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回蘇州
晴天和蘇貞全沒有理會還在地上跪着的周惠心,她帶着保溫飯盒和蘇貞全去了醫院。
外面的溫度很低,低得人的心也跟着結成了冰。他們的心很冷,走出大門坐在蘇貞全的車上晴天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哭着罵這世道人心都是歪着長的,滿腔真情換來直插自己胸膛的剪刀,疼,在流血。
推開虛掩的門密米坐在牀上安靜的像個木偶,被子掖的好好的看樣子沒下過牀。密米看見兩人進來那蒼白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柔弱的讓人心生疼。晴天噓了口氣趕緊過去,蘇貞全手上拿了束花,漂亮的雛菊煞是惹人喜愛,他找了個容器將花插上放在密米牀頭,一下子整個房間竟然有了春意。
沒有人說話,一切都顯得很安靜恬淡,晴天溫柔的彷彿半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與她全然沒有關係,她掏出勺子一口口喂密米,也就兩三口密米便搖了搖頭不再繼續。幾乎是象徵性的幾口而已,密米給足了晴天的面子。晴天有些帶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心疼,但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轉頭望向坐在椅子上手拿雜誌的蘇貞全,希望他能夠有些好點子來讓眼前這些粥儘快進入病人的肚子裡,病人從住院到現在這是唯一一次進食。
蘇貞全站起來將雜誌合上歸位茶几,然後走到晴天跟前微笑着接下飯盒,兩人配合良好的一起一落之間蘇貞全代替了晴天的位置開始做和晴天一樣的事情。
盛一勺遞進她嘴邊,還是搖頭,眼淚大顆掉落在還停留在嘴邊的手背。還是依舊完美的手啊!此刻已經有些微微顫抖,蘇貞全突然暴怒用力將勺子**飯盒奮力往牀頭櫃上一放,裡面的粥有片刻搖晃然後平靜下來。他抓住密米單薄而瘦骨嶙峋的雙肩,憤怒的像要將它掰斷,但只是狠力抓住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周密米,你就打算這麼糟蹋自己下去直到死嗎?”蘇貞全動怒了,這是他唯一一次對周密米發火,原本清瘦彷如刀削般的臉頰此刻顯得有些讓人害怕,但已是被盡力剋制住的,卻沒有成功,是的已經沒有辦法再剋制。這個男人啊,等了她足夠久的時間了。足夠久,久到換上一般男人早就不再杵在原地等待而是回頭尋找自己能夠盼的見的,他有足夠多的資本。可是他沒有,尊貴的手甚至放下高昂的自尊來餵食一個病入膏肓的女人。這已是到達終點的呵護,不需要再多。
“貞全,不要生氣。我現在真的吃不下,而且我也不願意你們放下自己的事情或者什麼來這裡跟我這個廢物耗,我好內疚。”說這話的時候密米抓住他的手,有些不捨的握住。
這是對蘇貞全長久以來的再次肯定,蘇貞全這個商海里打拼的男人卻因了這句話而動容,他靠近眼前這張蒼白的不成樣子,和在某個夏夜某個地點展現出來的風情毫不相干的臉,在額上印下一吻,心疼、愛戀、無奈和等待全都包含進去,一個男人的承諾。
“等你好了我們回蘇州,好不好?”
“我捨不得晴天,還有,我已經失去了和你一起的資格,貞全,真的。還記得那晚的宮燈巷嗎?我在巷子裡的一個算命先生那裡呆了蠻久的,你知道我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嗎?即使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是奢求。那位算命先生說,最終陪在我身邊的男人就在我的身後。而你,就在我身後的燈柱下抽菸。在那一刻我以爲找到了我命定的幸福,可現在對你來說是不公平,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不是嗎?我失去資格了,我失去資格了,貞全,爲什麼人啊,只有在自己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存在的美好?爲什麼呢?”
“不,你沒有。你之所以躺在這裡是因爲你太善良,你從來不肯正視你自己的善良。密米,你太悲觀,可是我該死的就是想保護你的悲觀你的哀傷,我們走吧。”
“好,我命定的先生。”
對蘇貞全的成全同時也是對自己的成全。
曾幾何時,不,不能算是曾幾何時其實只是自己被送進醫院醒來開始,沒有守住傅曦瑞唯一的孩子這種巨大的難過哀傷悲痛和失望全都噴涌而來淹沒周密米。至此,她和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牽連,他送的訂婚戒,明知道雖然沒有男方父母的同意和祝福但終究還是他的一番情真意切,她也弄丟了。難道是蒼天在懲罰她丟失了戒指的過錯?以至於收回已經賜給自己的來自傅曦瑞得最後一份也是最重要的禮物。
算命先生的意思,明瞭。
“只是我想和晴天多呆些日子,我們重逢沒有多久呢。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她。”密米望向晴天,玻璃瓶內裝的雛菊映襯着晴天整個人美麗異常,雖然髮絲凌亂卻有種無人能夠替代的美感。沒有人再提起傅曦瑞,彷彿同時患上失憶般忘卻那個一次次欺騙密米的男人。多好,僞裝的海誓山盟,失效的甜蜜情話還有所有來自傅曦瑞的傷痕,由蘇貞全接手,撫平。
晴天曾經想着給傅曦瑞打個電話但驚訝地發現這個號碼已經停機了。
早就說過蘇貞全和晴天男人一樣是這個球場的股東,於是周惠心就像一片被秋風掃落的楓葉,自然的從球場裡消失,但鮮紅的顏色和離開時那落魄到極致的身形紮實扎進了每個同事的心。是啊,這個愚昧的姑娘不讓她吃上官司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還能奢求什麼?
過些日子密米還是隨着蘇貞全去了蘇州,前一晚在晴天家爲他倆踐行。
年關將近晴天家被佈置的非常喜慶,大幅的中國結掛在客廳和二樓顯眼的幾個位置,看得出密米眼光的不俗。晴天也是不賴,裝裱一新的一幅十字繡,漂亮生動的寅虎回頭望向大門,威風凜凜的姿態儼然晴天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