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的事情辦完了……”
其實想想,自己明面上過來,本來只是爲了斬掉那一隻寄土蛇神而已,都沒打過嚴家或是那所謂鐵檻軍的主意,純粹是因爲這麼多轉生者湊到了一起,閒着也是閒着罷了。
本來就不在計劃內,胡麻當然也沒有太放在心上,讓不食牛過來接手,也只是省得浪費。
當然,事後這羣桀驁不馴的傢伙,心裡如何猜想,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自己只是知道如今手頭上最要緊的是什麼,趁了二鍋頭老兄正在幫着自己籌備,他便也帶着老算盤與烏雅,還有這幾天裡露了大臉,正興奮着的周大同,一起回到了血食礦上來。
並安排着他們:“好好在礦上守着,明年開了春,便要派人過來好好的採割呢!”
“……”
只有老算盤還惦記着:“話說,咱講好的那一百九十斤……”
“這還能短了你的?”
胡麻道:“不僅這礦上明年要割出來,回頭我在明州還有一批,要運過來呢,你想要多少,儘管拿就是。”
“……”
老算盤都給嚇着了:“別,你別這樣,忽然這麼大方,我不習慣……”
“我說真的。”
胡麻道:“只不過,咱這礦上,大概也很快要來一位大主顧,回頭你們也別問他別的,他想要多少,但凡礦上有的,盡數給了他就是……”
“多大主顧啊這是?”
老算盤一聽都有些憤憤不平了:“多少錢一顆血食丸賣給他的?押運請哪個鏢局?還是自己僱人?”
“這買賣上的事,你咋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呢?”
“……
胡麻有些無奈,只好附耳說了一句。
老算盤一聽,臉都白了:“那煞神,居然還要回來?”
“人家家在這裡,妹子也在這裡,不回這裡來,又能去哪裡?”
胡麻嘆了一聲,拍了拍老算盤的肩膀:“反正你們不是外人,回頭你跟他交接便是。”
如今看着老算盤的眼睛裡,多少有些同情。
自己也是事後與猴兒酒談這血食的交割問題時,才知道他在瓜州,見着了烏雅,於是便也跟着看了幾眼,當然也就把烏雅拜了老算盤爲師,老算盤如何教她的都看在了眼裡。
“他對烏雅還是不錯的。”
猴兒酒道:“所以我才把已經種在他身上的蠱給收了回來……”
老算盤也不容易……
早先在石馬鎮子時,胡麻便藉助猴兒酒的蠱蟲,偷聽孟家二少爺與守歲大堂官的對話,知道了這老算盤來歷古怪,號稱什麼國師門下,第十一姓,但又不會輕易站隊什麼的……
既不輕易站隊,又怎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而且裡裡外外,確實幫了自己許多?
如今知道這老傢伙底細的,只有猴兒酒與自己,自己倒是捨不得殺,但猴兒酒可不一定。
不過,這老哥也不壞,幫了自己,便跟自己有了交情,收了烏雅做徒弟,那猴兒酒對他也會手下留情,在不說破的情況下,硬是站穩了腳。
既然如此,那就多掏點他肚子裡的東西,不急着把這些事情說破。
一應安排妥當了,他便又回到了明州,而回來這裡,一是要把周樑和趙柱叫過來,讓他們帶一隊兵馬,幫自己把這青石鎮莊子裡藏的血食,送回血食礦去,作爲給猴兒酒使用的第一筆資金。
另外一點,便是守着張阿姑,要讓她正式的開上一次壇了。
“掌櫃小哥,又要殺人啊?”
張阿姑早先就經了一場人頭滾滾了,現在自家無頭小鬼都一天一個模樣。
如今一聽又要起壇念名字,心裡便不由得吃驚。
“阿姑放心,這次應該不一樣了。”
見胡麻如此有信心,張阿姑便也只好再次鼓起了勇氣,仍然拿着胡麻給他的百鬼錄,便於青石鎮子周圍,起壇作法,一一的念名。
她是真的擔心,若是自己這起壇再不靈,怕是這百鬼錄上的名字,又要被劃掉一大批,但卻沒想到,這次不同,纔剛剛起壇,便迎着了陰風滾滾。
壇前的蠟燭火苗呼呼的漲,一竄丈許,將四下裡都照得鬼氣森森。
隨着她結結巴巴,將這百鬼錄上的名字唸了出來,便只見得壇前一陣鬼影閃爍,照常理說,唸了名字,還需說出要請來做什麼,獻上什麼供品,但自己根本就沒念完呢啊……
而且這次召來的,居然啥話也不講,只是到了壇前,便一個頭磕倒在地,老老實實。
張阿姑都意外了,繼續按了上面的名字念着。
“嗚嗚嗚……”
天上烏雲匯聚,地上鬼影綽綽,一切流程都簡化到了極點,只一個名字,便將鬼神召來。
眼見得壇前跪的一個一個,或是身高三丈,或是滿身甲冑,或是陰氣滔天,張阿姑心裡都有些害怕了。
自己如今可只是起了一個普通的三丈壇,擱在以往,要請來有着這等法力的鬼神,那怕是把自己賣了都不夠,但如今,輕輕鬆鬆,召至壇前,倒是做了場夢一般。
她這一身本領,在被五煞惡鬼強定了婚時,其實反而是最厲害的。
後來五煞惡鬼被斬,她這一身法力未變,還更強了,但這身本事,卻掉了九成。
但如今,隨着這法壇起來,鬼神趨至,便等於在壇上結了契約,以後也能召喚過來,自己這身本事,豈不是一下子便又強了……
……百倍以上?
……
“可以,都懂事了……”
胡麻則是默默點了下頭,站在了壇後,懷抱罰官大刀看着,低聲向張阿姑說道:“阿姑,走鬼人日子過的苦,辦事也難,但從今天開始,可以將這百鬼錄上的名字,授予旁人了。”
張阿姑心神激動:“真……真的可以?”
走鬼門道,頹敗二十年,雖然鄉寨之間,走鬼人多,但有大本事的卻少。
但如今這壇上百鬼之名,若是傳授了出去,變化該有多大?
一鬼之名,便頂得上一個絕活!
往更大了說,這二十年來,各門道已是公認,惟有負靈門道,最是厲害,也最多。
但如今,怕是走鬼門道也要起來,起碼能跟負靈掰掰腕子了……
胡麻微笑點頭:“是,但也請各路走鬼,按了規矩來,借鬼神之力,守陰陽秩序,真犯了事,鎮祟府也不會手下留情面的。”
“……”
“是,是。”
張阿姑是吃過虧的,但不是每一個吃過虧的,都想報復回去。
她便是那種吃過了虧,卻只想着能更公道一些的人,因此深深明白鬍麻所講的規矩二字。
倒是胡麻,放心的把這件事交到了張阿姑的身上,自己則是抱了罰官大刀,從這壇前跪着的密密麻麻鬼影之中穿了過去。
所過之處,鬼影綽綽,瑟瑟發抖,就連他懷裡的罰官大刀,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些鬼神的畏懼,刀身隱隱震鳴,猶似狂徒森然大笑,把這羣鬼更嚇慘了。
“咦?”
但也是走到了羣鬼身後,胡麻才略略停步,看向了後面一羣遠遠跪着瑟瑟發抖的鬼影,這些鬼魂比前面叫到的,要弱了許多,而且只敢遠遠跪在後面,卻是連壇邊都不靠近。
覺得奇怪,便道:“你們因何而來?壇上並無召喚爾等!”
“堂官老爺饒命……”
這一問,頓時引起了一片哭聲:“不是我等擅闖法壇,實是不得不來啊……”
“我等原非鬼祟,乃是西山道就食的案神遊穢,早先也是奉了孟家之令的,只是西山道里去了一位年輕的奶奶,那可兇得狠……”
“在那裡見鬼殺鬼,見人殺人,連我等金身都打破了,惹得一片大亂,聽她嘀咕着說除了胡家門裡的,其他都可以殺,於是,於是我等……”
“……投奔來了!”
“……”
“啥玩意兒?”
胡麻都聽得懵住了,不是,地瓜燒如今在西山道究竟幹啥呢?
自己嚴州的事都辦完了,她怎麼還不回來覆命?
當然,如今離得有點遠,也沒法把地瓜燒抓過來問,反正這些主動往壇上來投的,自己接着就是,也在這次點名之後,心間算是略放下了心,便只等二鍋頭老哥那邊的信兒了。
“明日動身如何?”
二鍋頭老兄平時磨磨嘰嘰,但決定了要幫忙後,卻也是痛快的很。
胡麻點完了百鬼之名的第二天夜裡,便得到了他的信,忙道:“那是自然,妥當了?”
“伱可有着第一優先級呢,找轉生者辦什麼事不簡單?”
二鍋頭聽着得意洋洋,又忍不住向胡麻吐槽:“這白葡萄酒小姐說話就不好聽,冷冰冰的,她這姐妹紅葡萄酒,怎麼也愛說怪話?”
“紅葡萄酒小姐挺好說話的啊……”
胡麻頓時好奇:“她跟你說了啥?”
二鍋頭有些琢磨不明白,道:“我只說了你要去枉死城,讓他幫着找一個有法子偷渡的人而已嘛,她便只是問,偷渡容易,但枉死城據說不好找,我是不是有把握之類……”
“我當然說是了。”
“她又問我,爲何嚴家倒了,瓜州府君閉了廟門,結果瓜州卻一夜之間,掛滿了紅燈籠……”
“我能說啥,小紅燈糊里糊塗變成了山裡那位的分香大堂官,到瓜州來不是理所應當的麼?我一個右護法,能有啥意見?”
“結果她聽了,就呵呵笑一聲,不言語了……”
“……”
胡麻聽着,也沒太明白,紅葡萄酒小姐心思全放在轉生者的事上了,問那紅燈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