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怒,怒的自然是皇太后的安排,皇太后不詢問皇后的意思便將人安排住進了翊坤宮,這也太沒把皇后放在眼裡了。
更何況現在居然堂而皇之的讓自己去住翊坤宮,這和明說叫自己去睡這個莫氏有什麼區別?
只是雖然惱怒,但到底不能對母親表露出來。皇上還在坐着沉吟,如何說下面的話。
那莫氏卻因爲大喜過望,嬌羞無比的上前來行禮:“妾叩謝皇太后恩典。”跪了下去。
皇太后心裡卻明白,先沒說話而是看着兒子的反應。雖然這是自己的兒子,可現如今也是皇上,一旦有了皇上的身份,便是皇太后都要看他的臉色了。
皇上黑着臉,過了一會兒才道:“母親,兒子與媳婦許久未見,今天自然是要回坤寧宮。”
皇太后臉上微微的有點掛不住,但是明顯能感覺到,皇上已經是很隱忍了,有些話是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的,因此才只說了這一句。
皇太后臉上有些難堪的笑着,道:“那就罷了,後面再說。”對莫氏道:“你先回去吧。”
莫氏大失所望,而且她已經謝恩了,這會兒又如此,皇太后這不是說話不算數嗎?她一個當母親的,怎麼管束不住兒子?
當然,心裡不滿至極,但臉上不敢有絲毫的表露,紅着眼圈磕頭:“是。”起身退了下去。
到了外面暗暗的咬牙切齒,以前沒見過皇上,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因爲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因此總覺着讓皇上動心不難。但是今天看到了皇上,第一眼就讓莫氏有種不太好的感覺,皇上……太冷了,看人的眼神冰冷凌厲,一點溫度都沒有。
她委屈的回翊坤宮。
不過她沒想到,很快讓她更委屈的事情就來了。
莫氏一走,皇太后臉也沉了,過了一會兒才道:“皇上對哀家的安排不滿?”
韓耀庭道:“母親,兒子記着您之前是很喜歡恪寧的,兒子當時因爲喜歡恪寧,但是又沒有辦法接近她,您還幫兒子出面請她來府上……這些怎麼都變了?您爲什麼要冷落她?”
皇太后心裡不太舒服,冷冷的道:“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說和您的關係沒有處好。而且還是因爲兒子詢問,才說的。”韓耀庭道:“兒子回來了,當然要詢問母親好不好,而她和您沒處好關係,自然不敢隱瞞兒子,這都不對嗎?”
皇太后有點惱怒,但是卻有不能說不對,停頓了半天才道:“莫雲是你的表妹,你收她爲後宮並不過分吧?皇后懷有身孕,之前皇上去打仗了,便罷了,現在你回來了,皇后出面爲皇上遴選後宮,廣納美女,這也是她的本分!”
韓耀庭道:“這件事是朕的意思,朕不要後宮,不想養一大堆女人。所以不讓皇后選的。莫氏住在翊坤宮,是母后的意思嗎?”
皇太后聽見他說頭一句的時候,已經是火冒三丈了,她斷定是皇后的意思,皇后不給皇上身邊納妃,皇上卻幫皇后承擔這個罪名!又聽了後面這句問話,已經氣壞了,聲音提高了道:“正是哀家的意思!怎麼?皇上不滿意,還想如何?”
韓耀庭道:“母親,此事不合規矩,後宮是講規矩的地方,如果誰都如此的亂來,後宮沒了規矩,傳出去難聽的話怎麼辦?”
說着冷冷的道:“來人。”
成渝在外面,忙進來了,躬身道:“是。”
“馬上帶幾個人去讓莫氏搬家!出宮去以前的晉王府住吧。”韓耀庭道。
皇太后大怒!厲聲道:“你敢!”
成渝反倒給爲難住了,訕然的擡頭看皇上。
皇上盯了成渝一眼,聲音依然是冷冷的:“馬上去辦。”他站起身來,跪在了皇太后的面前。
成渝一看明白了,皇太后拗不過皇上的,到底最後還是要聽皇上的。他答應了一聲趕緊帶人去了。
皇太后勃然大怒,但是皇上卻又跪了下去,這讓皇太后的怒氣又沒辦法一下爆發出來,氣的怒道:“你不用如此!我知道你是嫌棄我了。我老了,卻多管閒事,你如今是皇上了,豈能聽我的話?你只管回你的坤寧宮去,愛聽誰的話聽誰的去!”
厲聲叫:“來人,索性將我的東西也收拾了,今天就一起回太原去!”
韓耀庭道:“母后,您讓莫氏住在翊坤宮的意思,兒子清楚。但是這件事您真的辦的太草率了,並不是皇后管着不讓兒子納後宮,後宮牽扯前朝,因爲這件事兒子已經撤了一個禮部尚書,一個都察院左都御史。說的話就是暫時不納後宮。皇后也替兒子擔了一些罪名的,這才平息分散了朝臣的注意力,可現在您讓一個女子住在翊坤宮,朝臣們會怎麼想?”
果然,將這件事牽扯上朝局,皇太后就變了臉色,沒有在繼續的發怒,過了一會兒冷笑道:“你不用說的那麼麻煩,也不用扯得那麼遠。”
韓耀庭道:“母親,後宮牽扯朝局,這一點您不會想不到吧?”
皇太后又是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道:“好,你說!你現在說明白,到底什麼天大的事情不能讓你納後宮?到底多複雜的牽扯,後宮一個人都不能進?現在且不說別人,哀家只讓你說莫氏!莫氏進宮能礙着誰?”
韓耀庭還跪着,他也想好了幾個理由,道:“第一,先皇的孝期未過,兒子繼承這個皇位,是遵照先皇的遺詔,而先皇那時候是有孩子的,惠善賢妃已經懷上了,現在也知道了,生下是男孩。兒子的這個皇位只能說是因爲早了幾個月而已,兒子也做出了極度尊重先皇的樣子來,可現在先皇孝期,兒子就納後宮,這怎麼說的過去?若是有人以這個來攻擊兒子失德,要兒子退位給先皇的孩子,到時候如何做?大開殺戒,又來一番血雨腥風嗎?”
皇位繼承永遠是最重要也最冠冕堂皇的理由,這番話說完了,皇太后臉上的怒氣都沒有了。畢竟先皇駕崩,傳位給韓耀庭這些事發生的時候,她不在京城,並不知道京城的氣氛多緊張,韓耀庭又給朝臣們許了什麼承諾。
但是皇太后知道,不是一帆風順的,也不是沒人心懷不滿的,青州齊王不就差點反了?
所以,韓耀庭這個最理直氣壯的理由說出來,皇太后馬上就啞然了,說不出來話了。
韓耀庭繼續道:“第二,朝臣們各有心思,各有牽扯。短短的五年之內,已經換了三個皇上,而朝臣也換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留在朝中的,各人都有什麼關係,誰跟誰暗地裡交往?誰和誰又是親家親眷?誰和誰有仇,誰跟誰不和?所有的人都盯着兒子什麼時候選後宮,所有家裡有年歲合適的都想要在這一次選後宮的時候,送一個進來。”
韓耀庭看着皇太后:“母后,您也是王親貴族中人,這裡面的厲害關係自然應該知道。若是弄不明白這一點就糊里糊塗的選了人進來,哪一方勢力因爲這個強大了起來,最後害的還是兒子啊。漢朝敗落不就是因爲外戚勢力過大,皇權旁落?納了莫氏一個人不要緊,這個口子一開,朝臣們個個上摺子讓兒子選美納後宮,選還是不選?如果不選,有何理由?”
兩番話說完,皇太后已經徹底啞口無言了。
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道:“你起來吧。”她的語氣好了很多,等看着韓耀庭起來坐下了,才道:“皇上的意思,是暫時不選而已?等先皇的孝期過了,就可以選了?”
韓耀庭坐下了,道:“此事先不用急,兒子登基不過兩個月,前海發生戰事,就去打仗了,讓兒媳婦幫兒子看着朝局,也是實在沒辦法,着實找不出來信任的人。現在看看,兒子的決定還是很對的,您的兒媳婦也是很能幹厲害的,朝局很穩定,臣子們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只是兒子今天才回來,朝堂上都發生了哪些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能決定什麼時候選妃?”
頓了頓,等着皇太后說話。
不過皇太后半天沒說什麼。韓耀庭就繼續道:“兒媳婦懷胎十月,有七、八個月兒子都不在身邊,不但不在她身邊陪着她,反而還將朝中大事交給了她,她挺着大肚子天天的上朝,收服朝臣,治理天下,不知道多辛苦,兒子也很愧疚。”
說着看着皇太后道:“那些朝臣,就是兒子才登基的那段時間,都需要用心用計收服他們,更別說皇后了。母親,有些事情您要理解她,而不是一味的責難她。”
皇太后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停頓了半天才道:“我何曾責難過她?”
“您看您,兒子打仗回來了,千辛萬苦的,您都因爲一個莫氏沒給兒子好臉色看,更何況是您的兒媳婦?”韓耀庭說到這裡笑了,道:“娘,您別生氣了,不管您有什麼誤會,或者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慢慢解開就是了,何必如此不開心?”
皇太后哼了一聲。
韓耀庭道:“您到底爲了什麼……”
話沒說完,皇太后打斷了道:“好了好了,這話說起來就長了。你看你一身的塵土,趕緊回去吧,洗洗多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吧。”
韓耀庭估計母后心裡的疙瘩可能不止一個納後宮的事,想想是應該慢慢說,於是便站起來道:“那好,兒子就先告退了……對了,明天兒子上朝的時間會長一點,下午看軍報封賞軍功,可能沒時間,後天論功行賞,下午是慶功宴……”
還沒說完,皇太后已經擺手道:“你忙完了再說好了,又不是什麼着急的事。”何況她還沒有想好怎麼說呢!這事……她都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韓耀庭鬆了口氣,笑着躬身請母親早點休息,這才從慈寧宮出來。一出來就找太監去詢問翊坤宮那邊的情況。
等他快走到坤寧宮的時候,一個太監跑過來稟報道:“那莫姑娘哭個不住,也不說話,身邊的人也不收拾東西。成公公還在勸着。”
韓耀庭一下就皺起了眉頭。
儘管楚恪寧沒說一句莫氏如何如何的話,但韓耀庭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覺着這個女人不那麼簡單。
能哄的皇太后那麼的對待皇后,能是什麼省油的燈?能有多好的心腸?從一開始就是打着來鬥皇后的心思的!
且不說韓耀庭和楚恪寧夫妻感情情比金堅,只說韓耀庭如今對楚恪寧的愧疚之心。當初去打仗的時候實在無奈,但是回來看見楚恪寧肚子那麼大,走路都慢慢悠悠,起身坐下都艱難無比,卻還要幫自己撐着朝廷,管着天下!
最可惡的是,前面朝廷忙個不停,後面宮裡居然還不消停,身爲婆婆的皇太后給她臉色看,有沒有爲難暫時都不知道。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狗屁都不是的女人,也敢對皇后落井下石。
韓耀庭想想都火冒三丈!
也不回坤寧宮了,轉身往翊坤宮而來。
太監們見皇上氣沖沖的,不敢多言的趕緊跟在後面。
來到了翊坤宮,果然見殿內殿外跪了一地,裡面傳來了女人的哭聲,成渝勸解的聲音:“趕緊收拾吧,皇上口諭在此,你們還想抗旨不成?”
儘管這麼說了,但那女人的哭聲沒停,也沒聽見她說話。
這不就是軟對抗嗎?皇上的聖旨她也敢如此藐視?韓耀庭大步走了進去。原本跪在外面的不知道後面來了人,全都是面朝殿內的,因爲出事的是殿內。
所以等皇上從身邊過去了,這些人才反應過來,頓時嚇得忙磕頭下去。
韓耀庭進了屋子,就看見那莫氏趴在被子上哭個不停,成渝站在另一邊,指着幾個宮女,那幾個宮女動作慢慢的,從衣櫃中拿衣裳出來。
“皇上……駕到!”身後不知道是哪個宮女提醒的喊了一聲,聲音都亂顫。
屋裡的人驚得全都呆了。
那莫氏猛地從牀上爬了起來,震驚的看了一眼門口,就看見了皇上走進來,這一下又是驚嚇又是不知所措,慌忙的爬起來順勢就跪在了牀邊腳踏上,磕頭下去:“臣妾叩見皇上。”
偷偷的擦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