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九溪第三卷 “冥宅”逸事
54異界歸來
終年積雪的山峰之上, 除了頭頂的湛藍天空,入眼都是白色,一眼望不到邊的白, 純淨、透澈、讓人透不過氣的白。
一棟小屋孤零零地佇立在這片令人絕望的白色之中。小屋非常簡陋, 躲在一塊巨大的山岩避風處, 外牆上的冰層足足有半米厚, 象一個冰殼樣把小屋護在懷中, 使其完全融入四周的白色之中,也使得室內的溫度比室外高出十多度。儘管如此,室內溫度仍然在零下十度, 冷得象個冰窟窿,不借助外力, 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在這裡生存。
這裡是無人區, 是傳說中山神的領地, 連最爲彪悍的牧民都不敢上來,偶爾有不信邪的登山者到來, 也每每在山中迷路,如果運氣不好遇上暴風雪,十有八九有去無回……所以,沒人知道這裡藏着一棟小屋,更不會有人相信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 會有人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個人全身裹在厚厚的羽絨服中, 正在向着小屋艱難地移動。從高挑的身形上看應該是個男子, 他小小的身影陷在無邊的冰雪之中, 說不出的渺小。
男人透過雪鏡看了看頭頂, 藍色的天空中現出陰影,暴風雪正在成形, 連忙加快速度,可惜身體不配合,走出不遠就出氣不及手腳無力,只好停下休整……
如此走了兩個小時,小屋仍然站在遠處,頭頂的烏雲卻越來越濃厚,暴風雪很快就要來了。男子擡起頭望着那棟彷彿近在咫盡卻又永遠也走不到的小屋,咬咬牙,從手鐲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吞下,然後就地坐下,在冰雪之中盤膝打坐……兩分鐘過後,男子頭頂冒出縷縷熱氣,他停止運功,站起身向着小屋一路奔走。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不少,越走越快,到最後狂奔起來,終於在半小時後來到屋前,幾乎在他進入小屋的同時,狂風呼嘯而過,大雪鋪天蓋地地被風吹落,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搖動。
男子背靠着房門滑坐到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氣。
漆黑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受了傷還敢上山,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男子沒有說話,取下雪鏡,從手鐲中拿出一個火爐,爐子裡碳火陣法火靈石齊全,男子用靈力啓動陣法,爐火燃起,冰窖樣的黑暗小屋中終於有了亮光也多了幾絲暖氣。
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連這點寒氣都抵擋不住,還敢服用燃陽丹提升功力,我看你是不想活着下山了。”
男子依然不說話,取出一把柳葉刀對準手腕,半眯起眼睛,肅然道:“我,司徒景昕,在此立下誓言,若得噬魔前輩相助,當以我之血肉魂魄盡心飼奉,不死不休。”說罷舉起柳葉刀就要刺向腕上動脈。
刀刃卻在與皮膚接觸的那一剎那停住,冷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第一,我不叫‘噬魔前輩’,你的誓言毫無用處。第二,你記住,一旦立下誓言,你這輩子就是我的了,除非給我找到另一個飼主,否則你死之後連魂魄都要歸我。”
司徒景昕倏然擡頭,黑亮的眸子在爐火中閃動着瘋狂的光芒,絕然道:“我要老七死,他一天不死,我的心魔一天不去,修行永無進展。只要能讓他死掉,我在所不惜。”
冷漠的聲音中多出一點嘲弄的意味:“他不是被你弄癱了嗎?你連個癱子都對付不了?”
司徒景昕咬牙切齒:“他們給他換體了。我去看過了,他馬上就要進入融合期了,我居然讓一個融合期都不到的人給打傷了……再過幾年又是一個禍害,肯定不會放過我,我必須現在就除掉他。”
聲音大笑:“哈哈哈哈,司徒景昕你果然是個人材。你把自家兄弟弄成癱子,面壁三年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卻還念念不忘地想要他死……哈哈哈哈,你這個人,當真是無恥得很。”
爐火中,司徒景昕的臉色微變,冷笑道:“面壁三年?三年都在這個鬼地方,除了冰就是雪,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熱水沒有飯菜……這個樣子過三年,還莫如一刀宰了我痛快!”
聲音仍在大笑:“司徒景昕,你這小子太有趣了,無論什麼壞事到你嘴上都變得理直氣壯,哈哈哈哈,好吧,我們就做了這個交易。不過你記住,‘請神容易送神難’中的那個‘神’,說的就是我這種邪神……”
第二天,暴風雪過去,天空重新迴歸湛藍,開門而出的司徒景昕已經脫下臃腫的羽絨服,回覆成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他在厚厚的積雪中步履如飛,輕快地向着山下而去,彷彿昨日的重傷只是舊夢一場。
沒有人知道,就在司徒景昕離開的兩天之後,用岩石築成的小屋轟然坍塌,三個“雪球”從廢墟中滾了出來,雪球在冰天雪地裡快樂地滾動着,四周都是它(他?她?)們稚氣的歡快叫聲:“門開了,門開了,我們出來了……”
幾乎與此同時,小望山山頂寒澗,一個白衣人半跪在地上仔細檢查着痕跡,半晌,站起身對旁邊的青年道:“嶽城還是堅持他的說法?”
“是的。今天我又問過他,他還是說有個蒙面人闖進來搶玉姝寒娟,林九溪和石南抵擋不住,他上去幫忙,結果他們三個都落入寒澗。後來的事情他說他記不得了。”
白衣人把手伸入刺骨的澗水中洗了洗,然後接過青年遞過來的手巾擦手,邊擦邊道:“廢掉修爲,鎖住記憶,逐出越家。”
青年猶豫了一下:“嶽城的資質不錯,人也努力,三年不到就要進入融合期了……可不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白衣人淡然道:“只因爲同門養出了玉姝寒娟他沒有養出來,就幫着外人想要置同門於死地,這麼小的事情都可以動殺機,已經不是性格缺陷或者心胸狹窄了,這個人留不得。”
青年點頭:“是,成嶺師兄。”
白衣人嘆息道:“林九溪那孩子根骨心性都很好,希望他吉人天相……你帶着人繼續搜查,看看有沒有可能衝到山洞裡去了。另外重新調查他的來歷,他一個開光期的小弟子,又沒出生在修真人家,怎麼會惹上修行人?”
青年再次點頭。
一個月後藥校開學,林九溪和石南失蹤的消息不徑而走,那麼大兩個人居然被寒澗沖走了,學員們都有點發懵。不久之後又傳出林九溪被人陷害至今仍然是“逃犯”的消息,整個藥校憤怒了,少年們義憤填膺熱血沸騰磨拳擦掌──竟然欺負到藥校頭上來了,不報此仇,誓不爲人……某小城公安局長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變成了幾十個熱血修真菜鳥的頭號公敵,他若知道此事,會不會一頭撞死在豆腐上?
數月之後,C市,初夏的陽光下,一溜青蔥少年在一幢老宅前面一字排開,每個人眼中都是驚疑不定。
這裡是市郊的著名別墅區,從外表看他們眼前的這棟別墅很有些年紀了,上下兩層,佔地不小,老式的雕樑畫棟中加入了明亮的西式大窗,看樣子是經過改建的明清建築。院子裡曲徑通幽,池塘邊上種了一排槐樹榆樹,清幽雅靜,非常的有意境,與四周那些宅齡不到二十的小洋樓相比,那就資深影后傲立於一羣剛出道的小明星之中,絕對的鶴立雞羣。
可惜,這幅畫面看在幾個少年眼中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一個個立在門前半點也沒有要踏進去的意思。
終於,老宅大門打開,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開門而出,站臺階上俯視起一干少年:“你們幾個不進來是想當門神?”
年紀最小的少年開口慘叫:“老大不要啊……”
正好有鄰居推着嬰兒車從門前經過,白衣男的眼光冷颼颼地掃過,少年立時閉嘴,然後一干人在白衣男的森然目光中魚貫而入。
宅門關上,少年再次慘叫:“老大你哪裡不好住,住個陰宅幹什麼啊!”
白衣男換下酷哥面孔,笑眯眯地看起面前的一干人,道:“錯,不是我住,是你們住,我呆會兒就走,你們幾個給我老實呆這兒,直到任務完成。”
房間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
很不幸地,林九溪也在白衣男所說的“你們幾個”之中,事實上,他是被白衣男,也就是他們敬愛的越師兄,重點關照的那一個,這事說來話長。
藥校有個傳統,學員進入融合期才能畢業,但剛畢業的學員不是直接拜師,而是要到外面摔打一陣子,等到心智成熟之後再各擇良師。今年畢業歷練的學員比較多,幾乎人人都遞交了前往林九溪家鄉的請願書,經過一番激烈爭奪,嚴開祝沁和宋曉寧三個人因爲與林九溪關係最鐵,幸運地接到了爲林九溪報仇雪恨的受命書。
所以,當林九溪石南終於被人從某個無名山洞中“營救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趕去與宋曉寧他們匯合。
修真人VS普通人,就算不直接動用法術,勝負也毫無懸念,所以越成嶺纔會由着他們鬧,連面都懶得露。按照越校長的良苦用心,這些小子天真得很,以爲有了證據就可以走遍天下,正好藉機挫挫他們的銳氣,讓猴兒們見識一下上訪的艱難,體會一下普通老百姓遇到倒黴事之後的孤立無援……可惜,越校長的苦心白費了,因爲中途殺進來一個林九溪。
林九溪也沒幹啥出格的事情,他就是通過越家的渠道查到了小城的政界派系,然後算準時機,在換界的關鍵時候把宋曉寧他們通過各種手段得來的證據通通送給了局長的政敵,僅此而已。
短短三個月,小城政界山雨欲來,大換血指日可待,樹倒猢猻散,林九溪在古園中學的頭號敵人宋斌的老爸也因貪污行賄被請進某個部門喝茶……林九溪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換取到了最大的好處,這一仗打得輕鬆贏得漂亮,只有嚴開這種傻猴子纔會因爲沒有大造輿論覺得不夠爽,當然,另外某個人的如意算盤也就此落空了,此人也因此感覺很不爽,非常不爽。
於是乎,很不痛快的某個人決定也要給林九溪找點不痛快,所以,毫不手軟地駁回了林九溪請假兩個月的申請,把剛剛冤案昭雪、正陪着父母走親訪友並準備購房置業的林九溪發配到了C市。然後,就出現了剛纔的那一幕。
%%%%%%%%%%%%%%%%%%%%%%%
老九知道大家被“時間問題”搞糊塗了,請先記住,林九溪他們穿回來與穿出去的時間,只相差了一個多月。具體原因會在第二卷的番外中解釋(現在老九不想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