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城,之所以得名跟當地多雨的氣候有關。
瀝瀝淅淅的小雨,打在古色古香的青石板路上,那場景很美。但當地人對這樣的天氣,卻並不都是讚美,也有不少困擾。
比如客棧的老闆,盯着潮乎乎幹不了的牀單,用力吸一口煙吩咐店小二:“去,趕緊烘乾,客人還等着用呢。”
店小二看自家老闆那張哀愁的臉,心裡也在發愁。
店裡好不容易客人多了,又趕上連陰天。這潮乎乎的天氣,平白多了許多活兒不說,溼冷的讓他老寒腿都要犯了。
“這位客人,請進。”
門口傳來招呼聲,店小二抱着牀單擡頭望去。
客棧前臺,站了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他似乎是一路冒雨過來的,鞋子都已經溼透,走一步留下一個水印。
幾綹黑髮溼嗒嗒的緊貼在額頭,襯的他臉色越發蒼白。
“老闆,還有客房嗎?”他聲音沙啞有些發飄。
掌櫃笑着朗聲道:“還有一間,就是位置有些偏,房間小些。不過被褥牀單都是新換的,您要是想沖澡,可以讓小二給您備水。”
那人點點頭,大方的給足了錢:“給我買身換洗衣服,要黑色的。”
掌櫃歡喜的接過錢,瞅一眼外面的天色,殷勤道:“我讓小二再給您送碗驅寒的湯藥,淋了雨容易着涼,喝碗藥預防預防也是好的。馬上到飯點了,晚飯需要送到房裡嗎?”
那人愣了一下,對掌櫃的殷勤沒覺得周到,似乎還有些困擾,他皺眉道:“不用,湯藥也不用送,只送水和乾衣服過來就行。”
掌櫃極有眼色,知道這類客人不喜別人多打擾,馬上說:“好嘞,我讓人帶您過去。”
說罷喊人給這位客人帶路,心裡暗自腹誹,今天又來了個怪胎。開客棧免不了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和各種奇葩事情,掌櫃早就習以爲常。
他拿出些零錢,交給夥計去斜對街的成衣鋪買衣服,然後就無聊的撥着算盤,望着門外的雨幕發呆。
對面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個賣雜貨的,小車上的傘棚裡掛着幾串風鈴,風一吹就發出悅耳的聲音。
但此時的街上沒什麼人,也沒有跑來跑去的孩童,那人的臉縮着舊圍脖和帽子裡,抄着手一直在抖腿,似乎很冷。
這是在躲雨?掌櫃的目中閃過一絲憐憫。
他開口喊道:“哎~~對面的,來這邊避雨吧。”他指了指門口右邊的位置。
他家客棧門前爲了防雨,特意安裝了寬敞的雨棚。那個位置背風,待着也暖和些。
那人鞠躬道謝,推着小車來到了這邊,很自覺的選了個離大門遠的位置。掌櫃滿意的點頭,這人倒識趣,心情好的讓人送了碗熱水過去。
那人小口吸溜着水,邊吹氣邊打量着進出的客人。
客棧掌櫃這才發現,他似乎很年輕,眼睛晶亮帶着好奇。過於肥大的衣服,加上他走路的姿勢,還以爲是個老年人。
掌櫃心裡劃過一絲異樣:“真怪。”他心想。
越看這人心裡越覺得奇怪,他心裡有些不安,裝作不經意的站在門口,往外瞅了瞅。
城裡的巡邏隊,再過幾分鐘就會經過這裡。有個小隊長跟他相熟,琢磨着過會兒招呼他們喝杯茶,就讓他們順便盤問一下,免得出意外。
出去買衣服的店小二已經回來了,衣服拿給掌櫃看過後,就去給那位客人送了上去。
掌櫃心裡暗暗吐槽,讓買黑色衣服,也沒說裡衣也要黑的,這孩子忒實誠。
正想着呢,那個夥計滿臉喜色的回到了大堂,看來是得了賞。
掌櫃把他招呼過來,悄悄吩咐了幾句。
很快門外就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然後有人嗓門洪亮的問:“你是幹什麼的?瞧着面生。”
門口躲雨的人忙站起來,低聲不知說了句什麼,巡邏隊的小頭目一揮手:“下雨天,沒什麼生意就趕緊回家,出來受這個鳥罪……多賺的那幾個錢,還不夠抓藥治風寒的。”
那人連連稱是,點頭哈腰的目送巡邏隊的人進了客棧。
“老闆,上茶。”巡邏隊的小頭目放下佩刀,對掌櫃做了個安心的手勢。
掌櫃還是不放心,扯着小頭目到旁邊嘀咕:“這人年紀輕輕,故意扮老態,不會是飛賊什麼的,上門來踩點吧?”
小頭目直接笑出了聲:“咱們城主治下,晚上敞着門都不會丟東西,你這疑心忒重。”
“我這不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最近客人較多,不得不防啊。萬一丟個東西,我不得跟着吃官司?”掌櫃心裡還是不踏實。
小頭目無奈的嘆口氣,看在真麼多年交情上打算透個底:“估計還得在你門口待兩天,你聰明點就當沒看見。”
掌櫃恍然大悟,支支吾吾的小聲問:“不會是……”
他店裡到底不小心住了什麼人?!
“別害怕,小事。你一切照常就好,別緊張兮兮的壞了大事。”小頭目嚴肅臉叮囑道。
掌櫃忙不迭地點頭,殷勤的要請巡邏隊吃晚飯。小頭目很乾脆的拒絕了,他們還是儘快離開的好,萬一把人嚇走了,免不了挨訓。
小頭目走後,掌櫃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那個黑衣青年最可疑。他得幫着盯緊了,不求立功但求出了事別受牽連。
被掌櫃重點關注的黑衣青年,此時躲在昏暗的房間裡,對着桌子上的畫自言自語。
“我勸你還是識時務一些,你的主子已經死了,而且後繼無人。你跟我契約,總好過跟他一樣灰飛煙滅。”
房間裡一片安靜,只有他沙啞冰冷的聲音,並沒有別人迴應。
溼冷的風透過窗戶鑽進來,讓本來就光線不好的房間,愈發陰森。
黑衣人起身關上窗戶,冷笑道:“真是有骨氣,那咱們就繼續耗下去,看誰先妥協。”
他的身上溢出黑色煙氣,那煙氣順着手,一隻延伸到攤開的畫卷上。
像是一滴墨在紙上洇開,黑色蔓延上潔白的紙面。
畫上亮起白色光芒,像是在對抗黑色的侵蝕,似乎有一聲微弱的輕吟從畫上傳來,聽起來像是某種鳥鳴。
“我要提醒你,對抗是沒有用的。再不屈服,很快我就會把你的能量吸乾,哈哈哈哈。”
黑衣人肆意的獰笑着,身上的黑氣愈發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