看着伸出小手在面前追討的表弟皺眉頭。

“分賞賜!”如果說蕭戰是無賴,元皓纔是惡霸味道。

蕭戰往後面退:“都分完了。”

“加壽姐姐說的,不給你點心吃,不跟你們玩。”蕭元皓學了一個不亦樂乎。

加福寫着字,聽着爭執聲最後回到原來的矛盾上。

“三兩一錢的藥。”

“一錢三兩!”

“三兩一錢!”

加福偷偷地笑着,問自己的奶媽:“公主這一回接個小妹妹纔好,”奶媽笑道:“就是小郡主,也是一樣的淘氣。”

加福這麼點兒大,也持同樣看法:“我也這樣看。”

……

“恭喜王爺,公主有了。”

鎮南王啼笑皆非,敷衍地道:“我知道了,我手頭兒忙,等明天我去看她。”

把那個愕然的人打發出去,王爺對自己道:“又來了,我纔不上當。”半個時辰以後,又一個人進來,鎮南王認得是跟加壽的宮女,山西來的那個二丫。

“壽姑娘讓我來回王爺,說王爺肯定不信,但恭喜王爺,長公主有喜了。”

鎮南王愕然的手中筆掉下來,墨汁染了一身。突兀的站了起來,險些碰到桌子:“這居然是真的?”

二丫抿脣在後面笑,看着王爺奔了出去,她自回去覆命不提。

……

大青銅鏡的前面,龍四抿緊嘴脣。鏡子裡的人,淡黃色雲紋團花的外衣,水青色的綢褲,白玉的腰帶是寶珠剛剛送來,這一身雅緻而又貴氣。

窗外白雲悠悠,龍四的心情也悠悠。

似捉摸不定,無根無系,應該是迷茫的,也偏偏因爲身在小弟家裡,有白雲的輕閒,又有山石穩在地面上的心安。

自龍四因爲龍五而羞恥辭官以後,他把心撲到家裡鋪子上面,他疏於關心龍五的孩子,是因爲家裡收息足,孩子們嫁妝娶妻也豐足。再一個,就是龍四看到龍書慧姐弟,想到龍五他難以痛快。

在家裡,難得的有這一回輕鬆的心情。

這又是小弟帶來的……

四夫人穿一件大紅百蝶穿花的羅衣進來,也是新嶄嶄,把龍四就要悠遠的思緒打斷。

面上綻放光輝的四夫人小聲地道:“我這樣能進宮嗎?”

原來,今天是龍四夫妻自到京裡,頭一回進宮的日子。這來自加壽的邀請。加壽是出宮見過四伯父和四伯母。請進宮,則只能在壽姐兒小鎮開放的日子,做爲加壽的客人登宮門入殿室。

“賽過仙女兒。”龍四的心情,好到和妻子開個玩笑。四夫人飛紅面龐,又一聲驚呼:“不好。”

“怎麼了?”龍四駭然,今天進宮,可不能出岔子。

四夫人驚恐萬狀:“你昨天交待顯邦他們了吧嗎?進宮要規矩纔好。”龍四放下擔心,自嘲地道:“他們前年來,沾執瑜他們的光,已進過不止一回宮。比我還強呢,倒要我交待什麼。”

攜着妻子往外面走:“別讓小弟催促。”

半路上,和寶珠請他們的人迎上,一同到寶珠正房,見安老太太、袁國夫人,和孩子們都在這裡。

蕭元皓嘟囔:“晚上記得帶我回來。”逼着哥哥姐姐們都答應。袁訓最後一個進來,說一聲:“咱們走吧。”龍四夫人的心提起來,握緊五夫人的手,向她耳邊悄聲:“弟妹,你是見過太后的,等下弟妹未必有功夫,你記得提攜我。”

五夫人輕笑:“放心,太后是最慈祥的人。”

四夫人頭一回,心裡怦怦的還是跳,和五夫人一左一右扶起安老太太,大夫人謝氏和寶珠扶起袁夫人,孩子們前後跟着,一家人去赴加壽的小鎮宴。

表面上看,龍四是鎮定的。直到宮門下車,袁訓在他耳邊道:“準備好了?”龍四陡然一緊張,嗓子眼裡繃得緊緊,嗯一聲失去平時的圓潤,乾巴巴到自己嗓子眼。

肩頭,有袁訓輕輕一拍,笑意盎然的他道:“有我。”就去看長輩們下車。

龍四長長吸一口氣,暗對自己道,是啊,有小弟在。小弟的背影無形中寬厚的可遮天擋地,安全感由這個背影中來。

他舒心不少。

外宮中大樹參天,流水勝過江南,龍四夫妻都沒注意看。男的想着袁訓的提醒,女眷腦海裡只有一行字,不失儀不失儀不失儀……

“壽姐兒出迎來了。”

胖胖的小身影,讓雕刻精美的宮門,和門內的勝景黯然失色,龍四夫妻的注視過來,各自的不安和緊張見到加壽,才慢慢的下去。

加壽挽着正式的髮髻,大珠鳳上珍珠放出許多白光,寶石無一不是難見的精品,只有一把金鎖看上去寒酸。

但她常年帶着,老太太見到就笑得合不攏嘴。

宮裝盤金,龍四夫妻分明見到不顯眼地方,有個小小不明顯的飛鳳繡在上面,他們自然不會問,明智的裝沒看到。

感激袁夫人,感謝袁訓夫妻,統統化成感激太后。

進京有段日子,但加壽並不時常在家。養在太后宮中的她,在太子府上設宴招待過一回,已經讓龍四夫妻和謝氏石氏的父親不能忘記,今天她請客,哪怕不迎出來,客人們也不能說什麼。

但她出現在內宮門,可見太后如姑母袁夫人所說,必然是個慈愛的老人家。

她是變通的,她也像小弟一樣,給足這進京的人體面,纔有這未來太子妃,未來皇后,出迎了這麼遠。

內宮之中,更能領略皇宮的浩瀚威嚴和壯麗,謝氏的父親謝老爺,和石氏父親石老爺,自己把自己壓抑的,步子開始僵硬,龍四夫妻在加壽的迎接之下,倒慢慢的有了三分自如。

“那邊是御花園,等去過我的小鎮,可以去那裡遊玩。”加壽說過,對元皓扮個鬼臉兒:“蘭花又開了幾大盆哦?”

元皓樂了:“等我拔下來,加壽姐姐制香粉,也給元皓用。”

“可憐的花兒,年年讓你們荼毒。”蕭戰的話一出來,就讓加壽和元皓狠狠瞪了好幾眼,蕭戰憋屈地問加福:“爲什麼我要讓着他?舅母再生一個,就沒有我站的地方了。”

加福哄他:“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怎麼會沒有你站的地方呢?”

小六接話:“是啊,”

蕭戰站開一步。

韓正經是哥哥姐姐帶來的,欺負小王爺是學出來的,跟在裡面瞪眼睛。蕭戰露出惹不起我躲開,再站開一步。

巧秀姑娘走上來,蕭戰忍無可忍,叫上加福:“咱們先去看太后,這裡就快沒有我站的地兒!”

加壽和香姐兒拍手歡呼:“你也有輸的時候,等着吧,姑姑明年接小妹妹,戰哥兒,你可怎麼辦?”

蕭戰回一句:“比我大的,我可不怕。”

說說笑笑中,龍四的心更定下來。忽然的想法冒出來,如果自己真的失儀,有孩子們在也能幫着遮蓋幾分。再別說,姑母小弟和弟妹都在這裡不是。

偷偷地把這話對四夫人說了,四夫人亮了眼睛,悄悄地回:“就是這樣。”她眉頭一展,肩頭一鬆,在太后宮外步子慢下來,真的信心上來。

說到底,出嫁前沒出過省,出嫁後頭一回出遠門的四夫人,她是頭一回進這尊貴的地方,見天下第一尊貴的人,皇帝的親生母親。

……

“呵呵,你們來了。”

主動的招呼,對着袁國夫人而發。太后眼裡頂頂敬重的人,爲她袁家留下骨血的好弟妹。

行過禮後,太后愛屋及烏,取過兩個東西,讓龍四夫妻到面前。親手遞給他們:“咱們不論皇家的話,你算是我家弟妹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喏,頭一回見,賞賜是另外的。這個你們拿着,別說你們大了不要的話,在我面前,你們還是孩子。”

龍四夫妻上前接過,見是兩個一式一樣的金繡荷包,鼓鼓囊囊的,裡面不知道是什麼。

“我的加福快來拿錢。”同樣的荷包,太后給一個給加福。又一個給蕭戰…。孩子們全都有份。

龍四夫妻恍然大悟,四夫人看向含笑在旁的謝氏和石氏。難怪她們有這樣的荷包,先時見到還以爲是姑母給的,卻原來是太后賞賜。

這裡面是錢,這也就弄個明白。

袁訓最後走上來,皮頭皮臉:“都給了,我也是孩子,我和寶珠的在哪裡?”

大家笑了起來,太后佯怒,向他手上虛打一下:“遠親是遠路來的,從故鄉來,親切,我給兩個。你沒少哄我東西走,快離了我,沒有你的。”

袁訓裝着灰頭土臉的回來坐下:“好吧,沒有就沒有吧,倒領一頓教訓。”

太后笑了起來,向寶珠道:“我的兒,你跟着這樣沒皮沒臉的丈夫,你吃苦了。”

寶珠忍住笑,袁訓嘖着舌頭還要再來幾句逗樂子的話,外面回小殿下們到來,袁訓打消下去。

龍四夫妻忍笑也忍得苦,恭恭敬敬把荷包佩好,並不敢這就打開來看,見幾個嬪妃帶着兩個跟加壽年紀相仿的小公主,三個更小的小公主小皇子過來。

見過太后,就歡快地問加壽:“加壽姐姐,說你今天又不收錢,是真的嗎?”

加壽點點頭,示意她們看過來:“老家的四伯父四伯母到了,特特請他們,所以都不收錢。”

小公主們喜歡的打開荷包:“這可太好了,這些錢可就全歸了我。”各式金銀錁子露了出來。

一個小公主活潑地到龍四面前,天真無邪的道:“要是你們天天進宮該有多好,加壽就天天不要錢。”

加壽扮個鬼臉兒給她:“那你的錢可怎麼花呢?”壽姐兒得意洋洋:“我幫忙呢。”

太后笑道:“都看出來了,我們這個隨父親。”當着人對加壽和藹地道:“你是個大的,應該你請。”

“是呢。”加壽說過,回到太后身邊,伏在她懷裡撒嬌。蕭元皓不甘示弱,把另一邊佔住,和加壽嘰嘰噥噥不知說什麼。

這一切,都在昭示太后的疼愛,小弟的得寵。龍四夫人拼命的記在腦海裡,回家好對妯娌們學說。

龍四拼命的記在腦海裡,回家去好對父親學說,讓他狠放下心。

出於禮儀,他們進來以前,就低下頭不敢看這裡坐的有什麼人,太后是什麼面容都不敢去看,只依稀知道她穿戴的從來沒有見過,就像加壽現在的衣飾,是在邊城不可能會見識的裝扮。

旁邊,還有太上皇。不愛說話,但撫須微笑的他,給人感覺亦是長輩,並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家人。

側邊還有嬪妃們,珠圍翠繞的,龍四夫妻就不敢去看。光記下太后和孩子們之間的笑聲,就足夠他們忙活。

“我的加福,你最近又學什麼拳?”太后樂呵呵。

加福笑眯眯打了一套拳,太后命賞。

“我的加祿,太上皇說你越來越像個莊稼人。”太后樂呵呵。

香姐兒平時看上,算孩子們中文靜的那個,但在太后面前,也吹上一通:“我是很聰明的,”把太后逗的笑上一通,也命賞。

執瑜執璞走上來,加壽和蕭元皓讓開位置。宮人送上小椅子,執瑜坐到太后左邊,執璞坐到太后的右邊。

太后的嗓音裡處處樂開花,撫撫執瑜,又揉揉執璞額頭:“瘦了吧?”

藉機,龍四飛快擡眸看了一眼,他估計這會兒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亂瞄。

見一個花白頭髮的婦人,精神氣還有中年的神氣,但態度威嚴上已現老態。

她生得絕好的眉眼兒,跟小弟有幾分相似。

她的眼前是大孫子,喜悅暢快的渾身汗毛孔裡都往外散發着,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此時正愉悅的滿心裡裝不下。

這個老人,讓龍四生出敬畏,他甚至不顧什麼的打量一眼四面的宮室,把殿頂上彩繪看在眼中。

青紅黃綠紫,看上去一團好顏色。其實呢,這是深宮,這是折磨人青春好歲月的地方。

四面花枝招展的嬪妃,是供這青紅黃綠紫的好精血。

她們中有人能熬得出來,更多的人只是寂寞日光。

從這裡面拼出來不容易,拼到六宮之鼎盛,還能想着幼年失散的家人,這一段思念風飄雨搖沒拋棄過,蘊含的不僅是對家人的牽掛,還有着她自身的善良和美好。

這讓家中曾兄弟分裂的龍四無地自容,又讓他爲太后必然有一段苦苦支撐的歲月,而溼了眼眶,哽咽酸澀到咽喉。

想一個離家日久,再沒有受到家中照顧過的女子,心中照顧家人的念頭一直長存。而自己兄弟,也難免就弱於小弟一頭,要受他和弟妹的影響,把兄弟親情方能恢復。

他袁家,本就是有這樣你敬我尊的根源,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

太后是這樣,千里萬里尋袁家的根苗。小弟是這樣,大好前程不要,棄官去往邊城,只因爲他覺得父親需要他助一臂之力。

太后同孫子們的一問一答中,因孫子們又長高了而滿意不斷。龍四僵在賜坐的座椅中回首前情,陷入對自己和五弟的憤怒中。

直到孩子們歡呼:“去吃東西了。”龍四驚醒跟着起來,落在後面裝着整裝,拂去眼角收不回去的一滴子淚。

進宮前想到的皇家威嚴早就不在,換上來的是太后濃濃的親情。這個巍峨的宮殿羣中,哪怕現在讓龍四到金殿上去,他心裡也只有抹不去化不開的親情。

來自於小弟。

來自於讓孩子們簇擁的太后。

來自於妻子有眼色扶着的姑母,更來自於早已西去的祖父夫妻,先老國公和夫人。

……

綠柳如金,異花盛開,這是個花開明媚的季節。花香,更給龍四細剝往事的思緒注入絲絲芬芳。

他會想到先老國公夫妻,這是整個親情恩情中不可缺少,理當受到尊敬的一對人。

龍四很清晰的回想這件事情,所以沒把老國公夫人,小十的親生母親算在這恩情親情之中。

姑母與袁家姑丈相見,確實是老國公夫人的所作所爲。但如果沒有先老國公夫妻疼愛嬌女,在生前一直保護於她,袁夫人再大度再豁達,遇到固執,甚至是認爲有損門楣的家庭,吃苦必不可少。

哪怕袁夫人獨自撐起家業,一樣能等到中宮的到來,在她的心裡,也會有一段缺憾的親情。

這不是讓別人豁達大度能做到,這是龍四的祖父母,袁訓的外祖父母,用自己的行爲爲女兒撐起安寧的天空。

這裡面,老國公也功勞甚大。沒有老國公的疼惜手足,就不會有陳留郡王這嫡長女。

龍四想到進京以後,郡王妃也依禮設宴邀請,並且請的是所有親戚們數百人,給足養父和龍四、妯娌們面子。

龍四知道,姐姐只是給父親面子罷了。

作爲曾經糊塗的龍四,眼前出現的是愛惜丈夫的袁夫人,萬里尋親的太后,盡釋前嫌的郡王妃,腦海裡想的是祖父母和父親,心一會兒溫暖和熙,一會兒由自己以前,而在刀尖子上滾動。

他不安又慶幸,不安於曾經是那樣過,慶幸於如今這樣着。驕傲着太后賞下荷包,又默默的敬佩着袁訓。

直到肩頭讓一碰,謝老爺和石老爺滿面堆笑出現在面前,龍四百般糾纏的思緒這才離開。

“賢侄,等回家去,你的荷包給我們看上一看。”

謝老爺和石老爺不是孩子,因爲沒有,把他們眼饞的不行。在宮裡有座兒就知足吧,也不敢向龍四討要觀賞。

人在這裡走得散開,謝老爺和石老爺本可以等回到袁家再要,但按捺不住,羨慕的先來和龍四打個商議。

龍四不但答應,還幫他們出了個主意:“等回家去,顯貴他們進過好幾回宮,這荷包必然不止一個,討兩個給伯父們也就是了。”

這一番話把謝老爺和石老爺打醒,兩個人連聲說是,和龍四一起,把目光放到顯邦兄弟們身上。

龍四想心事去了,謝老爺石老爺一面抓緊時間看宮裡的景緻,一面暗自慶幸衆多親戚們裡,只有他們跟隨進宮,來了兩個兒子也沒有進來。都沒有看別人。

這一看,顯邦等兄弟走在太后旁邊,正在說個笑話。

太后是很喜歡,龍四眼皮子抽搐着,覺得丟足了人。他正在懊惱事先沒有叮嚀孩子們,妻子四夫人過來,低低的得意:“你兒子剛纔也說了一個,又得了太后一個荷包,這錢如今都賺到宮裡來了。”

“丟死人了,你還喜歡。”她的丈夫這樣回話。

龍四夫人謹慎地問:“哪裡不對嗎?”

“這個笑話是在老太太和姑母面前都說過的,哄過一道兒錢。既然要往太后面前說,怎麼不好生準備一個,我不看他們,我這臉上臊的慌。”龍四索性往後又退幾步。

龍四夫人卻覺得不錯,自語道:“好歹我兒子這算見過宮裡的世面。”她跟上去,還是得意的。

謝老爺石老爺意識到跟着龍四比較不會出錯,三個人一起走着。加壽回來,脆生生道:“四伯父,你累了嗎?倒落在最後,還是要看什麼地方的花草呢?”

謝老爺和石老爺忙着堆笑,前面那是宮中實際上尊貴第一人,太上皇和太后。面前這個是宮中得意第一孩子。

龍四更生暖意,也不肯怠慢:“有勞壽姐兒來陪我。”加壽翹翹鼻子:“四伯父不用同我客氣呢,您是我請來的客人,理當我招待。要是今天看不足,改天再來吧。”

龍四還沒有答應呢,謝老爺和石老爺滿面春風應聲:“那太好了,要不是托賴壽姑娘,可怎麼能來呢。”

加壽神氣的回答:“這沒什麼,要讓舅祖父滿意呢。”

謝老爺和石老爺對看一眼,都想這孩子聰明的,把這人情加在老國公身上。按說她離開的時候一週歲出去,哪裡還能記得老國公。這是家裡大人一直在提醒纔是。

龍四暗暗得意,看看我有個好父親,在宮裡也是一樣的有顏面。

這就加壽陪着走到小鎮上,龍四三個人一起驚呼:“天吶,一模一樣,”除了小些,小鎮和袁家小鎮沒有區別。

太監站街,宮女當壚,二層的酒樓招牌是透出老字號,謝老爺抓耳撓腮,石老爺步步不安。

看出他們的心意,龍四輕聲道:“舅爺們好好考功名,自然有能照顧的地方,這小鎮並不只是爲壽姐兒起的,還有安慰太后的思鄉情。”

在太后的心裡,當年的中宮就是爲壽姐兒不想家。她接來孫女兒爲疼她,不想她想家哭成撕心裂肺。

在太上皇的心裡,當年的皇帝則是爲中宮的思鄉情,皇帝二話沒說答應起這個小鎮,一切心思爲妻子。

樹立在秀景佳色中的小鎮,亦是情意的化身。

二樓上坐下,龍四等人又吃了一驚。多出來一個衣着氣派的婦人,太子侍立在她身邊。

她發上鳳飾,衣上彩鳳展翅,不用指點,也看出這是皇后娘娘。

袁訓匆匆過來,低聲道:“來拜見娘娘。”龍四反倒趁心意,他不想露臉面,也不想回家吹噓,他和老國公有一樣的心情,皇后如今還喜歡壽姐兒嗎?

皇后笑容可掬:“罷了罷了,是加壽的親戚們,閒了再進來坐坐,陪太后說說家鄉的事情。”

看上去和氣,四夫人是多了一層臉面,龍四是放下一層心。

“給,我招待你。”小小俊秀的公子,柳雲若送上茶水。小小柳公子面對他心目中的神箭手龍四公子,和孩子們的爭鬥點滴沒有,滿面的靦腆。

加壽也不同他客氣:“雲若,大弟二弟六弟也會來幫忙招待,四伯父也交給你了。”

“行。”柳雲若對這差使很中意。

謝老爺和石老爺見他衣着不凡,在這裡隨意,腰上也得了太后一個荷包,懷疑是皇子殿下,跟龍四打聽:“這位是?”

“皇后娘娘的侄子,國舅柳至的獨子。”

謝老爺和石老爺再次起敬,算起來從他們進宮的開始,起敬了好些回。

小鎮的特色就是山西的食物,但招待的是來自山西的人,加壽特意加上各式宮餚,大家都吃得很香。

只是礙於太上皇太后、皇后和太子在座,纔沒有讚不絕口。

龍四眼角不時在袁訓身上,見他終於給自己一個隱晦的眼色,龍四的心狂跳起來。

扶着桌邊才能站穩,對上謝老爺、石老爺詢問的眼光——他們是越來的越拘謹,孩子們太小覺得不靠譜,步步跟着龍四最安心——龍四儘量自然的頷首,不願意他們看出自己的去向。

“就來。”

都以爲是淨手,謝老爺、石老爺釋然,眼光隨着龍四走到樹叢裡,期待的才收回來。

袁訓在幾步外等候,龍四深呼一口氣,追上去跟他並肩。

……

不起眼的宮室,完全隱藏在景緻中。但這裡是皇宮,一個草根子在外人眼裡也有榮耀,何況裡面的人是誰,袁訓已知會過,龍四肅穆。

白玉臺階之下,最後一聲溫和的叮嚀:“進去不要怕,慢慢的說。”

龍四用力點頭,學着袁訓的模樣,半垂着身子,雙手放在兩側不敢亂晃,踩着袁訓腳印來到殿室中。

半舊而古樸的擺設,古董的意味十足。半倚半坐的一個身影,因爲龍四低着腦袋,只見到衣角上威儀沖天的飛龍。

“臣袁訓見過皇上。”

“臣龍懷全見過皇上。”

皇帝目光在袁訓身上掠過,若有若無的有一絲笑意,但隨即板起臉,他還正跟忠毅侯生氣呢,淡漠地道:“平身。”

並沒有賜座,袁訓和龍四靜靜起身。

“龍懷全,老國公身子還好?”

龍四撲通重新跪下:“父親身子好,只還是起不來。”

皇上語帶調謔:“你既進京,讓忠毅侯往太醫院弄點兒好藥,”眉頭輕動:“哦是了,前福王府裡有個藥材庫,朕並沒有收回。”

龍四得到這樣的垂問,感激莫明,眼眶微微的紅了。他想到病臥在牀的父親,自有他病人的一番艱辛,當兒子的一旦體諒父親,他的苦全在眼中。

但有皇帝的這幾句開場白,不但龍四心頭的苦去了一大半兒,他還代老國公心裡一寬。

這代的毫無道理,但龍四就是背上一鬆,覺得父親和自己心裡對世事的難,原本重如泰山,現在輕如小山。

還有話要回,龍四纔不敢完全放鬆。

他本應該這就回皇帝,說小弟送回不少藥材。但袁訓搶先一步回道:“回皇上,福王府裡卻沒有文房四寶庫。”

“朕那日無事,翻了一翻舊年的事情,梁山王府裡還存着不少的好筆好書冊,朕也納悶,歷代梁山王都征戰在外,先皇和太上皇賞給他們丹青給誰看呢?聽到你的話,朕可算明白了,先皇和太上皇都知道你要跟梁山王府鬥氣,滿京裡都說你仗勢欺人,好在梁山王府庫藏豐富,纔沒有讓你鬥下去,而你這不長進的東西,落上一個賊名聲。”皇帝鄙夷。

這一番話是袁訓自己招來的,龍四不回話。袁訓帶着不服親家,而且事情始末,在皇帝面前,袁訓早就洗白自己好幾遍。

今天也不例外,袁訓陪笑:“當賊原是阮英明。”

“都不是東西!書畫成癖,爲紙作賊。丟人。”皇帝斜睨了一眼,目光微轉,放到龍四身上。

龍四感覺到,人不由得一哆嗦。

“龍懷全,郡王與國公們,相處的好嗎?”

龍四腦子嗡的一聲,千萬頭緒,過往的片段,加上他能榮幸的爲家裡做個辯解,在腦海裡翻騰開來。

說好,不對。如果好,就不會有梁山老王帳下,幾位國公跟隨定邊郡王造反。

說不好,不對。他的姐丈就是一位郡王不說,也不能把各家郡王一起黑。

這個回答,如果不是事先推敲過的,龍四知道自己今天過不了這一關,只怕回的顛三倒四,皇帝聽不進去。

但好在,鎮南王事先打過招呼,袁訓事先知會,龍四很快把亂騰勁兒壓下來,必恭必敬地回了話。

“風調雨順之時節,皆大歡喜;遇旱遇澇,可以支撐。”

說來說去,郡王和國公之爭,爲的是田地,田地是錢。

國公們手中有餘錢能支應,可算無事。當年遇災,郡王們索取不能滿足,不滿從瑣事到大事,從家外到家裡,這就不能消停。

皇帝一聽就明白,略帶憂愁的道:“這哪一年沒有災呢?”不是這邊淹,就是那邊旱,期盼雨水有雨,小雪全國有雪,這幾乎不可能。

“總是,都爲軍糧充足,邊城靖寧。”龍四說的咬着牙,讓他不帶出對任何人的惱怒,對他是個考驗。

如果真實的回話,說這事情從郡王們掌兵權後面開始,就是把太上皇請過來,也說不明白這事。

而梁山老王,至今人人懷恨,他也是一代一代接下來。

龍四面色灰暗,他自從心依順家裡,小弟又與梁山王府結親家,又有太后,他和老國公都有澄清這事的想法,也就盡力的往前面瞭解很多。但越瞭解越複雜,複雜到一個腦袋變十個大,也理不清這一出。

十大國公守十大邊陲重鎮,國公們後代不繼,出一個鬥雞走狗的,倒了國公府是小事,邊陲重鎮失於安寧。

郡王們不管真的有親,還只是同姓,因爲開國功高,開國皇帝有猜忌之意,把他們分封在國公們中間,一是不許他們在京中,依仗功高對皇室有威脅;二是以國公牽制郡王,以郡王監視國公。

唯一留在京中的三大王府,鎮南王府忠心不二,開國的那位王爺,他的族兄族弟有親戚,他跟隨造反因爲兄弟們的邀約,論起來他這一族,是親戚。他與皇帝完全沒血緣關係。

梁山王府忠心耿耿,只看他們代代王爺的相貌,就知道跟皇帝挨不上邊。跟鎮南王一樣,論親戚關係,這一族是親戚。

忠勇王府因爲首任王爺戰死,照顧王妃的心上,把她留在京裡,總不能把一個寡婦打發出去獨自照管封地。招贅忠勇王忽然恢復原姓,這是個意外。

原本安樂於封地的郡王,後來有了兵權。自認爲龍子龍孫,垂涎各國公的地界。

他們能守邊城,爲什麼還要國公府存在呢?

梁山王代代在軍中,代代因爲糧草和國公們摩擦,郡王們都助一臂之力。

國公們日子難過,委婉的,與郡王們聯姻。骨頭硬的,硬扛到底,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如造反的幾位國公,再不反沒活路。讓深諳內幕的定邊郡王說服。

這些話龍四不能回,他只能從軍糧和風調雨順上去回。

皇帝陷入沉思,這件棘手在他登基後,一直想解開,卻處處是結的爲難事情,又一次讓他爲難的不行。

掀掀眼皮子看一眼袁訓,表弟和梁山王定下向各國討債之仗,軍中糧草大半由戶部支應。戶部尚書不能給,也有他的道理。以往軍糧,先由各國公府支應。

袁訓以此仗發動大軍,是從沒有過的。經歷時間之久,也與以前不同爲理由,差點把戶部尚書打了,這糧草纔要到手。

袁訓這樣做,他早知道就地支應糧草的不容易。

也有他的私心,他爲了他的舅父。這一條,讓皇帝恨恨。正煩着呢,把袁訓斥責起來。

“這些話,你難道不知道嗎?早你怎麼不回!”

袁訓不慌不忙:“回皇上,臣幼年離家,知道不甚明瞭。但臣蒙聖恩,往軍中走了一回,臣愚頓,回京後方整理出一個條陳。”

“你是愚蠢!這些年纔有一個條陳。說吧!”皇帝的不留情面,讓龍四驚的面無血色,他把上有太后忘記,爲袁訓暗暗擔心。

袁訓十二歲後在太子府中長大,聽訓這事情對他頗不陌生,他還是沒事人一個,也不影響他回話的自如。

“十位國公,今已去數個。郡王們也僅存數枝。延寧郡王戰死,江左郡王戰死,定邊賊子,造反身亡。另東安、靖和二郡王,爲贖舊錯,慚愧自刎。他們的封地,卻還存在。臣查了一查,歸各州縣管理。以往的軍糧支應,有的給,有的不給。軍中無糧草,全由現存國公們供給,”

皇帝把案几一拍:“你不用說了。”

袁訓閉上嘴,龍四可憐巴巴。小弟的話沒有錯,以前十個人給軍糧,現在五個人給,遲早國公府沒有活路。

老國公棄武改文,就是看出這一點無人過問,老子不掌兵權,反正郡王們都有兵權,烹走狗的時候到了,知趣後退。

梁山老王跟輔國公府的矛盾就出現在這裡,老王許他去兵權,卻還要軍糧。

因爲你國公府早年封地還在不是。

輔國公兩眼一抹黑,要是沒有袁訓出現,也離造反不遠。

一個一個的郡王戰死,一個一個的國公府倒下,但大片的田地不知去向。

暫管的州縣,有時候旱澇還伸手問朝廷要錢糧。這中間的一大虧空,出來的無影無蹤,突兀的橫着這裡。

皇帝眉頭更緊,龍四是忍不下去了,插着回了句話:“這些事情,梁山老王他應該知道,”

“老王有老王的難處。”袁訓面無表情打斷他,而且不顧這是君前,對龍四狠狠一個眼色。

皇帝看在眼中,硬生生讓氣樂:“朕在這裡,你還敢弄鬼!”袁訓重垂下頭,龍四滿身悲涼,在他心裡,與他家爲難的除去郡王以外,就是梁山老王。

皇帝不這樣看,袁訓知道,及時把龍四攔下來。

殿室中寂靜無聲,只有春風帶着花香拂過的動靜。皇帝愁眉不展,袁訓回的話,他登基後也一一查過屬實。

這裡面梁山老王他依照舊例問各國公府要糧草,國公府子弟不屑,把田地丟失他不管。唯一可恨,老王是按風調雨順的例子討要,引發諸國公對他的痛恨,但他省了朝廷的,不是全在自己腰包。

郡王們有逼迫撤去國公府的嫌疑,因爲邊陲可以不用他們守。也是相中他們家產的含意。梁山老王是王爵,他見風順勢,國公的日子就不好過,以爲從梁山王到郡王,全看他們是眼中釘。

這一層層的矛盾,裡裡外外糾纏成結。丟到這一任的皇帝手裡,他數年沒有理會,是無從下手。

他可以按袁訓回的話,把流失田地從州縣裡另行分出,旱澇也可以另計,收息也就另計。但他不願意打破開國先皇的編制,十位國公,十位郡王。

以郡王看管國公,以國公掣肘郡王。

還有葛通,虎視眈眈盯着他外祖父的王爵。田地重新一分,江左郡王這一枝就徹底不在。葛通不見得反,這也是逼反人的手段。而且動了開國先皇設定下的根本。

再分出去另計過,再還到國公編制上,嘴上一說很容易,這中間派人管理,上冊收存,耗費人力物力浩大,這中間出貪官不會一個兩個。動一動都麻煩。

良久,皇帝疲倦地吩咐袁訓:“依就戶部支應糧草吧。”

“是。”袁訓應下來。

看着皇帝眼色手勢,袁訓理當這就辭出。但他不是別人,欠身道:“壽姐兒今天請客,皇上日理萬機中,也當鬆泛鬆泛。”

“走走也好。”皇帝在袁訓和龍四的陪同下,不用車輦,往小鎮上來。

……

玉蘭樹下面,鋪設好錦墊。加壽問過太子不坐,頭一個坐下。管理宮務威嚴的小加壽消失不見,換上來的是隨瑞慶長公主的小加壽。

“開會開會,太子哥哥是我這一幫的。”

長身玉立的太子含笑。

執瑜執璞緊接着坐下來:“我們是一幫的。”

蕭戰和加福坐下:“我向着加福,加福向着我。”

香姐兒坐下來,禇大路揹着小紅花飛快過來。加壽請家裡人,他們也能出現。禇大路小胸膛一拍:“我向着小古怪,我向着小古怪。”小紅花嗓音軟軟,舌頭打着卷兒:“我向着小古怪姑娘哦……我向着小古怪姑娘哦……”

一衆眼光,放到龍氏兄弟身上。

龍顯邦看一看:“壽姐兒有殿下,無人能比。瑜哥璞哥頂天立地,不用我們。加福…。”

蕭戰做個攆雞的姿勢:“哦哧,哦哧,”

龍顯邦笑道:“我們向着二表妹,來來,今天是你們商議誰是小二爺,這事情還用商議嗎?不過是藉機會又爭執罷了。我們不插話,二表妹,我們支持你!”

呼呼啦啦站到香姐兒後面,香姐兒豎起好幾個手指頭:“我又多了這些人。”

不懷好意地只看蕭戰。

蕭戰眨巴幾下眼,把蕭元皓抱過來。放到錦墊上,蕭戰趴下來,雙手踞地,昂頭向天:“嗥嗥,我是獅子我是老虎,元皓,你向着我和表姐嗎?”

“好啊好啊,”蕭元皓樂得直點頭。

香姐兒壞笑,繼續晃動手指頭:“我的人還是多出來哦?”

蕭元皓到處亂看,把過來的皇帝看在眼裡。邁開小腿跑過面前,皇帝剛笑着要抱他。就讓拖住衣角,小嘴裡飛快:“幫忙,皇上來幫忙,”

孩子們面面相覷,一古腦兒爬起來見駕,有一個沒忍住的,一起大笑出來。

元皓挺起胸膛,以爲這是對自己的誇獎,小手更攥住皇帝不鬆手:“我們人多,我們人更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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