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自由自在,比任何人都過得快活逍遙,然後再找一個真正愛她的人,建立一個溫暖的家,沒有慈善,沒有算計,就那樣安安心心的生活在一起,生下一堆小娃娃,這一生,也就過去了。雖然很簡單,很平凡,但不正是她渴望的生活嗎?
太陽出來,冰雪開始消融,白氣在天地間蒸騰,化出一個霧氣朦朧的世界。
步驚豔跛着腳沒有止的地走了一段路,就見到一個拉着滿滿一牛車木柴的老伯慢悠悠地駛過。她忙高聲喚住,跑過去可憐巴巴的說了一大堆引人同情的話。果然,老伯是淳厚之人,嘆着氣讓她上了牛車。
她也不問牛車要到哪裡去,她是一片落葉啊,可以隨遇而安,走到哪裡都可以好好的過。
幾乎快到正午的時候,牛車進了一卒人跡甚稀得是破落的小鎮,但總比沒有人來得強。老伯在鎮中心把牛車停下,便抽着旱菸蹲在那裡,等客來買柴。
步驚豔跳下車轅謝了他,便徑直往對面的飄着香氣的小飯館走去。館子裡的生意並不好,三三兩兩幾個正在磕牙的小商閒閒地坐在那裡,一個跑堂的小二也懶洋洋地坐在門邊板凳上。步驚豔還沒踏上門檻,那小二就刷地站了起來,瞅到是個跟叫花子一樣的小姑娘,一張馬臉立即拉得更長。
“呔!今天店裡生意不好,沒有剩菜剩飯,去去去,到別家要飯去。”小二不耐煩地把她往門外直轟。
步驚豔長這麼大沒遇到如此尷尬的事情,她臉色 一沉,就要訓斥那小二,轉念閏想,這種市井小民是崇尚的銀子。於是便往兜裡摸錢,可是忽然想起她身上物件除內衣內褲外,全被人從頭到腳洗劫一空,根本就沒錢。
但也不能不吃飯啊,已經很多天沒聞到過米粒香味了。
她眼珠一轉,故意慢騰騰地往內裡的衣兜內摸了摸,銀子沒摸出來,“不小心”就把戴在脖子的玄月令翻露出來了,用清脆的聲音噘着嘴說道:“我是來吃飯的,小二哥怎麼可以把我當叫花子趕?難道你還怕我沒錢?”
小二眼尖,一眼就認出那塊晶瑩剔透成色上好的玉絕非普通之物,再細觀眼前的小姑娘,雖然衣物破爛,但手指白皙細嫩,不似那幹過粗活的鄉下丫頭的手,而腳上那雙已經辨不出顏色的鹿皮靴子更非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步驚豔見他臉色緩和下來,就知道他也有些見識,摸到口袋中的手忽然又拿了出來,皺眉有些生氣道:“唉,算了,你這小二狗眼看人低,我到別家吃去。”
小二見她要走,立即拉着她袖子賠着笑:“姑娘切莫生氣,實在是這幾日生意不好,小店又受叫花子糾纏苦了,方纔出此言,實在大大不該。”
步驚豔估摸着他還頗有誠意,方纔勉強地跟他進去。小地方了沒個什麼山珍海味讓她吃, 隨便點了兩個能裹腹的菜,肆意吃了個痛快。
吃飯的時候,小二其實也一直盯着她,誰知她吃完後讓小二給她倒壺茶來,等他才一轉身,她趕緊以百十衝刺的速度奔出了飯館。小二同裡面的掌櫃頓時高呼着在後面追趕,驚得路人都駐足觀望。
步驚豔吃飽了,以一般人的力哪追得上她?早在小二喝斥她的時候,她就打定了吃霸王餐的準備,自然心理準備已做得跑得更是賊快,掌櫃的和小二眼見她快跑得沒影了,只得站在原地跳腳大罵。
一個人又走在了荒涼的郊野,長風吹過,攪亂她的長髮,漸斜的日光將單薄的身子拉得老長老長,更顯得孤單寂寥。
她茫然地走動着,耳邊彷彿聽到有人輕輕說“不要轉過身去,只叫我看你的背景。
其實背景有什麼不好,沒表情,沒有心,只有幻想,卻什麼傷害的事都做不出來。
師父早就說過人心難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然受傷的只有自己。她怎麼就把它拋諸腦後了呢?如今果然應驗了他的那句話,可是她真的受傷了嗎?傷得有多深?
“你準備走到什麼時候?”
沐長風一身黑衣大襖,從一匹慢悠悠跟在她後面的駿馬上跳了下來。
步驚豔回過頭,朝他燦然一笑,“你來了。”
沐長風慢慢走去,她的眸子像一潭沉靜多年的死水,死靜死靜地,燦爛的笑容並沒送進去。或許那是他的錯覺,那種絕望的死寂絕不應她身上,她有堅硬的殼,有神采飛揚的眉眼,誰也休想把她怎麼樣。他知道,什麼情緒在她身上都只是暫時的,過段日子,她又會好起來。
“還好嗎?”他低聲問。
步驚豔眨了眨眼,淡淡道:“我很好。可是你……爲什麼在這裡?”
沐長風定定地看着她,過了一會,才道:“我說了我等你。”
步驚豔面無表情的笑了起來,指着他身上的大襖問,“我走的時候你明明很落魄,這身衣服哪裡來的?”
沐長風毫不避諱,“你說我是無恥的無賴,自然是我搶的。”
步驚豔撫掌大笑,“你果然是個無賴。”
“我們彼此彼此,你剛纔不是也吃了頓霸王餐?”如果不是她的霸王餐鬧得滿街皆知,他也不會發現她已經一個人出來了。
步驚豔訕訕地摸着鼻子,“我們果真是同一種人。”
沐長風撇了撇嘴,“你要到哪裡去?”
步驚豔調開眼,望着極遠處的地平線,淡淡道:“隨遇而安。”
沐長風點點頭,猛然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往馬背上一放,自己也縱身而上,“我帶你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那裡的人都很淳樸,沒有爾虞我詐,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整個蒼和大陸算是一片樂土。你去了,可能就再也不想離開。”
“是嗎?世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步驚豔靠在他懷裡,很溫暖,卻暖不進她的心。她靜靜望着前路,茫茫一片,看不到情文並茂。以前一直期望着離開應考,現在願望達到了,卻好像失去了奮鬥的目標,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懶洋洋地,什麼都不願做,什麼也不願想,只想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靠一靠。
沐長風也戴上了一張人皮面具,卻是個秀氣白淨的斯文公子。步驚豔在住客棧的時候發現自己戴的面具是一個長得不咋地小姑娘,於是有些生氣的說他只做利已豁人的事。沐長風只是淡笑不語,最後被她嘮叨得沒辦法了,才拍着她的腦袋故作深沉地說道:“我如此做,自是有原因的,等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兩人一路向南,人跡由密而疏,然後又由疏而密,最後終於在一片濃濃地節日氣氛中來到了一座城牆高大恢弘的城池——中州城。
中州城地處離越、大夏和越國這間,算是幾國之間的中間地帶,也是幾國軍事緩衝地帶。在這座城池裡,經貿甚是發達,大夏的皮毛野參、越國的糧米鹽業以及離越的茶葉絲綢都甚爲有名。商業發達則發衆富足,人們安居樂業,到處一片 繁華景象。
而這麼多年來,能處於這中心帶不被他國驚擾的有利條件,便是這座城池固若金湯的軍事戰備力量。精裝的戰馬,在當時算是先進的軍事防禦裝備,還有收納於各國戰爭中被迫得無路可走的大將,使各種文韜武略的人才濟濟一堂,同心協力將中 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在蒼和大陸中盛譽甚佳。
中州城的城主安平王是一個禮賢下士、仁政於民的仁賢之人,時常鄰友幫親,一般出了什麼事,周邊國家君主都很賣他面子,也不會無故主去找他麻煩,將蒼和大陸最後一片寧靜的地方頗有默契的保留了下來。
兩人到了城門口,沐長風不知打哪弄來了兩張進城的路引,城門口檢查森嚴的兵士看了看,二話沒說,就放他們進去了。
才一進城,裡面的繁華景象就不由叫人駐足。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商鋪酒樓,四處都張燈結綵。還有熙攘的人羣,穿戴得都甚爲體面的男男女女面帶笑容,不時觀望挑選着路邊小攤上的玩意……
路旁有幾個小孩穿着棉襖子手裡拿着香燭在放炮竹,步驚豔看得忘了形,其中一個小孩子的鞭炮不小心砸到了她身上,把本來就破舊的衣服又炸開了一個眼兒,沐長風見狀哈哈大笑。那小孩子卻嚇得不行,跑過來低頭認錯。步驚豔瞪了幸災樂禍的沐長風一眼,做出很和藹可親的樣子摸着那小孩的頭說,“沒事,反正我的衣服本來就破了,也不多這個洞,不過以後小心點,別再炸到了路人。”
“謝謝姐姐不怪我。”那小孩忙歡天喜地的點頭,然後小眼睛骨碌碌轉動,瞅着笑得不像話的沐長風對步驚豔很認真的提醒說“姐姐,雖然你長得醜,那位哥哥比你好看,可是你以後也別嫁他。”
步驚豔一呆,“爲什麼?”
小孩子煞有介事地着重說道:“別看他穿是像大爺像有錢人,可是他不關心你,以後定然還要把你當下人使,姐姐嫁編織袋他可就吃虧了。”
沐長風收住笑聲,拉長臉哼道:“小孩子別胡說。。”
“難道我說錯了麼?我記得我娘每次被人欺負了,我爹都會咬牙切齒地提把殺豬刀找人麻煩。而你呢,卻叉着腰在那裡笑個不停,像個沒種的太監……”
沐長風氣得鼻子都歪了,還沒待他說完,擡起大掌一巴掌朝小孩子拍去,那小孩一聲怪叫,頓時抱頭鼠竄,刺溜一下鑽進了人羣,丟下他的小夥伴轉眼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這下子換步驚豔來大笑,沐長風握着拳頭對着小孩子的背景甩下兩句狠話,才轉身黑着臉扯了她就往城裡走。
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步驚豔簡直是看呆了眼。從大夏一路奔來,除了京都,哪裡有見過百姓都活得如此滿足自在的?這裡,果真是一片人間樂土,可惜,以前她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不然,也會將清風樓的弟兄們都帶過來,過那無憂無慮的生活。
沐長風把她帶到一間門口掛着紅紅燈籠的商鋪前,還未走進去,裡面就奔出了個二十來歲的憨厚小夥子,看到沐長風頓時大叫道:“爹,娘,你們看誰來了?”
在他的呼叫聲下,正坐在鋪子裡雕着木雕的灰髮老伯丟下手裡的刀也跑了出來,“長公子,今天總算把您也盼回來了。”
沐長風拍着他們兩人的肩笑呵呵的寒暄了一番,走到裡,一個慈祥的大嬸過來牽住步驚豔的手,笑眯眯道:“公子,這可是你帶回來的媳婦兒?”
步驚豔整個人都僵住。沐長風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怎麼可能?大嬸都沒看到她只是個丫頭片子麼?當我媳婦兒,還差了點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