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見列御風望向列御勳背影的眼神隱含擔心之色,就說:“真是抱歉,還沒報答你的救命大恩倒又給你惹麻煩。”
列御風苦笑一聲,此刻廳中只有紅兒帶着幾個婢女來收拾碗筷,他沒有客氣地稱她“胡姑娘”,而是直接呼喚名字:“仙仙,你看我如今這樣子,你就算給我惹了麻煩又如何?就算沒惹麻煩又能好多少?”
胡仙仙見他情緒如此低落,也不知該說什麼,看向帶人前來收拾東西的紅兒。
紅兒輕聲細語的交待婢女如何做事之後,就關切的問列御風,“陛下,攝政王又爲難你了?”
列御風輕拍拍紅兒的手,淺淺一笑:“無所謂的,且讓他張狂幾天。"說着又對胡仙仙說,“你也無需擔心,只要你離開青丘國,他就不會纏着你不放。”
胡仙仙捏捏鼻子,笑說:“我倒不怕他纏着我!呵呵,今天都是翠兒把我梳妝得好看,要換了我平常的樣子,他躲着我還來不及呢。”
列御風搖頭說:“你想錯了,他並不是好色之人。雖說他有好幾位小妾,卻絕不許她們不尊敬正妃宮倩兒。”
胡仙仙覺得有些意外,“那他今日的表現只是爲了氣你?”
列御風說:“也算是這樣吧。從小到大,凡是我有的東西他必然要搶,凡是我喜歡的人他也必然要來搶。他是在氣我,也是在試探你的根底。”
胡仙仙恍惚大悟,“這傢伙是以爲你對我有那意思啊。難怪你身爲青丘國主卻還是個光棍漢,是怕他對你的心愛之人不利,對吧?”
列御風笑着點頭,眼睛瞟向紅兒,“可我二哥想錯了,他今日之舉是氣不着我的,要是我三師兄在,倒是有可能氣得七竅生煙。”
胡仙仙也順着他的目光瞟向紅兒,一下明白紅兒剛見她之時說的話爲什麼有一點酸味兒了,原來她不只是婢女,還是列御風的心上人。
胡仙仙見兩人眉目傳情,心中酸澀,語氣也有點兒發酸:“他確實一見我就生氣,主要氣我無聊懶散,可不會爲別人的曖昧之舉生氣。”
列御風輕嘆一聲,“三師兄的脾氣就是那般,你別想岔了……”
提起程浩風,胡仙仙就覺得不自在,本想多問幾句關於青丘國國情的事也懶得再問。靜默的氣氛有些沉悶,而列御風見她不願多談也沒有接着說下去,只顧着和紅兒竊竊私語。她只得悄悄走出去,一人往所住客房走去。
青丘國中的山水與凡塵的山水並無多大區別,但日月星辰卻很不同。太陽看起來比凡塵中更圓更大,紅彤彤的映照天邊,可又不會覺得炎熱。太陽的光芒也沒有凡塵中那麼刺眼,像是透過一層薄紗照射下來。
胡仙仙信步走着,只見花園中月華如水,星光璀璨。這青丘國的夜空,月亮和星辰比凡塵中看來得更大更亮,也同陽光一樣顯得耀目而不刺眼。
時不時的有婢女從她身邊走過,她們見到胡仙仙都很恭敬的行禮。胡仙仙一 一回禮,後來實在覺得麻煩,就走向一條僻靜小路。她雖沒走過這條小路,但她知道王宮中內園的路都相通,又只有四門可以出宮,她不擔心迷路。
胡仙仙一邊走,一邊賞月,她已很久沒有這樣閒適過,不知不覺就走了大半個時辰。等胡仙仙發覺自己已走了很久時,看見自己四周景物都是沒見過的。
胡仙仙自嘲的一笑,想着:我不會在這算不得很大的王宮花園裡迷路了吧?又想起看星辰可以辨別方向,她記得自己住的房間是朝北的。她在滿天星斗中尋找北極星,朝北極星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多遠,幾棵大樹掩映下顯出一扇朱漆大門。胡仙仙急急的走了過去,守門的幾個老婦見她走來就開始呵斥她。
胡仙仙忙表明身份,那幾個老婦都連忙致歉。其中一個還主動要送胡仙仙回住處,胡仙仙拒絕了。
胡仙仙說:“這是出宮的北大門吧?我記得我住的客房離北門不遠,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那幾個老婦聽胡仙仙這樣一說,都驚愕的看向她。有一個老婦說,“這是南大門啊。”
這一下輪到胡仙仙驚愕了,就算是她看錯了星星,走錯了方向,但她走過的距離是不會錯的。這青丘國的王宮雖不如人間帝王的皇宮佔地廣博,但南北之間相距也有十里。這就是說,她並不是發現迷路之後才朝南而行,而是從出門就在朝南走。
自己怎麼會一直朝南走?自己本來想回住處的,應該是向北。以前出門都有翠兒跟隨,也沒注意方向,今天自己不告而別,可沒人引路了。
胡仙仙只得讓其中一個老婦帶她回住處,回去之後就看見翠兒在門口焦急地張望。
翠兒謝過那名老婦之後,又趕緊來上下打量胡仙仙,看見她毫髮無損之後才放心。
胡仙仙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詢問翠兒自己遇到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翠兒說:“原來胡姑娘你不知道啊,我們青丘國的日月星辰運行方向和你們人間是不一樣的。嗯,應該說是相反的。”
“相反的?”胡仙仙放下茶杯,問道,“就是說,日月不是東昇西落而是西升東落?”
翠兒笑說:“對呢,我還以爲你來這麼些天會發現呢。還有哦,就是四季時令也與人間相反。"
胡仙仙有些不明白了,“這裡不屬於人間嗎?聽說這青丘國只是有陣法和外界隔絕,其實只是在人間的某處深山裡呀。”
翠兒緩緩而言:“胡姑娘,你已位列天仙,應該明白所謂的陣法乃是一種隔絕外界封閉的空間,或者是幻化出的景象。我們在人間某處深山通向外界的地方只是一處通道所在,並不是說我們就生活在那深山之中。”
胡仙仙搓搓額頭,想了想說:“就算把那個地方毀掉,你們也可以重新找一處通往外界的通道,那不會對青丘國有多大破壞。難怪很多人明明看到某處地方有你們的族羣出沒,可翻遍那個地方,甚至把那個地方刀砍火焚也找不到你們的痕跡。”
翠兒輕笑,“是呢,要不然是個人都想抓狐妖,那我們還怎麼生存?”
胡仙仙皺了皺眉,“那是不是說我此刻已經不在人間?”
翠兒笑意更濃,“我不說過這青丘國是幻象嗎?當然也不能說全是假的,而是亦真亦幻。你想啊,我們是狐族,可你在此所見的又有哪個不和你一樣?你見到的都是人而不是狐狸吧?”
胡仙仙一笑,說自己已經明白,讓翠兒早些去歇息。她不是真的懂了,而是聽翠兒說得自己越來越糊塗。她想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探探三千歲所住的地方。
胡仙仙認爲青丘國的境況可能還不只是兄弟爭權那麼簡單,有些事可能只有三千歲這個"善解人意"的王叔清楚。
第二天,胡仙仙先央求翠兒帶她到花園中游玩,又假裝再次迷路,走到可看見三千歲住處的小橋上。胡仙仙四周觀望之後發現,要想接近那座小樓,只有從小河中潛行下游,再伺機上岸。
到了晚上,待翠兒睡熟,胡仙仙起身換上夜行衣。她的心砰砰直跳,以往雖遇到過不少危險,但都是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事,突然就發生,讓人沒有擔憂恐懼的時間。這是胡仙仙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做冒險的事,她實在難以抑制那種恐懼擔憂又興奮莫名的感覺。
她貼着屋脊輕聲掠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她心裡還是隨時繃着弦,警惕着四處。這種感覺比直接面對險境更讓人難受,但也更讓人興奮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