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說着,撩了一下耳邊的碎髮,衝着顧甚微拋了個媚眼兒,眉目之間滿是風情。
顧甚微被她瞧得後腦勺一麻,她感覺自己即便是沒有讀心術,此刻也能聽到韓御史的萬字幽怨文章。
大約是“前頭有八位小郎君?某打今日起是不是得改名喚韓九?”
顧甚微想着哈哈一笑,“這個是抽籤抽中的,上上籤,自是旁人比不得。”
萬字文章中道崩殂,戛然而止。
那陶掌櫃的一怔,捂着嘴輕笑了起來,“我那師妹在汴京可還好?”
正是那葉昭手中的烈陽劍。
終於,顧甚微動了。
顧甚微同韓時宴對此一無所知,跟着那陶掌櫃的進了天字二號房。
顧甚微隱匿的那三年,機緣巧合之下同她們打過交道,還收了這陶美孃的師妹陶歡娘入平旦樓。
“二公子,要不要我們幫忙?”
顧甚微輕輕地側過身去,看着這滿大堂不動聲色隨時準備暴起的人,心中不由得騰起了幾分江湖熱血之氣。
葉昭聽到顧甚微那話,氣得渾身都要冒火星。
“還有別的……”
“我們今日要住店,西去路過此地,明日一早便走,並非爲了武林大會而來。”
什麼叫做剛下的蛋!
他簡直恨死了自己這張笨嘴,方纔他就應該立即罵回去的,而不是被人罵得像是個瑟瑟發抖的鵪鶉。
待顧甚微幾人上了樓,他方纔長長鬆了一口氣,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哈哈!說這般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就這紙糊的人也敢來沾邊天下第一?當真是武林大會一開,天下的牛鬼蛇神全都來了!”
這葉昭瞧着十七八歲的樣子,瞧着一臉的少年意氣,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對自己劍法的滿滿自信。
“剛剛下出來的蛋,也學着菜雞啄人,還是老老實實蹲回你阿孃身下等着被孵出來吧。”
可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卻是被顧甚微給打斷了,“那葉昭是九幽門門主葉子君的弟弟?”
“他們之所以前來,是因爲想要一枚見仙令。”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猛地握着劍,然後腳在牆面上一蹬,嘭的下跌坐在地上摔個了後翻跟斗。
等各處多有武林紛爭之地開着酒樓客棧,自是有一番生存之道。
那個看上去就不怎麼康健的“短命鬼”少女,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九幽門是隱世門派,從前鮮少在江湖行走,不過葉子君前不久單挑了五嶽劍派,如今風頭正勁。”
顧甚微還沒有來得及言語,那葉昭已經到了近前,可見當真是有幾分手底下的功夫。
顧甚微挑了挑眉,並沒有繼續說什麼,同韓時宴一併上樓去,經過那面色慘白的葉昭面前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葉昭一個激靈,僵硬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天字二號房的客人今早死在了外頭,正好空出了一間房來。
再見那劍飛來,更是嚇了一大跳,他在地上咕嚕的滾了一圈兒,堪堪避開,等從地上騰起,就聽到咚的一聲巨響,那柄烈陽劍直直的扎進了牆面裡,不停地震動着,嗡嗡作響。
葉昭瞧見那半截兒都沒進了牆裡的劍,咬了咬嘴脣,還是走了過去,他佯裝無事,心中默唸着別看我別看我,一定要帥氣的拔出來然後當做無事發生……
陶掌櫃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抱歉顧樓主,是我口無遮攔,給你惹了禍端。那葉昭正是九幽門葉子君的親弟弟,這武林大會說起來並非是天下大比,爲了爭奪天下第一。”
他的臉一下子火辣辣的疼了起來,只恨不得找個地縫將自己的腦袋埋進去。
顧甚微說着,手腕一動,見那把烈陽劍朝着葉昭的方向擲了過去,就這麼一下那劍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嗡嗡作響,幾乎飛出了殘影。
那葉昭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腕陡然一個重擊,疼得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等他往後倒退了幾步站穩腳跟,這才驚恐的發現,先前他握在手中的那把烈陽劍已經換了主人。
眼前這位美婦人名叫陶美娘,同她那位平旦樓的陶掌櫃的師出同門。此門中人,多半都是些三十歲左右的美豔婦人,她們身着招財的黃衫,在官道、渡口、運河……
葉昭咬了咬牙,惱羞成怒道,“用不着!”
那陶掌櫃的一聽,頓感失望,“我還想着看顧妹妹拿個天下第一,做那武林盟主。”
顧甚微點了點頭,“甚好,還說下回再見,給你帶樊樓的和旨酒。”
那人說着,猛地一拍桌子,先前還放在桌面上的長劍被他這般一拍直接出鞘。
過了好一會兒,那陶掌櫃率先回過神來,她嚥了咽口水,擡手一指,“顧女俠,我領你們上樓去罷。只不過這天字一號房已經有客人住了,便要委屈女俠住天字二號房了。”
城中要開武林大會,附近的客棧酒館都差不多滿了。
只不過這一回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把劍。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眼見劍尖已經到了顧甚微喉間,她也絲毫未動彈,在這客棧用飯的人一個都不由得呼吸緊張起來。
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臉面。
顧甚微聞言倒是有些好奇,“所以這次武林大會魁首可得見仙令?見仙令是什麼?”
當然了,這些事陶美娘並沒有說。
葉昭心中一緊,右手上的力氣加重到了十分,依舊紋絲不動。
他手腕一翻直接握住了劍柄,猛地便朝着顧甚微的胸口刺來,“九幽門葉昭來試試你這天下第一。”
葉昭看着手中的劍,羞憤地站了起身,拔腿朝着客棧外頭衝了出去。
二樓倒是很安靜,韓時宴看着屋子裡那唯一的牀,忍不住出聲問道。
見所有人都看着他,葉昭深吸了一口氣,破罐子破摔的雙手並用,猛地一拔,那劍晃了晃,可還是沒有拔出來。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九幽門弟子,這會兒圍攏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看着葉昭的臉色。
他就這般心中嘀咕着,伸手輕輕一拔,紋絲不動。
顧甚微突然有一種山間無甲子,人世已千年的錯覺。
她對這江湖,簡直就是一無所知了。
“見仙令倒不是什麼當真見神仙,而是去邪醫仙谷的令牌。我聽聞九幽門的太上長老深受重傷,急需尋人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