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凌霜華都料不到沈煉如此動作，齊齊驚駭。
從他們角度，沈煉不像是在救人，倒像是往樓下跳去。
快，快到極致。只眨眼間，沈煉左手已經抓住了于小偉。
于小偉一隻腳跨在了空處，最後一刻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放開，放開我！”
衝勁和于小偉的帶勁，沈煉雖有所準備，但身體還是禁不住晃了晃。尤其在右手不能用的情況下，沈煉短時間內竟是沒任何辦法奈何于小偉。
兩人就在樓邊短暫僵持。
幾秒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人在絕境之下總能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潛能，而於小偉，完全喪失了理智，只顧拼命擺脫沈煉往下跳。
沈煉料不到他會有那麼大力氣，猶豫瞬間，右手徑直探出，抓住了于小偉衣領。
刺啦！
于小偉上衣和沈煉接近癒合的傷口同時被撕裂，手中一空，于小偉已經朝後仰身倒去。
沈煉跨前一步，間不容髮抓住于小偉手腕。
本輕而易舉可以辦到的事情，沈煉卻因爲半邊身體完全沒有支點的情況下，搖搖欲墜。
血滲透而出，滴在正驚恐亂叫的于小偉臉上。
人在死亡的當口，終於意識到了害怕。
“救我，救我……”
底下氣墊已經即將充足氣體，但于小偉和沈煉的角度看去，就如一個豆腐塊般大小。
觀看的人羣發出一連串的驚呼聲。
疼痛和其它因素，沈煉額頭已經沾滿汗漬，雙眼盯住于小偉，大聲道：“別動！”
但于小偉哪兒聽得進去任何話，不但沒停止動作，反而胡亂抓了起來，手溼潤的緣故，緩緩下滑。
沈煉左手抓住于小偉，右手卻用不上半點力氣，身體也被于小偉帶着，往前緩緩挪動。
身後，凌霜華和衆警察已經衝來。但，晚了……
沈煉和于小偉沒有任何意外，就像是兩個石子，從樓上墜下。
“沈煉！”
凌霜華雙眼血紅，手抓了個空。呆呆看着下方，在身後警察大聲驚呼下，也是一躍而下。
本能。
在沈煉墜下的時候，凌霜華已經喪失了思維能力。
她一直覺着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大，但跳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如此。
她是個孤兒，也是個成長在逆境中的殺手。
在江東，若沒了沈煉，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人生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于小偉一直都在尖叫，沈煉已經顧不上他。
看着隨之而跳下的凌霜華，沈煉笑了笑，伸手想去抓她。但半空中根本就觸碰不到凌霜華的衣角，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砰！”
不分先後，三人墜落在氣墊之上。
是底下警察看情況不對，齊心將氣墊生生挪出去十幾米。
就算如此，墜下之時所帶來的巨大沖力，也讓沈煉五臟六腑全都劇痛起來，刺眼的陽光越來越暗，失神間他看到了正看向他的凌霜華。
心裡突兀一鬆，沈煉再撐不下去，全無意識。
……
沈煉做了個夢。
夢裡面他年邁多病，病牀前空無一人。
所有兒女視他爲仇人，痛訴着他的不是之處。
已經成年的沈旦旦跟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像是完全重合，來到他面前嫌惡道：“我被人叫了二十年的野種，全都是你的錯……”
瞬息間，沈旦旦的樣子變的虛幻，他和柳青玉的女兒出現在他面前：“我媽媽對你那麼好，你爲什麼背叛她，爲什麼要傷害她。”
沈煉想說些什麼，但嗓子像是被完全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想要解釋，蒼白而無力。
但轉而，又一切歸於虛無，沈煉伸出手，想留住他們。
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讓他迅速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息。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疼痛是他手臂的傷勢。
他終於從夢境中醒了過來，想到了他爲了救于小偉和他一起摔下了樓，也想到凌霜華隨後跟着跳了下來……
“護士，護士！”
沈煉大聲喊了起來。
門外腳步聲不約響起，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口，是柳青玉。
她肚子已經很是明顯，略寬鬆的裝束，眼角泛紅。並沒發胖，臉色依舊晶瑩剔透，如果不看肚子，和沒懷孕之前沒任何區別。
“你怎麼在這兒？”沈煉呆然問道。
“我從電視上看到關於你的新聞！”
“霜華怎麼樣？”
沈煉低聲問了一句。
柳青玉看着他：“她沒事，正在其它病房養傷。”
沈煉放下心來，抓着柳青玉的手不肯鬆開。
柳青玉忍着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你……傻不傻，爲了救人，自己命都不要了！萬一……萬一……”
她說不下去，死死抱着沈煉不肯鬆開。
沈煉一時無言，半響才試探拍了拍她：“不是沒事麼，好了！”
依偎片刻，柳青玉抹了抹眼淚道：“你手臂的傷怎麼回事？大夫說是之前骨頭裂開了，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沈煉肚子叫了叫。
柳青玉收回心裡疑惑：“我先去幫你弄點東西吃！”
沈煉點頭，看着她走出病房，這才勉強從牀上坐了起來。身體除了酸澀無力外，倒也沒什麼別的反應。
問了問護士，他來到凌霜華病房前推開了門。
凌霜華正在病牀上翻着本書，看到沈煉，她滿臉輕鬆，調皮眨了下眼睛。
沈煉本來想責怪她不知輕重的，但這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打了個手勢，轉身即走。
他只是來看一眼而已。
“我下午就出院了！”凌霜華道。
“嗯，回去好好歇着，等我出院後再去看你。”
“對了，那個于小偉剛纔被警方的人帶走了。”
沈煉揉了揉腦袋：“現在沒心情理會這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只能面對！”
凌霜華遲疑：“你……不會受到什麼牽連吧！”
沈煉笑了笑：“應該不會，這事不是衝我來的。就算真的波及到我，也頂多是罰點錢了事，不會太嚴重的！而且，他畢竟沒死。”
走出房門，鄭東來正着急從遠處走來。
看到沈煉，他忙道：“沈總，事情可能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