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步驚豔的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叫陳宇亮,去年在大夏的時候曾經就見過她。只見他雙目炯炯有神,濃眉大眼,頗有幾分豪爽之氣。一見到步驚豔,頓時露出欣喜之色,“二小姐,總算是等到你來了,如若再不來,我們就準備想辦法混進太子府去。”
步驚豔示意他坐下再說,他卻很着急的將一封信拿出來,“這是吟風先生託我交給你的信,說無論如何在月底前也要讓你看到,二小姐請過目。”
司徒方?步驚豔微擰眉,把信當即拆開,一看上面的內容,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信上大致意思就是,石梅在他和沐長風離開後,她便跟着一個蒙了面的男人上了馬車,馬車在一個小酒館裡停了一會,便一直朝北而行。爲了探知那個與石梅接頭的蒙面人究竟是誰,他已經親自追了下去,有消息會再讓人傳過來。
看到這裡,步驚豔微鬆了口氣,事情似乎進行得還算順利,但願能由石梅而查出這一系列事情的幕後主使。
其實當初裴州軍撤退的時候,她表面上讓司徒方隨賀秋一干人走了,實則暗地囑咐他悄然又折了回來,那時候,她就已經對韓雅暄和石梅動疑,但是韓雅暄一直按兵不動,她只能小心提防。
而石梅,是跟着她一路從大夏再到裴州共過患難的好姐妹,多日來她一直鬱鬱寡歡,心事重重,就算被人打傷之後都閉口不言,她就感覺到,石梅定有不得向她道出心事的苦衷。既然如此,她便讓司徒方暗裡觀察她的動靜,幾日後,他卻說沒發現她的異動,當時她就覺得很奇怪。
於是,她便放大膽子跟着石梅走,結果沒遇到風險,只見到了沐長風,這讓她覺得很不對勁。後來她靜下來時仔細想過,石梅帶她到樹林去絕對不會沒有目的,那麼見到沐長風,會不會就是她的目的?
她實在很好奇這究竟是不是石梅的最終目的,鑑於那晚忽然知道鳳九要走,她突然生了一想法,於是便趁他起身後,悄然起牀讓司徒方將隔壁的牆壁敲破,到得第二天傍晚,韓雅暄的出現,她終於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也知道了石梅究竟要做什麼?
第一,鳳九的離開,絕非偶然,雪域國內的一再異動,江湖人士的聚集,對她傳出的一些不利的謠言,分明就是有人暗地鼓動策劃。第一次的叛軍,據說是那位定遠侯,那麼這後面呢?聽說定遠候已經快被嚇膽,估計這後面的動作絕非他所爲,那麼會是誰?連深知雪域國內情的鳳九都不知道,會不會是一個可怕的勢力?
第二,石梅被打,恰巧被韓雅暄所救,這當中兩人一定有過什麼交流,那麼是在什麼情況下讓兩人產生了共同語言?還有,那天中午明明有聽石梅忽然提起柳勁鬆,她一直愁眉不展的心事,會不會與他有關?如果與他有關,豈非是連大夏也摻和進來了?
第三,從韓雅暄敢明目張膽地來和她叫陣來看,她分明就是要激怒她,激怒她的後果是什麼呢?她便不會再睡在那張被韓雅暄摸過的大牀上,懷疑鳳九,一個人氣苦難耐,那麼她自然就會去找人訴苦,最合適的人選,要麼是石梅,要麼是一牆之隔的沐長風。爲了引蛇出洞,她當即就穿過那堵破牆,既沒驚動侍衛又沒驚動沈拓,那些暗地操控的人正適合動手。
事情果然朝她所想的在發展,只是她沒想到結果還是她最信任的石梅先動手,在茶裡下迷藥,令她很傷心,卻也很可笑,這些東西都瞞得過她的鼻子麼?
她假裝喝了茶,假裝昏倒,直到黑衣人出來與沐長風說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很想跳起來告訴黑衣人,他們的計劃失敗了,可是她突然靈機一動,石梅讓她帶來沐長風,雪域國內部的人引走鳳九,韓雅暄及時出現刺激她,然後石梅下手,黑衣人出現,這一系列,分明就是針對她內外勾結的事,而且還不止一方,如果她現在揭穿他們,就算跟鳳九回了雪域國,這些潛在危機就會解除了嗎?
現在正是她身懷有孕的時候,豈能出一點點差錯?
那麼她何不將計就計,藉此退隱下來,讓沈拓的計劃更完美的進行?
何況,她實在想弄清楚,石梅爲了誰又有什麼原因來背叛她?她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跟了她一年多的女孩子就那麼不明青紅皁白的走了歪路,她必須要弄明白她的心意,然後再將她引領回來。
那天晚上,黑衣人抱沐長風,石梅抱她,將兩人放到了牀上,然後黑衣人要將兩人的衣服都脫光以增加真實性,結果,還是石梅猶豫了一下,攔住了這個很無恥的行爲。所以,就從這一點,她決定原諒石梅所犯的過錯,而一些事情,她要就此開察。
想到這裡,她將信折收好,對陳宇亮問道:“吟風先生還有沒有什麼事交待下來?”
陳宇亮恭身道:“吟風先生說,他已經交待賀秋,只要把太子送到趙國,馬上就讓他聯絡從撫州出來的另外三萬兵馬一起趕到離趙這邊。”
步驚豔當即反對,“不行,你讓他先別動,如果賀秋他們已出來,不如就讓他們繼續進駐裴州,暫時以裴州爲根據點歇息一陣,待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之後,我會親自到裴州與他們會面。”
“是,我會照二小姐意思把消息傳達出去”
步驚豔低眉想了一會,讓陳宇亮取來紙筆,提筆在上面簡單寫了幾句話,然後封好,交給陳宇亮時鄭重道:“這封信務必讓樓裡的兄弟在最快時間內送給身在雪域國的祭司大人沈拓,一定要交給靠得住的人去送。”
“二小姐放心,吟風先生早安排好這樣的人手,不出意外,五天之內此信可到祭司大人手裡。”陳宇亮凝重地接過點頭,然後轉身又抱來一大疊帳薄放到桌上,“這是吟風先生交待讓我給二小姐過目的帳本,這些都是在各個地方開設的分店的明細,知道二小姐在狼城,便都送了過來,二小姐也請過目。”
現在漱芳齋生意好,也開了許多分店,以前那些靠吃女人飯的漢子們終於有了踏實感,所以幹起生意來也是很賣力,後來還重新招了不少的新人,漱芳齋幾乎開遍了蒼和大陸,銀錢更是大把大把的進,自然,這些帳目也就繁多。
步驚豔隨意翻了翻帳本,又望了望天色,起身道:“吟風先生辦事我放心,這些先放在這裡,今天已經出來很長時間了,得馬上回去,不然會讓人懷疑,下次有時間再來看,如果再沒其他的事,我要先走了。”
待要轉身,陳宇亮卻急道:“二小姐請慢走,還有一事未向你稟告。”
步驚豔回頭,“什麼事?”
“自從石梅走後,二小姐身邊也沒個體己的人,吟風先生便派了個人來,剛纔去叫了,現在應該馬上就到,二小姐稍等一會。”
“算了,太子府裡的人很多,有什麼不便我會叫他們……”
陳宇亮還想說什麼,步驚已經走了出去。經過石梅一事,她已經覺得很疲憊,身邊每多一個人,就要多用一份心思,她實在沒有那個多餘的精力去注意身邊的每個人,不如獨來獨往還來得自在。
走在街道上,到處一片繁華景象,本想直接坐車回太子府,轉念一想,難得上街,不如隨便走走。
前面圍着許多人,擠進去一看,卻是位面色臘黃有幾分病容的瘦小男子在賣琴。
“這不是普通的箏,乃是一把上好古琴,框架用料爲金絲楠木,面板則爲沙土地裡長出的整株桐木中段精細製作,而這琴絃,更是以鹿筋繃制,無論是從音色還是外觀,都是上上等古物,是祖上傳下來的傳家之寶。”瘦小男子將古琴吹噓了一番,然後作出愁苦之色,”可惜家境敗落,衣食無着,在下又不通音律,只得忍疼割愛將祖上物搬出來賣,若有人出得起價,我便把琴賣掉換些銀子算了。”
箏放在一張小矮几上,暗啞無光,雖不起眼,但從其材質細看,隱隱中帶着幾分高貴,可能真非普通之物。只是觀者可能因爲見慣那些光亮華美的,對此物大爲鄙夷,再者見賣者是個窮酸又瘦小的男子,更不認爲其有好物,議論不休,更有甚者,還將其大大的嘲諷了一番,弄得瘦小男子又尷尬又難堪,脹紅了臉,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步驚豔雖也不太識貨,只是忽然之間想起與鳳九在陽明亭亂彈琴的情景,不由心有感觸,於是走上前道:“這琴多少錢?”
正不知是走是留下,見有人來問,瘦小男子慌忙站起來,“在下不敢居高價,如果姑娘是個識貨之人,就給三百兩銀子如何?”
步驚豔隨手挑了根弦聽了下琴音,還算清亮,便道:“這琴我也不知好不好,大哥開口就三百兩,實在太多,我可能一下子難以拿出那麼多銀子,還能不能少點?”
瘦小男子急了,不斷搓手道:“這可是我傳家之寶,不是遇到鄒事,我也不會拿出來賣,如果再壓價,不但事辦不了,到時候還丟了傳家寶,很不划算啊……”
見他爲難,又確實不捨,步驚豔一口價,“兩百兩,賣就賣,不賣我也懶得買。”
兩百兩已經很大手筆了,如果不是她,相信一般人手頭都難以有這麼多現銀。書生也知道這不是個小數目,也不再問其他人,便將琴從案几上抱起來奉到步驚豔面前,“罷罷罷,在下用錢急,就讓姑娘這個懂琴的人佔點小便宜吧。兩百兩就兩百兩,先拿錢來應應急。”
步驚豔抱了琴,拿出兩百兩的銀票給他,瘦小男子見錢大喜,忙不迭的捧了就要走,卻有人叫道:“慢着。”
隨着這一聲,迎面走來兩個少女,後面跟着四五個高大威猛的僕從。走左邊的一個少女,步驚豔倒是認識的,正是那日在聽竹園與她對峙的李東海之女李可薇。另一個,則是十五六歲,五官薄而精緻,眉目中有一股高作之氣,這兩人站在一起,那盛氣凌人之態一般無二,果然物以類聚。
待要散去的人又回走過來,這二女,誰不知道,一個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小倩,三皇子的未婚妻,一個是李大人的千金,都不是好惹的主。
步驚豔當沒看見她們,轉身要走,唐小倩脆聲對身後的僕從道:“你們幫他去看看,這位小姐給他的銀票可是假的?別有人居心不良,想在我們狼城以假亂真,騙了老實人的好東西去。”
那家僕點頭,忙朝瘦小男子走去,瘦小男子聽聞真假之言,嚇得臉都白了,纔拿出來要看,被家僕一把搶走,他急得差點哭起來,未料那家僕大聲道:“小姐,銀票果然是假的,兩百兩在我們銀通錢莊根本就兌不了。”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步驚豔,未料此女長得爽氣漂亮,居然用假銀票騙人,太不可思議了。瘦小男子亦是大驚,轉身就拉住步驚豔抱着的琴尾,“喂,你還我的琴,我不賣給你了,把你的假銀票拿回去。”
見此狀,李可薇和唐小倩站在一邊看熱鬧,不屑鄙夷之色溢於言表,笑得好不得意。
步驚豔推開瘦小男子拉扯的手,微惱道:“建議你別人雲亦云,自己也有點主見好不好?你都沒到錢莊兌,又怎能說銀票是假的?就憑一個與你毫不相干人的一面之詞?”
瘦小男子張嘴,一時間似乎覺得她的話也有道理。誰知李可薇忽然傲聲說道:“銀票明明是假的,又怎能以假亂真?好吧,算了,爲了幫你這個窮鬼稍稍解除困難,這把琴,我決定出價三百兩買了,而且是現銀,把琴拿過來給我。”
瘦小男子盯着她身後家僕從一個錢袋子裡露出的幾個大銀錠子,頓時瞪大了眼,好半晌後,才艱難地把視線移到步驚豔身上,“這琴我不賣給你了,人家出的價高……”
步驚豔也惱了,“價高又怎樣,先買先得/”
瘦小男吞着口水,“可是你的是假銀票。”
“就是,沒錢還出來學人家買東西,連兩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卻以假亂真欺負老實人,你就這德性麼?”
李可薇勾着一邊嘴角,當衆盡情嘲諷,唐小倩也擡高頭顱了跟着不陰不陽道:“如果姑娘還敢羅嗦,我們可以馬上就叫官府的人來,讓他們花個一年半載的時間,看能不能把姑娘的銀票真假辨出來,不過這期間,可能要勞煩姑娘在牢房裡度過。“
聞此言,周圍的人素知這兩位小姐不好惹,便有好心的勸步驚豔拿了銀票走人就是,沒必要與她們糾纏。
步驚豔氣不打一處來,也極力忍着,只抱着琴側頭對瘦小男子冷然道:“等你到錢莊把銀票驗了真假再來和我說話,滾。”
那邊幾個家僕頓時嚷開了,“大家看啊,這姑娘好不要臉,明明用假銀票做了虧心事,還理直氣壯趕人家滾,豈非太過囂張?”
“你們哪隻眼睛看見她給你的是假銀票?”
隨着人羣裡的一個聲音,就見四五個人走了出來。當先的,居然是風流太子爺沐長風,斜眉挑目,一身名貴面料的袍子上面繡着大朵大朵的薔薇,更襯出他風流倜儻、又痞又壞的氣質,加上容貌俊美,就那麼隨意往人前一站,已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李可薇眼睛一亮,頓時要撲過去,他卻就地一指,“別動,給本太子好好站在那裡說話,敢近前一步,小心以後連太子府的大門也休想進。”
李可薇委屈地站在那裡,噘嘴叫道:“太子哥哥……”
沐長風也懶得管她,攬過步驚豔的腰,柔聲責備,“我才離開一會,就怎麼惹出這些事呢?不就是一把琴麼?還弄得臉紅脖子粗,他不識真假,叫他到太子府取錢就是,還有閒心跟人羅嗦什麼?”
步驚豔果然覺得自己是被瘦小男子氣壞了,她好心幫他一把,他居然不識好歹,難怪別人都說好人做不得。
瘦小男子一見沐長風的架勢,就知今天惹錯人了,太子喜歡的女人,往往就在寵愛的那幾天還有些愛惜的,現在他惹了他,不知會有什麼下場,當下就跟蔫的茄子般,低頭一聲也不敢出。
沐長風把步驚豔懷裡的琴抱過來一看,讚道:“果然是好琴,怪不得你喜歡。也罷,我出五百兩買了,把銀票還過來吧。”
步驚豔惱那瘦小男子,忙道:“算了,這琴還給他,我不要了。”
沐長風神色極爲張揚,“那怎麼行?不就是五百兩銀子?銀子去了可以再來,你喜歡的東西若不買,比在我的心裡鑽兩個窟窿還讓人疼得厲害,買,一定要買。”
雖然說得肉麻,但步驚豔也會意,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剛纔有人出了三百兩,我們出五百兩,不知別人知道我們勢在必得,會不會擡高價碼?”
唐小倩雖然身爲三皇子的未婚妻,可畢竟還沒過門,再者,三皇子素來與太子不和,在財力方面也是不及太子很多,如果此刻她爲了一把琴與太子起爭執,勢必爲三皇子惹來不少麻煩。當下哪敢還要琴,強自鎮定了一下,嫣然一笑道:“這把琴既然是姑娘先看到,自當姑娘先得。太子把價位已經出很高了,我們自承再買就不划算,太子買好了。”
沐長風攬着步驚豔隨口說道了聲謝,便不再理他們,只低頭附耳下去,狀似親密無比,戲笑道:“一個人出來,也不擔心被人打劫?”
步驚豔讓開他的氣息,別開頭輕嗤道:“怎麼?不生氣了?”
沐長風那日走後,她便很少見到他,聽說每天早出晚歸,時常從下人的嘴裡聽到一些他在外面胡天胡地的消息,平日晚飯會到聽竹園來用,自那日後,他幾乎便沒來過,晚飯也免了,步驚豔一個人用飯,時常也感覺有些孤單。
可是她知道,是她讓他如此,以他的性格,哪怕在花天酒地,並不見得就代表快樂。
可是又能如何,她不能給他什麼,就不能讓他有希望,到時候傷得會更深。
“我什麼時候有生你的氣?”沐長風則眨着眼,裝傻。
“你那日的語氣恨不得要和我絕交,難道不是在生氣?”步驚豔丟下一句,便往前走。
沐長風卻拉住她,指天發誓,“絕無此事,肯定是你眼花了。”
兩人如此親密,衆目之下竊竊私語,分明關係非淺。一些人大嘆此乃風流太子的劣根性,同時又對眼前一對金童玉女羨慕不已。倒是被晾成冰塊的李可薇跺了跺腳,又不敢惹沐長風,只得重重地哼一聲,帶着唐小倩和那一從家僕快速離開了。
步驚豔也沒反駁沐長風,只是盯着前面一行人的背影嘆息道:“這次又得罪了她,不知下次會給我什麼好果子吃?”
沐長風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當然是有滋有味的果子/”
步驚豔撇開他先走,“沒一句正經,懶得理你。”
“真是個醋罈子,下次見到女人本太子決意繞道。”沐長風和他的狐朋一臉無奈的跟在後面
步驚豔身形一僵,勾了下脣角,步子卻更快。
背後傳來一陣轟笑聲。
雪域國乾坤大展,飛雕巧檐,莊重藏拙,無形之中,一股威嚴的氣息卓然其中,陳年累月積薄的迫人氣勢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而此時月光如水,那些金碧輝煌或古樸典雅的紅牆碧瓦好似璀璨星光下的爍爍碧波,在夜風中搖搖晃晃的飛卷,亮晶晶的,好似夏末江畔的螢火蟲。
殿內燭火搖曳,一個身披夾袍身姿雋秀的男子臨桌而坐,他斜斜地倚在軟榻上,似有心又似無心的望着大殿裡跪下的一溜兒人,聲音暗啞道:“只一夜間幾位都在報,說家裡遭了竊賊,還說竊賊留下狂妄之語,恐要以謠言加害幾位,這又從何說起?”
跪在下面的一個老臣匍匐上前,“稟王上,竊賊在微臣家裡盜了一些金銀,那都事小,主要他還在牆上留下話語,說他們已經找到了微臣通敵叛國的證據,叫老臣好自爲之,可是王上,老臣冤枉啊……”
另一大臣也悲聲陳述道:“王上,臣等家裡也同樣如此,不過那竊賊卻留下話語,說已經找到老臣與人密謀篡位的。王上,老臣一家從上到小對王上都是忠心耿耿,何時生過此心?那都是奸人想要謀害臣等想出的毒計,望王上能爲我等申冤。”
他們一開口,其他幾人也如是哭訴。
鳳九嘴角微微帶了笑意,雖似綿軟無力的半倚在軟榻上,但那種不羈的神形,令人畏懼的眼神仍是沒有人敢與他對視,“這竊賊也恁厲害,一夜偷了五家,還膽敢留下惡言,膽子不小。不過……據朕所知,幾位府上都養有精悍的護院打手,怎會讓人進了府中都不知道呢?”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一時無了言語。
他們府裡確實都養了大批的江湖人士充當護院,可是在失竊的時候,這些護院根本就沒察覺到,或者躲在女人的被窩裡被灌醉了酒,哪裡能發現竊賊的事?但是竊賊留下的言語事關重大,雪域王向來對這些事從不姑息,而且心狠手辣,稍有這樣的風吹草動,還不把他們全都剮了?是以才連夜爬起來趕進皇宮向他極力澄清,不然等事情從別人嘴裡報上來,他們的災禍更大。
鳳九擡了擡手,“先都起來吧。既然你們認爲自己都是清白的,朕雖然有恙,卻不糊塗,若有人真能拿出你們意圖不軌的證據,自然不會姑息。但如若是捏造,朕也不會去冤枉大家。怕只怕是竊賊的一個詭計,讓我們君臣互起猜疑,亂了臣心那就糟了。”
幾個大臣剛站起,聞言忙又跪下道:“望王上明察,絕不能讓奸人奸計得逞。”
“朕自然不會那般愚蠢,”鳳九眼裡變幻莫測,淺淺地笑,“所以爲了讓幾位放心,不再讓竊賊有機可趁,朕決定還是先把各位的府邸看護起來,你們的護院都沒用,朕的藍巾軍大家應該可以放一百個心了。各位認爲如何?”
幾個大臣心裡叫苦不迭,說得好聽是看護他們的府邸,說得不好聽就是監視他們,讓他們一絲也不能動彈,想不到病得快斷氣的王上做事還是如此乾淨,不讓他們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可是儘管如此想,卻哪裡敢反駁,還一連聲地跪在地上高呼王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