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無傲急中生智,瞟到三步開外有棵蘋果樹橫枝低斜,就衝過去撞在橫枝上。
"砰”……脆響傳得很遠,撞擊力其實並不大。
他力道掌握得很好,能傳出很大聲音,又不會傷着自己。再這麼慢慢晃着躺倒在地,讓他們看見他暈倒,一個暈倒的人是什麼都沒看見的。就算看到什麼,又怎麼會爲難一個暈過去的人?
卓無傲不禁心中自誇:還好我遺傳了父親的能屈能伸之性,學會了師父的圓滑通達之能。其他人哪能想得出這麼十全十美的法子?
程浩風心裡本來就憋着股邪火,再讓卓無傲攪擾興致,是真有些殺氣騰騰。
但是嘛,見卓無傲那樣子,實在令人忍俊不禁。胡仙仙低笑出聲,輕拉程浩風的手,挑眉輕聲說:“彆氣了嘛,我幫你出氣。”
程浩風與她相視一笑,他怒氣漸消,好奇看她要弄些什麼刁鑽法子。
胡仙仙低咳兩聲,清清嗓後再說:“據說暈倒的人要以口度氣,才能使心肺復甦,得以醒轉。”
“啊?你要嘴對嘴給他度氣?”
“不是我。魚類能在水下呼吸,用魚類來度氣是最易解救成功的。誒,正好那個老伯釣了條大魚……”
卓無傲聽他們腳步聲向別處走去,連忙翻身起來,他可不想跟一條魚親密接觸。
他剛翻身起來,胡仙仙和程浩風就轉過身笑望着他。程浩風問他:“醒了?身體有無不適之感?”
“沒有,沒有。”卓無傲蹦蹦跳跳,顯示他身體很好。
“咦?你右腳怎麼有點兒跛?是不是有僵硬麻痹的感覺?這是中風先兆啊。”胡仙仙眼珠兒骨碌碌地上下打量他。
卓無傲被她看得頭皮發炸,囁嚅着說:“中風先兆?不可能吧。我躺着不動,右腿只是躺麻了。”
胡仙仙煞有介事地說:“不是,不是,你就是有中風前兆,不早些防治的話,真有可能中風。”
卓無傲心知他們是胡說要整自己,也不好明說,就可憐兮兮望向他們。
胡仙仙笑問程浩風:“你有沒有防治辦法?”
程浩風點點頭,對卓無傲肅色說:“你先脫去鞋襪,再塗些蜂蜜在腳心,我引蜜蜂、螞蟻之類爲你活絡經脈。”
卓無傲磨磨唧唧地脫去鞋襪,胡仙仙早從旁邊茶棚老闆處購來蜂蜜,讓他坐在樹下自己塗於腳心。
卓無傲忐忑不安地盯向程浩風,程浩風擡手之間引來幾隻蜜蜂、螞蟻、蝴蝶,都集於他腳心。
“有些痛、有些癢,你可千萬得忍住,至少半個時辰才能驅走這些昆蟲,否則治療無效。”程浩風叮囑完,就與胡仙仙牽手離去。
卓無傲看着他們的背影直咬牙,可他得忍、忍、忍、再忍,要忍就得忍久點兒。爲了讓他們滿意,以後他們不再翻舊賬;爲了自己能在小氣鬼雲集的雲華觀門下混得開,忍點兒癢癢算什麼?
“那些昆蟲不會把他的腳給咬爛吧?二師兄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胡仙仙有些擔憂。
“不會的。昆蟲之類,只要不去主動傷害它,就不會攻擊人。再者,無傲從小嬌生慣養,體質不好,我蓄了靈氣在那些昆蟲當中。它們舔舐他腳心時,反倒有活絡經脈的作用。”
兩人談笑間就已走到凝翠苑門口,胡仙仙搖搖他的胳膊輕聲說:“沒想到你還是那般細心周到,我真不如你想得巧妙深遠。”
“哦,那你是不是應該獎勵我?”
他眼神熱切,她望望四下無人,就親了親他的臉。
“這哪算獎勵?”程浩風攬起她的腰就繞過大門,直飛回客房。
回到房中,他先栓門,再應手化出道黑幕遮住牀。
胡仙仙有些驚慌地問:“你不是說感覺不到該怎麼去愛嗎?怎麼倒比以前沒個顧忌?你是故意氣我才這麼胡來?”
“只是感覺不到濃烈情感而已,又不是少了什麼器官,我可是正常男人。我以前是因爲將要身死魂消負不起責任,才那麼多顧忌。”
“好吧,我是不正常女人,算我輸,我舉手投降行了吧?”
胡仙仙真的舉起雙手,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明知她給不了他極致歡愉,還一再挑逗她,是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他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扳過她肩膀,逼視着她:“投降也要有誠意才行,對我造成了傷害,必須要彌補。”
“我哪有傷害你?”
他刮刮她鼻子,有些蠻橫地說:“我此時眼裡只有你,你呢,一點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就算沒有傷害也有損失,你得賠償我。”
胡仙仙真不知他到底想怎樣,硬着頭皮說:“那……那你、你站着別動,不許動啊。”
她極其笨拙地吊着他脖子,踮起腳尖,送上自己紅脣。
綿長深吻,吻得兩個人都有些意亂情迷。待胡仙仙已軟倒在他懷中時,空中淺淺薄荷香味飄起,他抱她平放牀上,而後坐在牀邊看着她。
“傻丫頭,我屢屢欺負你並不是我欲 火難耐,我有情難自控的時候,但絕對不可能好 色 縱 欲。要是自己身體都不能控 制,豈不是白修一千多年?”
“那你是何意?”她雙眸波光瀲灩,心湖平靜早被薰風吹亂。
“我不想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想你刻意迴避與我親近,我們輕鬆愉快地在一個就好,我等了那麼多年,等的不是發泄 欲 望。你明白嗎?我想要的是我們之間全無芥蒂、好好相處。你對我越是心懷愧疚,我就越會害怕失去你。”
胡仙仙顰蹙眉頭,他撫平她眉心,又說:“明白了嗎?你是怎樣就是怎樣,不必改變什麼。不要用別人強加的那些方式來對我,似乎是爲我好的方式,其實只會讓我對未來沒有信心。”
胡仙仙心裡是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沒想到一個絕欲奪情咒會讓他們處於那般尷尬境地。她相信他是真心愛她,不在乎肉 欲,可她始終難以釋懷。
特別是凌若風那些言行,更是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凌若風是在藥力激發下那麼做,可也同時表露了凌若風平常不敢表露的一面。
她覺得凌若風愛得比她癡,比她深,她如今只是程浩風的牽絆,還是毫無用處的牽絆。那也許,她是應該轉身就走的那一個?
程浩風見她淚眼盈盈,輕輕爲她拭淚:“仙仙,爲何要哭?”
她搖搖頭,哽咽難言。他雙手捧過她右手,吻了吻她手背,溫聲說:“你是不是覺得如今幫不了我什麼,就連歡愉也不能給我?你就該離開我?那我總是惹你哭,是不是就該認爲我在傷害你?”
胡仙仙破涕爲笑,嘟噥着:“你就是在傷害我。我是不肯輕易哭泣的人,只要跟你相處,你就總是惹哭我。”
程浩風扶她起身,撤去黑幕,與她攜手走出房門。
“好了,是我不對。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先去安排以後行程吧。”
胡仙仙順從地隨他走着,的確不能再任性,要不然他難以放心。既然不能相守,那就讓他安心去做其他事也好。
卓無傲已經回來,大廳裡衆人都在打趣他。秦沐風指着他有些紅腫的光腳丫子說:“叫你別去,吃虧了吧?他們慪氣跑出去時,千萬不能追出去。我可是由很多年經驗總結得出的結論,你還不信我。”
“六師叔,你先別訓我,你先告訴我這腳到底會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兒啊?”
“不會,不但不會留下病根兒,還有清肝明目、通經活絡的功效。”
卓無傲聽到秦沐風肯定的答覆後,笑咧了咧嘴。一轉頭,正見程浩風與胡仙仙在門口並肩而立。他恭敬地向他們打招呼:“三師叔好,七師叔好。”
“嗯。”程浩風頷首答應,又對衆人說,“今日下午就該各行其事,臨別前我和胡師妹給大家備桌送別宴。”
他說完就和胡仙仙到了廚房,一應葷素煎炒的菜都由她來做。她讓他來廚房幫忙,只是需要他搭手做道甜品。
她備好西瓜瓤、雪梨丁兒、草莓汁之類的,就讓他用墨冰劍凝些冰出來。
他疑惑地出劍將果品全凍住,她擺手說:“不是這樣,要很細碎,又很鬆軟的冰渣。嗯,還要跟蔗糖混和好。”
他反覆揮劍試了多次,終於做出一道色澤鮮豔、香氣清新的甜品。
胡仙仙滿意地朝他豎起拇指,他苦笑着收劍,“墨冰劍就用來做甜品,你可真會暴殄天物。”
她嫣然一笑,用小勺舀起果冰喂他。他品了品,眉開眼笑讚道:“冰甜清涼,好吃!”
兩人說笑着將菜餚送到大廳,衆人歡聚宴飲。到得未時初刻,就互相告辭。卓無傲和麥娜莎要回邊城,冷秋朗要去昭蘇鎮,秦沐風和杜婉芷要回海底聖境,程浩風要去陵州黑龍祠,胡仙仙要送彩鵲去青丘國。
凝翠苑中那些山精野怪,程浩風讓他們願留則留,願走則走。願意留下來的仍然由阿瑣暫時管束,等水妙虛接走阿瑣,就由卓無傲管轄這裡的產業。
其他人互道珍重,轉身而去。程浩風拉着胡仙仙的手有些依依不捨,她對他明媚笑說:“等我送了彩鵲去青丘國就趕去陵州見你,很快的,用不了幾天。”
見她笑出甜甜酒窩,他想伸手捏捏她帶酒窩的臉頰,卻又還是止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