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爍今日買了不少食材,午飯也顯得挺豐盛。飯後,馬爍就在房檐下斜躺在椅子上打盹兒,胡仙仙搬個小板凳坐在缸邊和程浩風說着話。
她手肘靠在缸沿上,託着腮問他:“你說我對你不曾用心,到底是哪一個我呢?”
“是每一個你都對我不曾用心,最最本真那塊隕銅的你和化身許多次的你都是那般。"
“你不是說我修煉到永恆之境都還要想改變結局來找你?這還不算用心?”
"你何曾用心對我?你想要改變結果也不過是你想要自己求個圓滿,何曾想要用心來待我好?”
她真覺得委屈,以前明明是他對自己冷言冷語, “我不認爲啊,我哪裡沒有用心?聽到你被通緝的時候我那麼那麼辛苦的去看你,可你在最後出現時都沒有正眼瞧過我……”
“是嗎?我沒有正眼瞧過你?我爲什麼要用正眼瞧你?你只是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度過危難而已,又沒有特意想見我,我又爲什麼要見你?”
胡仙仙有些生氣了,二胖他們都知道自己一心喜歡他,在他嘴裡說出來倒成了自己先對他冷淡?
她氣得也不顧及他的感受了,“你真是有些神智不清了嗎?明明是你經常對我冷言冷語,還說我對你不用心。”
馬爍眯縫着眼睛,陰陽怪氣地說:“胡姑娘呀,你知道他有些神智不清你還和他爭什麼呢?”
她真是有理說不清,這馬爍心中程浩風就是神佛一樣的存在,什麼都偏向他。
程浩風這次倒出奇地沒爭論,輕撫一下胡仙仙的手,柔聲細說:“我不是要責怪你,我只是想說對一個人好,有用言語對一個人好的,有用身體對一個人好的,也有用頭腦對人好的,最難的就是用心去對人好。"
“我明白啊,用言語對人好就是說些甜言蜜語,用身體對人好就是摟摟抱抱,那都不是真的對人好。可是,用頭腦對人好和用心對人好有什麼不同?”
" 用腦子去對這個人好和用心去對一個人好是不一樣的。用頭腦對人好是分析判斷出的結果,是要有結果要有利益的對人好。用心對一個好,是隻爲了這個人好,不會管結果不會算利益。”
她雙眉微蹙,他一席話說得她更頭昏腦脹, “我也沒有管結果,算利益啊!我不是早知道你會消散還是來陪你嗎?我要是算利益的話,你當年來找我我就只當你是振興鴻賓樓的工具,不會真的信任你。親戚朋友都說我這些年受那麼多苦都是拜你所賜,你還怨我對你不用心。”
馬爍聽得一下子直起身來,真怕他們又要吵個不休。
程浩風倒沒生氣,他仰靠在缸沿上,臉上浮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你身爲白迴風的時候,修煉成仙比我重要;凌若風的感受都比我的感受重要;及至後來,天下萬民的福祗更是比我重要……”
“明明是你設計逼我臨凡重修,反倒怪我心裡沒有把你放在重要位置,你怎麼這樣不講道理?”
“你終究是鐵石心腸的人,你哪能明白如何去用心對待一個人?”
胡仙仙聽得又疑惑又生氣,搖着他的手說:“後世有個弟子鄺天美怕傷心的感覺太疼,就把心封印起來藏在她自己都快要找不到的地方。可我的心沒有封印啊,明明傷心萬分,你還說我是鐵石心腸……”
“你只怕還不懂真正的傷心是如何感覺……你還是快走開的好,要不然可就會真正傷心了……”
“你看你,又攆我走。我要真走了,你們又要怪我無情無義。”
馬爍聽得實在忍不住要插話了,他站起來壓抑着怒火說: “胡姑娘嘞,我刻字的時候吧,天天摸着冰冷的石頭我就想——這石頭捂熱了,有心了是啥樣呢?後來啊,石頭沒捂熱,我倒越來越不敢下刀去刻囉。我爲啥不敢下刀呢,怕把石頭碰疼,弄壞呢。你說這時候難受的是我還是石頭呀?”
“當然是你,誰讓你要對塊石頭都想那麼多?”
馬爍苦口婆心繼續講: “我對石頭可謂是用心了吧?可石頭會自己照着我的心意變出字來嗎?也不能。但有靈性兒的石頭和沒靈性兒的石頭那差別就是有靈性兒的石頭和我挺默契的,我刻得順暢,它也不受那反覆被敲打的苦。”
“要是沒那份默契,你刻得累,石頭也要反覆被敲打,還有可能費心費力一場,結果把石頭給刻壞了……”
馬爍搖頭晃腦地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看着胡仙仙說:“你呀,總算轉過點彎兒。你要是那塊石頭,程道長是真的對你用心了。程道長要是那塊石頭呢,你可真沒用心對他。光聽你們說的什麼反覆改命運的事兒就知道你對他還確實沒用心,要真是那麼反覆改就沒把他當人!真的是沒當他是個人,更別說當成心上人了。”
“我只是想找能和他在一起的最簡單辦法啊……”
程浩風凝眸看向她,“若是彼此不是真正相知相許,就是在一起又有何意趣?”
胡仙仙默然低下頭,她想了想又問馬爍:“我真的沒用心對待他?還有,你要是遇到特別有靈性的好石料會怎麼做呢?”
聽她主動求問,馬爍有些洋洋得意起來,拿腔作調地說:“你呀,真沒用心對他……嗯,我刻石頭的時候遇到特別有靈性的好石料那都是特別捨不得下刀的。我不會去想怎麼用最簡單的法子,最快的速度弄個最值錢的好作品出來。我呢,先得慢慢和這石頭說話,弄清它的每一道紋路,感受它自己最想讓自己刻出什麼樣的字來……”
胡仙仙聽着就蜷攏身體,用手捧着臉,喃喃念着:“我的確沒有用心……我只想看到一個好結果,沒有用心去體會相處之時的每一刻他在想什麼……明明糾纏很多世演變出很多故事,卻從來沒有真正懂過他……”
胡仙仙的眼中再次涌滿淚水,在淚光中 細看着程浩風說:“你就是我心裡的如玉君子。君子如玉,不是溫良謙和就能如玉,玉的溫潤之性只是外在,玉的貴重之處是真正經受萬千磨鍊由泥化玉,玉質得以剛而純。君子之性也應當剛而純,所謂‘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便是此理。”
“如玉君子?”程浩風見她那認真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起來,“你是讓馬爍給繞暈了吧?我自己如何我還不清楚嗎?馬爍想讓你留下來照顧我,故意拐彎抹角誇我。”
她抿抿脣,想問他自己怎麼不主動要她留下來,又問不出口。
他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揉揉她的頭說:“別想那麼多,也別盡聽馬爍胡言亂語的。還有呢,我如今着實有些神智昏亂,你不用理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抱怨。只要你乖一點,不要總是跟我犟嘴鬧彆扭,我就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