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運行,大道爲公,是非曲折,自有因緣,何必與小人一般見識”,年輕男子古井不波的道。
這個俯瞰蒼生般的年輕男子,正是賦雨閣林暮天,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天縱奇才,身上有了太多的光輝籠罩。
一路走來,彷彿就是爲了打破修道界的記錄而生,三年築基,五年聚靈,十年脫凡,十五年金丹,短短百年修至羽化境,力壓同代天才,是一個時代最爲絢眼的英才之一。
而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在他尚在金丹期時,竟因緣際會之下獲得驚蒼神劍,從此,修爲一路晉升,連老一輩人物也甚少有人攖其鋒芒。
然而,也許天妒英才,有人傳言,近兩百年前他修煉時不慎走火入魔,廢了根基,修爲停滯不前,也有人說,他爲情入魔,殘殺同道,遭至天下正道共剿,被打廢根基。
各種謠傳,不一而論,反正自此林暮天彷彿從世間消失,驚蒼劍也下落不明。
“剛纔我師兄弟爲見師叔風采,故意爲之,還請師叔責罰”。
葉輕狂一臉輕鬆的笑道,其他兩人亦是如此,好似見證了天地秘密一般。
林暮天搖了搖頭,光華一閃,驚蒼劍沒入其體,深邃的目光轉向三人。
“神劍青冥,可與驚蒼匹敵,只不過劍魔老兒吝嗇,蔽埽自珍,而你又是得到不久,所以不能夠運用自如,假以時日,若是完全融合,必能縱橫天下,少有敵手”,林暮天首先對孤長天道。
“轉眼之間,百年已逝,我記憶中的你,還是當初小不點的模樣,再相見,你已這般大,倒也讓我欣慰,傲骨錚錚,尊師重道,很好,很好.....”。
聽到此語,孤長天一躬到底,“沒有師叔,我已餓死荒野,更不能進天心派拜如劍魔師尊門下”,他聲音真切,再擡頭時,眼眶已經隱然溼潤。
“男子漢大丈夫,作何小女兒之態,成什麼樣子?”林暮天叱道,眼中卻閃過一絲愛護之色,只是瞬間又被掩去。
“你的‘大日華輪’很是不錯,只是所學博雜,難以齊頭並進,不過好在領悟力超凡,若能兼顧,去糟粕,採衆長,必將成爲一代宗師,遠超你師尊劍魔老兒”。
“那我呢?師叔,初次見面,沒有見面禮,至少也指點我幾句吧,”葉輕狂耍無賴的插嘴道。
“天心派印訣道法,獨領**,天下第一,而你天賦超羣,但是過於求成,若敢自斬修爲,涅槃重修,將每一個境界的奧妙領悟透徹………..”。
“ 自斬修爲?若是重修失敗,成了廢人又該如何?”葉輕狂忍不住道
“未做任何嘗試,就先言失敗,連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強者之心都沒有,成何大事?”一句話使葉輕狂低下驕傲的頭顱,他咬緊嘴脣,心中下定決心做某事般,一臉堅毅。
林暮天卻視若不見,轉向姜御雷:“你生性敦厚,卻又耿直如烈火,靜如一汪秋水,動則雷霆萬丈,修雷法最合適不過了,而這殘月刃集萬千月華之力,經地脈真火煅燒淬鍊而成,靜中有爆,烈中有冷,於你再合適不過了,就送於你好了”。
林暮天隨手一揮,殘月刃臨空飛向姜御雷,他下意識的接住,雙手顫抖,一臉驚喜之色,連說話都變的結巴起來,“謝…….謝師叔!”姜御雷跪拜道。
“殘月刀,世之奇兵,匹敵者無幾,紅鬼老叟尚未能發揮出其威力的十之一二,現在落入你手,可莫要負了它的威名”。
“是....是...,好的”,姜御雷語無倫次的保證道。
看着紅鬼老叟的留下的玉片,林暮天指尖光芒熾烈,玉片綻放出幽幽碧光,一個個金色而又古老的文字躍然而出,繚繞林暮天周身。
“無相天罡罩!”,三人驚呼出聲。
這枚玉箋正是紅鬼老叟從言昆那裡搶來的“無相天罡罩”的法訣。
“古之絕技,‘無相天罡’被言昆練得不倫不類,真是可惜了”,林暮天淡然一嘆。
“無相天罡”古之煉體神訣,據說練至大成,可以對萬法免疫,雖然有點誇大,但是它的防禦還是相當強悍,其次,經過上古神魔之亂,現存於世的煉體神訣,少之又少,是以近在眼前就有一部,任誰都不淡定。
“早年我曾得到無相天罡的其餘殘篇,算上這一份,才真正完整,倒是便宜你們三個了”。
林暮天一指彈出,瞬間分成三個光團沒入孤長天三人眉心,一副玄奧的修行金文,在三人識海浮現,隨後砰然破碎,消失不見,但是再次回憶,卻又清晰無比,隱藏在識海一般,一時三人失神的沉浸在玄奧的金文中。
“告訴劍魔老兒,我失敗了。”
一道囈語般飄渺的聲音響起,三人驚醒,眼前還是微亮的荒林,只是已然沒有了林暮天與小男孩的身影。
千劫山,千劫谷。
林暮天立於一塊巨大的石條之上,巨石條約有數十丈長,寬有五、六丈,橫跨大峽谷,連接兩座孤峰,下方是一眼望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若非是天下有名的絕世凶地,倒也不失爲一大人文奇觀,巨石條正中有一亭閣,也是除了林暮天兩人之外,唯一的一物,只是一角支撐的木柱已經腐爛,導致整個亭閣大幅度傾斜,有即將倒塌之勢,亭閣四方,還有有四座燈盞,只是可惜,盞碎燭殘。
落日將沉,雲海茫茫,山風吹過,松濤陣陣。
很多年前,剛入金丹境的林暮天,初出賦雨閣,意氣風發,少年得志,又機緣巧合,得到驚蒼劍,引得無數正邪貪婪之輩追殺,即將落入死地時,卻被一少女所救,兩人被逼逃入凶地千劫山。
所幸的是,在千劫山中,兩人雖然九死一生,但最終卻是活了下來,並且各自獲得大機緣,被困三十年,修爲卻雙雙突破至長生境,而眼前這座即將倒塌的亭閣,正是少女所建,在這座亭閣中,經少女無數個日夜不停地細心照顧,才使林暮天從死神手中掙脫出來。
那個捨生救他的少女,名叫蚩夢雪,的確是如夢似幻,雪一般的奇女子。
相思不知時日過,不知不覺中,夜已臨,月上山。
青峰之巔,月輝寂照,星夜無眠,景物依舊,軟玉溫香,猶在口鼻之間,只是斯人卻已遠去,林暮天的眼神裡,不知是喜,還是悲,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猶如石雕。
自古英雄美人,無論凡人還是仙,若有紅顏伴,一世千劫又何妨,萬古情愁與,空作相思客,一身嘆息傳出,隨風飄得很遠很遠。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林暮天,此刻才發現那個俯視衆生的,如夢般飄渺的男
子,在此時纔是真正的人,而不是神,只有人才有感情,纔有悲傷,小男孩就這樣簡單的覺得。
林暮天緩緩從袖中拿出一支玉簫,玉簫的一端掛着一個很有南荒特點的紅色香囊,一針一線縫製的特別清晰,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心靈手巧的少女之手。
輕橫玉簫,慢慢地放於嘴邊,纖長的手指,有節奏的微動,憂抑的簫聲,就從玉孔之中傳出,空谷幽響,猶若山間的幽蘭枯萎,又如天際凌空的飛鳥斷翼。
小男孩雖然不懂音律,但是卻聽出了其中的孤獨與寂寞,強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一曲終了,一行淚水順着林暮天的俊美的臉頰滑下,“滴答”一聲,落在了巨石之上。
小男孩不可思議的看着那行淚水,從那張刀削般的臉龐滑下,濺在地上,卻染出一片血紅,該是怎樣的悲傷,才讓這個神一般的堅強男子流出血淚,小男孩好奇不已。
“簌!簌.......”
山谷碎石落下的聲音,驚醒了一臉癡呆之色的小男孩,只見右手邊的絕壁上,碎石紛紛而下,其上多出一行文字,字字入石數尺深,渾然天成沒有一絲雕刻的痕跡,自然生出一般,印在絕壁之上,只是看了一眼,小男孩就覺得有萬道劍芒斬來,慌忙閉上眼睛,將頭也扭向他方,眼中的刺痛感才稍減。
雖在黑夜,絕壁上的文字卻是熠熠生輝。
《月似當時》
清風逐月,
年華如刃,
寸寸相思缺,
斷欄盞碎,
寒若燭,
難暖千秋雪。
可奈一生浮與沉,
所念成空。
揮劍弄隻影,
杯酒誰人共?
燈火星光,
三千癡念,
幾度輪迴幾度牽,
再也不見你容顏。
對着絕壁,林暮天一遍又一遍的輕呤。
“原來他剛纔吹奏的就是這個曲子啊”,小男孩心裡想到。
月似當時,此時月又何不是當時月,只是少了伊人。
蚩夢雪與林暮天最後一次見面時,林暮天吹奏此曲送別,並親眼看着她走進神葬之地,再也沒有回來過,這百十年中,他曾無數次在分離之地駐首以盼,可惜再也沒有伊人身影。
那一次,又是她奮不顧身的救他性命,只是與初相識不同的是,佳人已逝,而林暮天卻依然活着,痛苦的活着。
又一聲長長的嘆息傳出,林暮天轉身面對小男孩。
“你以鮮血激活了驚蒼劍,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你想要什麼?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而又不違背天下道義,我都可以爲你辦到”。
山風溼冷,衣不蔽體的小男孩臉色凍的發青,渾身顫抖不停,而又被林暮天御劍帶到此處,在他沒有主動詢問的時間裡,小男孩竟也一聲不吭。
而就在此刻,聽到林暮天的問話,宛如天外仙音,小男孩一臉希冀的看着林暮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