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老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長袍,他勉力的轉過身,面無表情,只是怔怔的看着齊御風,嘴角喑着一絲鮮血。
一直過了良久,便是那微光也自塔上的孔洞射了進來,山中老人才擡起頭,挺起胸膛說道:“背後中劍,是刺客的恥辱,殺了我,否則就太遲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齊御風握緊雙劍,驚訝的問道:“導師?”
山中老人長嘆了一口氣,才道:“帖木兒的大軍,正沿着雪山的路線前進,這三五日便可到了鷲巢,你要將阿薩辛的力量,轉移到……”
齊御風一干人原本都以爲帖木兒的軍隊至少要半月纔到,誰知道他居然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暗中還埋伏了一支軍隊,此時聞之,不僅悚然而驚,連忙點了點頭。
山中老人微微一笑,他坐在金銀的山上,氣喘吁吁的指着自己的額頭,說道:“從這裡,殺了我。”
齊御風面色錯綜複雜,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山中老人咳了一聲,擡頭看着那塔尖之上透過的一縷微光,感慨道:“中土啊,那裡居然還有比你和張無忌更厲害的武士,真想跟他們再較量一番啊。”
他坐在那裡,沉思半晌,突然努力的掙扎站了起來,齊御風眼見他的血已經流得幹了,急忙上前攙扶,沒想到山中老人卻一把推開了他,自己拉了拉塔樓上的搖鈴,接着便一個人晃晃悠悠的朝塔下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塔下。卻見此時阿薩辛派各路人馬首領,俱已經聚齊到了塔下。
山中老人看了一眼。便回頭道:“把劍給我。”
齊御風眼見山中老人早已燈枯油盡,氣息奄奄,便依他所言,把阿泰爾之劍又遞還給了他。
山中老人拄着劍,來到草地上,看着剩餘的阿薩辛派人馬命令道:“從今日開始,阿薩辛將再一次化整爲零,潛入敵人的內部。”
“刺殺派。你們即可趕往歐洲,去羅馬、,去塞浦路斯、去佛羅倫薩,去羅馬、將復仇的怒火,傾瀉在那些曾凌辱我們人民的敵人身上。”
“秘典宗,你們將留在這片沙漠之上,將仇恨的種子埋藏給一代代人。讓那些十字軍和蒙古人的後裔,將永世在我們的土地上飽受痛苦的折磨。”
“傳道師,你們將同明教合二爲一,保住阿薩辛的種子,等待對蒙古人清算的那聖戰一刻的到來!”
齊御風眼看傳道師的代表,居然是亞伯拉罕。心中卻不由得一陣驚訝,心說這廝被我擒獲,後來兵荒馬亂,卻未曾顧及得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逃了回來。可真能耐不小。
三派代表依言領命,卻見山中老人回過頭去。將長劍遞到齊御風手中,叫道:“從即刻起,齊便是新的山中老人!”
齊御風聽到這話,猛然搖頭道:“導師,我怎麼能……?”
山中老人根本不與他爭辯,只是大聲喝道:“跪下!”
齊御風眼見山中老人這一怒喝,臉色愈加黯淡了一分,嘴角又洇出幾點新血,心中一軟,便依言跪下。
山中老人持劍在他雙肩、額頭上一點,隨後說道:“禮儀已畢,請秘典宗爲證。”
秘典宗宗主站出來行禮道:“秘典宗已曉,即刻傳諭各部周知。”
山中老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
齊御風站起身來,略有些迷茫的說道:“可是我……”
山中老人一擺手,身軀微微搖晃了起來,他勉力從袖中拿出一本小冊子,交給齊御風道:“不要讓阿薩辛派……斷了傳承。”
一言說罷,隨即仰面栽倒。
三日之後,衆多明教、阿薩辛派、中原武林的各路人士彙集山下,一車車的財富已經被裝好,運往東方,只剩下最後一批。
不一會兒,只見一匹快馬奔馳而來,馬上之人顧不得馬勢奔馳,衝入行轅,徑直跳下馬來,快步走進帳中,大叫道:“報,蒙古大軍距離此地已經不過三百里,明日午時即可到達。”
楊逍轉過身來,點了點頭道:“你先下去休息。”
那探馬接過一旁士兵遞過來的水壺,喝了一口,再對大帳之內衆多首領抱拳施禮,才走出了門外。
黛綺絲一皺眉頭,對着楊逍說道:“楊教主,我們必須馬上出發,不可久留。”
楊逍點了點頭,看向五行旗的五位旗使說道:“我五行旗可否爲後軍,以爲掩護?”
五行旗使者欣然領命道:“可!”
齊御風卻站起身來,皺眉道:“匆忙之際,難築工事,我五行旗未曾與這沙漠上的敵人交戰過,只怕即使抵擋,卻也抵不過數十萬大軍的鐵甲橫流……”
楊逍轉頭看向齊御風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齊御風踱了幾步,走到行轅門前,看着眼前一片黃沙,塵土飛揚,沉思片刻,說道:“此地打仗行軍,不比中原,我等目的只是後退,不在於與帖木兒廝殺,不如我今夜過去,連夜劫營,阻擋他大軍行程,如此便可從容退軍。”
小昭本來坐在椅子上,聽到這話,陡然站起,搖頭道:“齊公子,你武功在我諸人之上,誠然不假,但你地位何等尊貴,我們怎麼又能讓你親自返險,冒死做這等事,此議萬萬不可。”
齊御風皺眉道:“那還有什麼法子,坐在這裡等死麼?”
小昭思索片刻道:“不如放棄這剩下的百餘個箱子,散落在地上,大家即可出發,讓這帖木兒大軍你爭我奪,難以東進,豈不是好?”
一邊阿密娜聽到這話,搖了搖頭道:“帖木兒的軍隊與旁人不同,軍紀甚嚴,即使他們看見地上珠寶金銀,也未必能下馬拾撿,進軍反而更快,就算整理這百餘箱子珍寶,他們的馬快,咱們的行軍速度遠遠不如他們,此去中土萬里迢迢,也恐怕要被他們在半路被追上。”
周顛嘟囔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卻怎麼是好,難道這到嘴裡的肥肉,還要就此飛了?”
當即衆人都低頭沉吟,苦思無策,這其中論及行軍佈陣,以楊逍和五行旗使最強,可他們幾個原本就是想出來掠奪財富,本不識此地的地理,民俗,對這裡情況兩眼一抹黑,卻又實在無計可施。
齊御風和阿密娜兩人雖然對這裡熟知,但想了半天,卻也想不到如何能安然退卻的法子。
正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突然坐在門口一聲不吭的亞伯拉罕說道:“我們可以坐船……”
齊御風陡然眼前一亮,疾步走到亞伯拉罕面前,對着他說道:“你說什麼?”
亞伯拉罕臉色陰鬱,卻依舊說道:“據此不到一百里的南方,便是阿巴斯港,那裡有阿薩辛派的十幾艘戰船,和近千名水手,原本是我一手操練出來的水師,是爲了日後攻打巴士拉而用。”
阿密娜臉色黯淡道:“可是就算十幾艘戰船,也不夠咱們這麼多人之用。”
齊御風猛然一拍大腿,笑道:“夠了夠了,咱們給帖木兒來個聲東擊西,他們以爲咱們咱們坐船出行,咱們卻偏偏走陸路而行。”
阿密娜迷惑道:“可是咱們的人中,難免有帖木兒的間諜,若是走漏了風聲……”
齊御風道:“無妨,無妨,這百餘箱財寶,就走船而行,由我帶領波斯人親自護航,而你們一行人,就悄無聲息的沿着陸路行走,咱們做下標記,不許任何人回馬,咱們設下僞裝,偷偷放出風,引他們去阿巴斯港便是。”
阿密娜聽到這裡,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我也隨船前往。”
他三人說話,俱是以波斯語言對答,其他人一連困惑,卻是聽不明白他們在嘀咕什麼,只看見齊御風一臉喜色。
當即三人計議已畢,齊御風便對衆人說出他的計劃,楊逍和其他崆峒、崑崙兩派的首領聽了,都點了點頭,接着便以此行事。
衆多中原人隨着明教骨幹,一同帶着大部財富,當日便悄然無聲,退往東方,一路儘量掃清了馬蹄痕跡,不留絲毫風聲。
而齊御風陪着阿薩辛派的幾百人馬和明教一部份人手,則在搜刮了最後一批財富之後,當夜前往東南,徑直奔向阿巴斯港口。
一路之上,齊御風甚是興奮,問向亞伯拉罕道:“除了阿巴斯港,是不是對面就是哈伊馬角,而行程不遠之處,就是馬斯喀特,那裡盛產魚肉、椰子油、麻織品和蜂蜜?而巴士拉則生產硝石、乳酪和絨製品?”
亞伯拉罕雖然遵從山中老人的意志,在他臨死之前投降了齊御風,並引他爲主,但心中卻一直對他甚爲厭惡,當即只是沉着臉色,冷冷回答:“我不知道。”
齊御風也不生氣,只是在星光璀璨之中快馬奔馳,不時下馬幫忙推着牛車,口中對着蕾拉賣弄道:“卡利亥特麻六甲,阿鎮汶萊馬加撒,德爾納特安勃那,馬尼拉的黃金三角最可怕。”
一邊蕾拉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便問道:“接着呢,我們要去那裡?”
齊御風緊了緊一輛馬車上的勒繩,回頭笑道:“自然是我們中華的土地了,咱們在泉州上岸,然後由南自北而上,我領你去武當山去見見當代的活神仙,然後咱們同軍隊在陝西匯合,攻打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