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春天,對於君王來說,是陰晦的,黯淡的,儘管天還是那樣藍,雲還是那樣白,空氣還是那樣清新而又充滿着花兒的馨香,鳥兒還是那樣無憂無慮的婉轉啼唱,但君王的心裡卻一直陰沉沉的,他一怒之下,將她打入了冷宮,雖然解了心頭之恨,卻讓自己陷入了更大的沮喪之中。他在思念她,無時無刻的在思念她,這種思念在折磨着他自己,讓他心裡十分難受,難受到了極點。
一玩瘦瘦的下弦月,斜掛在蒼穹的西南角上,繁星漫灑在深藍色的天幕上,閃閃爍爍,彷彿在竊竊私語,嘲笑他的魯莽,以至與把自己弄得形單影隻,孤寂可憐。歌舞伎在殿前笙歌演唱,翩翩起舞。但責卻不能排解自己的孤獨寂寞,更可怕的是還讓他感到心煩意亂。他的生活裡不能沒有她啊,她就是他生活的另一半,沒有她,他的生活可謂毫無意義了,他對她那麼好,可她是怎麼待他的,她把他當傻子耍,但工具利用,沒有比這更讓他心痛的了,他以爲的溫柔,賢惠,都是裝出來的,只有她這個傻子纔會看不出來,也只有他這個傻子纔會把她當寶貝一樣供起來,他果然傻得可以,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來,惟獨他一個人偏偏要陷在愛的美夢裡,不願醒來!這個女人啊!真狠,沒見過比她心腸更狠的女人了,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單單就對這個陰狠的女人着迷呢,天下那麼多女人,他愛哪個不好,偏偏要選則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去愛呢?現在好了,嚐到惡果了吧,她不但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還將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生命送了終,他這輩子,最不應該的就是愛上她,愛上她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孩子那麼小,她怎麼就忍心,她的心,難道真是鐵石心腸嗎?
“妲己妹妹,你在這裡生活得還習慣嗎?這冷宮裡,孤獨,寂寞,好像被所有人拋棄了,遺忘了,這人的腳步啊!一旦從外面踏進了這裡,就必須忍受冷清,孤寂,學會忍耐!”非雲是乘着空閒,偷偷跑來看了易羅,冷宮是不許人隨意進出的。非雲想進來,還真有點難。不過,總算是進來了。
回答說:“其實,一個人呆着更好!在這裡,沒有那些勾心鬥角,沒有那些令我心煩的女人唧唧喳喳!你看這裡,多安靜,很好啊!”易羅坐在石椅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並將自己畫了滿紙的菊花下了落款,終究沒有把絢麗的色彩畫入畫中。深秋的太陽像被罩上橘紅色燈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線,照得身上、臉上,暖烘烘的,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遠處巍峨的羣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美麗。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易羅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易羅就在窗下的迴廊上,支起了煮茶的小火爐,點燃碳火,坐上一隻精巧的盛滿了請水的紫銅壺,然後又從另一隻樟木盒裡拿出蓮米,茉莉花瓣,玫瑰花瓣,金銀花和雀舌芽茶,然後都放入銅壺中,用文火煎煮,隨後又擺上一張小圓桌,兩隻小登,招呼非雲坐下,然後將一套紫砂茶具細細地擦拭一遍,不一會兒,銅壺裡的水就開了,多種植物果實和花朵混合着茶的醇香,飄蕩在迴廊,爲寂寞的黃昏增添了幾分溫馨。
“來嚐嚐我的茶藝!”說着,便用紫砂茶杯倒滿一杯,塞進非雲手裡。
“妲己,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這裡是冷宮啊,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我在呼那又能怎麼樣,非雲啊,做爲女人,在這個世界,有很多是我們無能爲力的,就說這冷宮吧,只要我適應了它,這裡沒什麼不好的啊!”住在哪裡,易羅是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住。在說了,這裡的安靜是別的地方沒有的。
青色的微光在東方瀰漫開,銀線湖像一個巨大的染坊,晨霧像掛在空中的千條待染的白紗,緩緩地擺動着....又綴上了無數細碎的金片,燦爛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早霧,一縷縷地灑滿了,秋天的晨曦,吸引着每一個人眷戀的眸子,火球明目張膽地燃燒着整片天空,暈染了漫天的煙霞。好迷人的景緻啊!怪不得文人墨客們要大肆地去做文章歌詠呢?
紅顏薄命,不知道是誰,睿智得一語成鑑!她是否也會像那些古代的才子佳人一般,伴隨着歷史的突變和轉折,一齊消散呢?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滿園的花草也有了凋謝的跡象,牡丹,芍藥,不久前還落英繽紛,現在卻落紅滿地,零落成泥了,易羅走在花園裡,眼神有些黯淡,顯得無情去緒,時不時地還長嘆兩聲。她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見到君王了,他在做什麼呢?是在花天酒地?還是在哄哪個妃嬪開心?摻和了些須涼意的晚風,徐徐地略過窗口,未及駐足,又卷着易羅的迷茫,幽怨飄走。風聲,嘆息聲中,那些快要塵封的陽光班駁,葉綠花紅的記憶,彷彿溪水一樣涓涓地流淌出來。
他們這場愛情,走到了今天,真要感謝上蒼的刻意安排了,上天把她送到了他的身邊,並安排了他們相戀成一對。因爲有了她,他的生活才變得滿足,完美幸福。而她也因爲喲了他,快樂多了,眼淚少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現在,有一方退出了,她的世界不在完美,他的世界也不在完美。
暮色死合的時候,易羅從緊鎖的小屋裡走出來,到花園裡散散步,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兩旁,花草和藤蔓交織在一起。恍恍忽忽地綻出一絲綠意,夕陽之下,諾大的皇宮,卻顯得格外沉寂,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