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倒打一耙
駱君搖從密室的門出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太皇太后寢殿一側的小書房裡。此時書房裡空無一人,就連門外似乎也空空蕩蕩的連個守着的人都沒有。
此時外面的喧鬧聲依然不絕於耳,駱君搖推開書房的窗戶往外望去,正好能看到外面的院子裡有許多人。駱君搖認出他們是鎮國軍的人,這些人都安靜地佇立在宮殿外面,對外面的喧鬧廝殺不聞不問,似乎他們唯一的職責便是守護這座宮殿,除此之外,無論發生什麼他們都不會理會。
駱君搖從書房裡出來,先去了太皇太后寢殿。
寢殿門口守着兩個宮女,見到駱君搖都不由睜大了眼睛,“王妃?您怎麼……”此時寢宮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宮女顯然沒想到攝政王妃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駱君搖也不解釋,只是朝兩人笑了笑,問道:“太皇太后怎麼樣了?”
宮女也回過神來,連忙道:“回稟王妃,太皇太后睡着了,大長公主在裡面陪着她呢。”
駱君搖微微蹙眉,“太皇太后今天醒了幾次?”宮女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低聲道:“太皇太后今晚已經醒了四次了,每次醒來都不太久,又睡過去了。”
駱君搖在心中輕嘆了一聲,知道今天的事情對太皇太后的影響恐怕也不小。
“王妃要進去麼?”宮女問道。
駱君搖低聲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們照看着吧。”
“是,王妃。”
駱君搖說罷轉身往外面走去,穿過了前面的大殿,走到大門口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宮門。
宮門前,謝衍正在和一個黑衣人交手,駱君搖一眼便看出來了那人正是曲放。
此時太皇太后宮門前哪裡還有往日的雍容肅穆,小半個宮門的屋頂都已經被掀了,就連宮牆都塌了一塊。透過那塌陷的一角更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廝殺的戰場。
大殿前的院子裡,地上的大理石也被掀起了不少,地上到處都是瓦礫和碎石,可見這一架打得着實是有些轟轟烈烈。
“王妃?!”駱君搖剛走進大殿,守在殿前的將士就有人發現了,回頭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人都嚇了一跳。
鎮國軍親衛第一營可以說是真正的精銳了,他們中每一個普通的將士若是拆分出去在別的軍中都是佼佼者,即便是對上一般二三流的江湖中人,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而軍隊和普通高手的不同就在於他們的協作能力,同樣數量的江湖中人對上他們,也只能是慘敗。就這樣的數百個精銳守着一個並不算大的宮殿,竟然讓人悄無聲息地摸了進來?這若是敵人,豈不是太皇太后被人挾持了他們都沒有發現?就算是王妃也不行!
駱君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對方笑了笑,倒不是說她真的沒辦法摸進來,雖然會花費不少時間和力氣,但她這次確實是作弊進來的。而太皇太后宮中有一個直通太后寢宮的地道這件事,顯然是不能說的,於是她也只好裝傻了。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還沒打完?”駱君搖避開了這個話題問道。
鎮國軍將領連忙拱手道:“回王妃,侵入到宮內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拿下,不過那個人……”那個黑衣人顯然很厲害,即便是王爺親自出手,一時半刻也拿不下來。
不等駱君搖說什麼,喻明秋已經被襲影扶着走了過來,“王妃怎麼來了?”
駱君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喻將軍,你看起來…好像不大好啊。”
喻明秋氣結,恨恨地看了一眼謝衍和曲放道:“我這是誰害的!”
襲影忍不住道:“喻將軍,事先王爺問過您了。”他們家王爺也不是沒人性的人,明知道喻明秋有傷還非得讓他上。是喻明秋自己說能行的啊。
喻明秋輕哼一聲,“他也沒有告訴我,會有這種級別的高手啊。”
襲影摸摸鼻子,他們也不知道白靖容會放曲放跑到宮裡來找死啊。也不知道鸞儀司給了白靖容多大的好處,才能讓她拋出這麼一顆棋子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白靖容如今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隔岸觀火纔對。
駱君搖輕咳了一聲道:“太后宮裡那邊,鸞儀司的人挾持了太后,污衊攝政王府挾持太皇太后和阿騁,準備着要勤王清君側呢。我大哥和衛長亭幾個在那邊,但是恐怕未必攔得住。”三位輔政大臣,兩個支持雪崖,蘇太傅又年事已高,衛長亭和駱謹言兩個官場新人,很難控制住局面。
“清君側?”喻明秋半晌才緩緩道:“真有想法。”
駱君搖道:“別小看他們,他們已經拿到了朱太后的懿旨,而且相信他們的話的朝臣也不在少數。”
襲影低聲道:“若非王爺只帶了五萬兵馬回京,哪裡容得下這些人如此張狂?”
喻明秋倒是十分淡定,伸手拍拍襲影的肩膀道:“謝衍要是真的帶着三十萬大軍回來,恐怕連之前的安穩都沒有。”真
帶着那麼多大軍回來,邊關誰來守暫且不說,在那些朝臣眼裡謝衍那差不多就等於回來逼宮篡位來了。
“王妃怎麼在這裡?”喻明秋問道。
駱君搖淡定地道:“走進來的啊。他們還要打到……”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面突兀地傳來一聲有些尖銳的聲音。
“太后娘娘懿旨到!還不快快停手!”
這聲音其實不大,但是在這一大片的廝殺聲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駱君搖等人都是耳力極好的,聽得清清楚楚。但宮門外那些廝殺中的將士卻有很多並沒有聽到,依然在彼此廝殺着,寢宮外依然殺聲震天。
纏鬥中的謝衍和曲放自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兩人雙雙收手各自後退了幾步。謝衍將手中的長劍往身側一擲,長劍斜斜地插入不遠處地上大理石之間的縫隙中。劍身直沒入地上,只在外面留了一個劍柄。
見狀曲放眼眸一凝,他手中握劍,劍尖垂在地上。夜色裡衆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謝衍卻不再理會曲放,轉身走向殿前。
“阿衍,雪崖過來了。”駱君搖指了指寢宮外面。
謝衍並不在意,走到駱君搖跟前低頭看着她,溫聲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駱君搖笑了笑,道:“回頭再告訴你。”然後迅速將外面的情況跟謝衍說了一遍,謝衍今晚盡是打架了。先是在外面跟人打
,進宮來又遇上曲放這樣難纏的對手,這些情況自然是沒人跟他說的。
駱君搖覺得自己已經懂了雪崖行事的邏輯,就是找一羣高手纏住謝衍,讓他什麼都做不了。如果駱雲沒有被下毒昏迷,恐怕也會享受到同樣的待遇。
謝衍不疾不徐,擡手拂開她耳邊有些散亂的髮絲,溫聲道:“無妨,不用擔心。”
聽謝衍這麼說,無論是駱君搖還是喻明秋都鬆了口氣,謝衍既然這麼說,就證明局勢還沒有脫離控制。
喻明秋輕哼一聲,乾脆轉身往宮門口走去了。不管那些人想幹什麼,總得出去才能看到人影吧。
出了宮門,遠遠地就看到如長龍一般的火光朝着這邊移動而來。
不知對方用了什麼方法傳訊,原本還在宮門前與鎮國軍廝殺的兵馬開始慢慢向後退去,雙方很快便拉開了距離。
鎮國軍將士也沒有追擊,在將領的指示下也退後了幾步,宮門前慢慢安靜了下來。
駱君搖和謝衍一出門就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大羣人馬。
其中許多人駱君搖都認識,顯然都是朝中的權貴高官。走在最前面的是寧王,寧王兩側分別站着阮廷和雪崖。而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卻是衛長亭和駱謹言扶着蘇太傅。
這羣人顯然是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路,一路以寧王爲首,一路則是以蘇太傅爲首。
駱君搖注意到,雪崖身後還跟着那位鳴音閣主。不過他的情況看起來並不自由,他身邊站着兩個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那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青姑娘倒是要靠後了許多。
看到這些人過來,對面的兵馬立刻讓開了一條路。寧王臉上依然帶着和煦的笑意,帶着人快步走了過來。駱謹言等人卻並沒有跟着他一道。駱謹言一揮手,身後涌出了一大羣定國軍將士,護在他們周圍繞到了宮門另一邊,明顯是要與寧王等人拉開距離。
衛長亭低頭對駱謹言說了幾句什麼,等駱謹言點了點頭之後,他方纔一躍而起,幾個起落就掠過了重重兵馬落到宮門前的殿階上。
“王爺,王妃。”衛長亭難得十分正經,拱手躬身向兩人行禮。
謝衍微微點頭,“如何?”
衛長亭笑道:“一切順利,王爺請放心。”
衛長亭這裡高興了,對面的人可就不大高興了。
寧王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衛長亭和謝衍身上掃過,然後他才輕咳了一聲開口道:“知非。”
謝衍回頭看着他,神色依然平靜無波,“寧王叔。”
寧王呵呵笑道:“知非啊,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何必如此呢?”
這話一出,官員羣中一片譁然。
難不成攝政王真的想要謀逆?
謝衍道:“王叔這話,何意?”
寧王一臉慈祥,道:“皇兄和先皇對你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如今太皇太后病重,陛下年幼,你卻如此興師動衆,驚擾太皇太后。難道不覺得不妥麼?”
“寧王殿下未免也太會信口雌黃了!”衛長亭簡直都有些佩服這個白麪團一樣的老傢伙了,當真是會倒打一耙,這種無恥的話他竟然也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寧王看了衛長亭一眼,嘆氣道:“衛世子,衛家可也是效忠大盛的,你就不爲陵川侯和夫人想想麼?”
衛長亭冷笑道:“寧王殿下說得不錯,本世子也一定會繼續…效忠大盛和大盛皇室的!”
寧王搖搖頭,“你從小跟着知非,實在是……”彷彿衛長亭是中毒已深,不可救藥一般。
謝衍擡手阻止了衛長亭想要繼續和寧王理論的動作,掃了一眼對面的衆人,目光在阮廷身上停頓了片刻,方纔道:“寧王叔想要做什麼?”
寧王嘆氣,朝旁邊內侍揮揮手。
那內侍手中捧着一份太后的懿旨,高聲道:“太后娘娘懿旨!”
夜色中一片寧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寧王也不在意,揮揮手示意那內侍繼續。
那內侍估計從沒宣讀過所有人都站着聽的旨意,哽了一下才繼續拔高了聲音道:“奉大盛永泰皇太后懿旨,攝政王謝衍素有野心,心懷叵測。今天子年幼,太皇太后老邁垂危,謝衍封禁太皇太后寢宮,囚禁陛下,意圖謀逆。今召諸王、大臣,扶助幼主,剷除逆賊,吾縱死也能於地下面見高祖先帝。欽此。”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宮門前的氣氛越發凝重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劍拔弩張圖窮匕見,誰也沒有回頭路了。
寧王沉聲道:“知非,只要你現在收手,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氣氛凝重的宮門前,突然響起了謝衍的低笑聲,“本王還以爲,鸞儀司有什麼天大的後臺和謀劃,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話似乎有些奇怪,不知情的人忍不住暗自奇怪,鸞儀司?那不是前朝已經被裁撤的一個衙門麼?
寧王笑了笑,“什麼鸞儀司?知非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夜色漸去,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謝衍點點頭道:“確實應該結束了,寧王叔。本王確實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你。”
寧王淡笑不語,謝衍的目光慢慢落到了雪崖身上,雪崖朝他淡淡一笑並不開口說話。
謝衍的目光慢慢掃過站在寧王和雪崖身後的衆人,冷聲道:“將你們全部都引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也不枉費本王今晚費的工夫。”
寧王聞言,花白的眉頭微蹙,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麼,只聽謝衍道:“衛長亭,該結束了。”
衛長亭朗聲一笑,道:“是,王爺。”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如血一般的紅色弧光從衛長亭手中躥起,直衝入夜空。
黑夜中,紅色的焰火瞬間綻開,顯得格外的明亮奪目。
在夜色中這樣的訊號恐怕整個皇城裡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知道它意味着是什麼的卻是極少數人。
寧王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下一刻就看到遠處的皇宮門外,以及城中各處躥起了相同的焰火訊號。
雪崖臉色有些不好,低聲道:“王爺,你的人到底可不可靠?”謝衍手中兵馬並不多,即便加上駱家軍也不過十萬人。今晚城裡城外各處都有事,區區十萬兵馬能頂什麼用?定國軍和鎮國軍再驍勇,也不可能一個人分成八瓣兒。
不等寧王回答,他們就看到幾路人馬從遠處飛快地朝着這邊移動而來。
遠遠地看到當先一人,穿着雍容的郡王朝服神色肅然,正是鮮少出現在朝堂上的安成郡王。
安成郡王身後跟着的將士身上都穿着武衛軍服飾,其中一人寧王竟是十分熟悉。
寧王臉色有些不好,“怎麼回事?!”
旁邊阮廷淡淡道:“武衛軍有半數將領,曾經是安成郡王麾下。”
只是安成郡王早年受過傷,早早就已經不再領兵了。便是五年前三王之亂也只是幫了些忙,以至於有人已經忘了,這位當年也是皇室中爲數不多的名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