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打量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張彥之，想着兩人究竟在哪兒見過。
張彥之落座在沈煉對面，伸手拿了支菸在桌上敲了敲。擡眼面無表情道：“你在上京軍區的事情我有所耳聞，這麼年輕，退役可惜了！不然，前途不可限量。”
沈煉收回視線，他已經想到在什麼地方見過張彥之。
五年之前他在上京軍區的時候，曾接到過一次事關重大的保衛任務，跟在一號目標身邊的人就是張彥之。
也由此，沈煉可大致推斷出來張彥之是什麼身份，對他和歐志權之間的恩怨也終於有了一絲頭緒。
“小沈，這裡沒錄音，沒攝像頭，咱們說幾句閒話怎麼樣？”
沈煉點頭，往沙發上靠了靠。
“你是陳老的人，曾經也爲國家做過很多事情。本心而論，我不想爲難你！”
沈煉詫異：“您在說什麼？”
張彥之緩聲道：“人貴有自知之明啊！”
沈煉自顧笑了笑：“自知之明？我對我自己知之甚深，不認爲有值得您親自來詢問的事情！”
“小沈，一味的否認並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情。我能親自見你，你應該能感覺到，這件事的嚴重與否只在我一念之間！”
“于小偉的證詞，公衆的情緒，以及新*的律法。任何一條，我都可以讓你翻不了身！”
沈煉悵然而笑：“我真不知道你和歐志權到底什麼仇怨，一心要致他於死地。”
“我也不知道你和歐志權究竟什麼關係？這種局面下都不肯跟我合作！”
話已挑明，張彥之索性直言：“不怕告訴你，陳橫江因爲你的事情找過我。不過嘛……我們屬於兩個系統，所以你如果以爲他可以做你靠山，那我只能說這想法蠢不可及！”
沈煉心思莫名，儘管猜到陳橫江會管，還是意外他動作會這麼快。
這老頭，除了喜歡強人所難，倒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物。
定了定，沈煉道：“我想不通，爲什麼你會找我？鄭東來應該很樂意跟你交個朋友！”
“我找過鄭東來，但事實是老城區項目，第一法人是你。對歐志權來說，他的分量還是輕了。”
“哦，對了，有件事想必你會很感興趣聽。我找鄭東來談話的時候，他把責任全部推給了你，說他的破拆工作是經過你同意的！”
沈煉想了想：“沒錯，我是同意過。”
“那就是說是你直接導致的于小偉跳樓，強拆的事情也是你所主持！”
“這是他說的還是你說的？”
“事實如此，有區別嗎？”
“有，你說的，我當一樁有趣的事情來聽。鄭東來說，我自然要分辨！”
張彥之臉色陡然沉下：“沈煉，油鹽不進很容易遭人厭煩。”
沈煉攤手：“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認爲，z國的律法就在你的口中。你說我什麼，我就該承認什麼。”
張彥之盯着沈煉眼睛，諾大房間有股駭人的壓迫感升起，讓人難以喘息。
沈煉與之對視：“怎麼稱呼？”
“經偵處，張彥之！”
“張處，旅遊區的事情你可以隨意顛倒黑白，沒關係。但歐志權和你之間的事情，我不會參與，請便！”
半響，張彥之冷淡道：“沈煉，你該知道我具備什麼樣的權利。”
“張處，禍不及家人，這是做人的底線。如果您真因爲這點小事而去做了，那我沒辦法，只能奉陪！”
張彥之嗤笑：“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敢跟我這麼說話！”
“人沒有貴賤，在張處眼裡我可能是個有點靠山的小角色，不值一提。在我眼裡，張處您也是如此，跟我一樣，普普通通的人！”
張彥之接連深呼吸才壓住怒意，還從來沒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不過在看到沈煉那雙始終沒有波瀾的眼睛後，張彥之意識到他還是看輕了這個年輕人。
走出鐵門，張彥之腳步加快。
秘書緊隨其後。
張彥之回到辦公室，揉了揉腦袋：“放了他！”
“那老城區拆遷事情怎麼處理？”
張彥之怒道：“還能怎麼辦，按照規矩辦，制裁他！”
……
沈煉被蒙着眼睛帶了出去，睜眼間刺眼的陽光讓他禁不住用手遮了遮。
打開被沒收的手機，未接電話多不勝數。
沈煉忽略其它，給柳青玉等幾人回了電話。
他被帶來上京市幾天，只怕家人早就擔心。
掛斷電話後，沈煉又給鄭東來打了過去。
鄭東來結巴：“沈，沈總！”
沈煉平和道：“你做的不錯！”
鄭東來尷尬到極處反而來勁：“沈總，拆遷的事情確實是經過你同意的，經偵處的人找我，我自然要實話實說！”
“實話？我告訴過你要拆于小偉？”
鄭東來怨懟道：“當然是實話，開會的時候所有人都在，也都可以作證，你確實同意了的！你的確沒說拆于小偉，但也沒說不讓拆。”
和沈煉合作之後，鄭東來第一次嘗試到被人處處壓制的憋悶感，此時拋卻心虛，倒是有些病態的爽快。
這事情已成定局，沈煉註定會負主要責任。而且，鄭東來也不認爲沈煉還有翻身餘地，他自然也不需要再客氣什麼。
“對了沈總，我這邊和夫人商量了一下。認爲有必要把投入的資金撤回來，希望你可以抓緊一些！”
沈煉平心靜氣：“好啊，三個小時後，我去你公司找你談這件事！”
鄭東來愣了下，顯然想不到沈煉會答應的如此痛快：“那我等着你！”
將手機放回口袋，沈煉攔了輛的士：“去江東！”
車上，沈煉全程在整理着近期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任何人看來，沈煉都完蛋了，也的確有理由如此認爲。事情鬧的如此之大，歐志權被抓，新聞重磅報道……
只有沈煉自己還沒放棄。
賭，有輸有贏，如今他的贏面十不存一。
有方式可以將贏面擴大，沈煉卻並不着急去用。這未嘗不是一個契機，把所有人踢出局的契機。
誰能說歐志權這個市長會任人宰割，誰又能說輿論風向會始終如此，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