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翌日,兩人如約到了輔國公府上,因着夙雪往日自是常來常往的,故此也不需先行通報,二人便直接被請到了裡面坐着等候。
丫頭恭敬道:“兩位王妃請稍候,老爺正在服藥,片刻就到。”
輕幽微一頷首,低聲回了一句,“有勞。”
“這個時辰用藥,如此看來,令公的病還真是不輕。”夙雪看着時辰,心裡語裡都着實是有些擔心的。
輕幽心裡顧自掂量,也是不得不擔心起來,雖說這位老令公是素未謀面的,但究竟卻是夜栩的外祖,而今也是她的外祖,更因着從小到大她都從未聽過父親提及母親的家族,更不提母親那邊的外戚,故此而今她也很是珍惜龍氏一族的存在。
心思到了此時難免煩亂又緊張,輕幽連帶着目光都有些四處慌慌一掃,不想正好卻落到了左邊牆壁上懸着的一幅《閒聽花落圖》,此畫真品確實難見,她又是愛畫之人,不由的起了好奇之心,這便徑自走上前去,本想賞着一幅畫作,不想到了面前,她的目光卻落到了那一筆題字上。卻看上面正是一闋出自歐陽文忠的《浪淘沙》,她不禁輕聲唸誦了出來,“……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王妃也對《閒聽花落圖》感興趣?”許是看得認真讀得專注,她並未意識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只等一句稍顯虛弱卻滄桑有力的聲音傳來,她方纔一驚,好在她一向是有主意慣了的,心裡還算及時的力斂了情緒,知道定是輔國公到了,暗自想好說辭,方纔不失態的回過身去。
只是與面前這位名門世家的三朝元老交面的一瞬間,輕幽自信儀態得體,卻不知爲何,龍陣眼中驚現出的這種驚詫,與旁人對她容貌的那種愕然卻是完全不同的。這種感覺,就如同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遇見了自己以爲絕不會有機會再見的人事,驚詫之餘,更多一分惶恐。
隨後,未及清幽開口說話,龍陣便又是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說話間便要行大禮下跪,同時言道:“老臣參見榮王妃、英王妃。”
見此,輕幽、夙雪均是連忙過去扶住他不使下拜。
輕幽忙道:“外祖如何這般?輕幽承受不起。”
只是夙雪一旁心裡卻有了思量,大致也猜得出他所以如此的因由,故此也不說話,只靜靜看着,而不覺之間,眉目卻已輕輕蹙起。
龍陣重咳了兩聲,依然低頭拱手,語氣執拗道:“您是榮王妃,這是規矩。”
輕幽暗自嘆了口氣,只是極輕罷了,又輕緩搖頭,眼神示意夙雪,兩人執意扶他坐下,“今日我在這裡,只是夜栩的妻子。”說着,她上一旁親自斟了一盞茶來,跪地行大禮道:“請外公見憐,容諒孫媳不孝。”
一句話下去,這個場面都霎時靜住了。
輕幽低着頭恭敬的敬着一杯茶,手裡動作雖是極穩,可心裡卻早已是七上八下,只像個等待判決的堂下之犯,只是高出一番姿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