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澤然的話,執顏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懶得再去分辨。事到如今,真也好,假也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什麼區別。兩個人已是陌路,又何必在意那些事情。
現在自己什麼都不需要想,只需要想着怎樣好好做一個新娘子便好。現在對於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嫁給沈玉卿,快快樂樂的做一個新娘子,除了這件事,自己不應該再爲其他東西而分神。
可是,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鄰近,執顏的心裡就越發的不安。那種感覺由不安逐漸變成了一種恐慌,離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那種恐慌就越來越深。心裡漸漸地也生起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心裡一直蔓延到全身。甚至在午夜熟睡時自己也會被這突然而來的感覺所驚醒。
這些日子裡,她被這種感覺折磨着,根本沒有辦法安靜下來好好休息。
執顏之前成了方家的女兒,在嫁給沈玉卿前的日子只能一直住在方家。這段日子裡還好有樂兒,細辛和蕭瀟陪在她的身邊,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孤獨。
“姐姐,你該不是害怕嫁人了吧。”細辛趴在桌子上,盯着桌上的桂花糕兩眼冒着綠光。
蕭瀟想了想,愉快地笑着,“我想一定是這樣,聽說新娘子嫁人前都會緊張的。你肯定是太緊張了,什麼都不要想,放鬆一點就會好了。”
執顏聽着她們的安慰,微笑着輕輕點了點頭,“或許真的是我心裡太緊張了吧……”
她心裡一直安慰着自己,或許真的是像細辛和蕭瀟說的那樣,不去想,一切都會好。可這樣的情況仍是愈演愈烈,直到五月初九,她和沈玉卿大婚的那一天。
四更時分,她就被心口傳來的一陣陣劇痛從睡夢中喚醒,過了好一陣子,心口的疼痛才漸漸消失。她臉色蒼白的穿上大紅的媳婦,手卻一直在不聽使喚的顫抖着,折騰了半天,連要帶也未束上。梳理頭髮,更是被金簪劃破了手指。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伴隨着心中不安的感覺坐在牀邊一直到天明。
“姐姐……”細辛和樂兒打打鬧鬧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執顏的狀態,心裡不免有了些擔憂。執顏的臉色極差,雖然已經上了妝,卻還是遮不住她臉上的倦意。
“姐姐,你臉色很差。”樂兒走上前,完全無視了走進來的爲執顏打扮的丫鬟們,在衆目睽睽之下,一下子就抓住了她冰涼的手。
“我……只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如果不舒服的話……”樂兒蹙了蹙眉,轉過頭盯着一干丫鬟,眸中閃着冷冽的光,“去告訴沈玉卿,姐姐今天不舒服,成親的日子改到別日。”
此語一處,丫鬟們皆吃驚的說不出話來,縱然是未來容王妃的弟弟,也不能這麼狂傲,竟然敢直呼容王的名諱,而且皇帝定下的日子怎是說改就改的。
“樂兒,不許胡鬧。”她輕聲呵斥着,眼中卻是溫柔的笑意,“我在梳妝打扮的時候,你能不能哪裡都別去,好好地陪在我身邊。”
“樂兒明白了。”樂兒輕輕一笑,和細辛安靜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執顏,心裡不知道是喜是憂。
“樂兒,對不起,之前說過的話我食言了……”
“姐姐……”
“當初說好了要和你一起回無妄山去,可是我今天就要嫁給別人,成爲別人的妻子了。”
“姐姐,沒關係的,姐姐在哪兒,樂兒就在哪兒。只要和姐姐在一起,不管在哪裡,哪裡就是家。”
“謝謝……”執顏站起身,準備給樂兒一個擁抱,心臟卻猛地一顫,一瞬間彷彿有千萬支箭穿過心臟的感覺,心臟痛的要死。
“姐!細辛,快去找大夫來。”
“可,可上花轎的時辰就要到了。”細辛焦急的跺着腳急得滿頭大汗。
“沒關係,這些天我已經習慣了。”她輕輕一笑,順手拿起托盤上的紅蓋頭蓋在了自己的頭上,因爲強忍着疼痛,聲音裡帶了些顫抖。“快走吧,別誤了時辰。”
“……”
執顏在丫鬟們的攙扶下離開,原來快擠滿人的房間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了樂兒和細辛兩個人。
“樂兒,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姐姐今天這個樣子,我真怕出什麼事情。”
“我也是,”樂兒蹙了蹙眉,眼中突然一亮,“有了,我們可以變作珠花,一直跟在姐姐身邊,出了什麼事也好有什麼照應。”
花轎外,鞭炮聲響的震耳欲聾,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煩躁。
執顏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中,手中摁緊自己的胸口,臉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終於停下。她腦袋有些發矇的走出轎子,從蓋頭的空隙裡看到一隻修長而寬大的手。她捏了捏拳頭,伸出手去,卻感到手的主人身體一愣。
“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耳邊傳來沈玉卿輕聲關切的話語,執顏笑笑,感覺不適的感覺緩解了許多,她輕輕晃了晃頭,道:“沒什麼,只是昨晚沒休息好。”
“沒想到,你這麼迫不及待做我的新娘子。”沈玉卿彎了彎嘴角,聲音中帶了幾分調笑,卻仍透着別樣的溫柔,“抓緊我的手,別緊張,小心摔跤。”
“你才緊張呢!”
執顏不服氣的頂嘴道,果不其然,耳邊又傳來了沈玉卿的笑聲。
頂着沉重的珠釵首飾,腦子濛濛的跟着沈玉卿經過了一道一道複雜而繁冗的儀式,終於進行到了拜堂這最後一步。
聽着主持人高喊着拜堂的聲音,聽着賓客的歡笑聲,鼓掌聲,聽着院落裡不絕於耳的禮樂和鞭炮聲,執顏心裡突然又起了煩悶還有焦躁的感覺。
她感覺頭有些刺痛,突然間,許多記憶的碎片在一時間突然涌上腦海,飛速的拼接着,雖然還是一片混亂,但執顏還是感覺到自己記憶的封印出現了異動。她撫上自己的心臟,感覺到那裡快速的跳個不停,那種異樣的恐懼和冰冷在剎那間再一次席捲了她的全身。
“一拜天地……”
沈玉卿滿心歡喜的轉過身去,跪在軟墊上向天地鞠躬行禮,而執顏卻仍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做出絲毫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