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皇宮。
此時一個人正拿着書本坐在御書房裡細細讀着。
只見他忽而對着燈影發呆,繼而搖了搖頭;忽而又急急翻閱,然後提筆欲在紙上寫下些什麼,可又嘆了口氣把御筆放下;忽而再闔上眼睛,彷彿在玩味着什麼,卻又皺起眉來露出不如意之色;忽而又站起身來,在書房呢,來來回回的踱起步來……
這位在御書房內坐立不安的人,就是當今的聖上——韓銘越。
只見他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轉回身來到龍書案前,拿起茶盞,卻發現裡面的茶已經完全涼透了。
正在他準備發怒,叫在外頭侍候的太監宮女換茶的時候,忽然,聽到站在外間的有稟事太監說道:“啓稟皇上,左丞相到。”
“傳。”韓銘越大聲說道,然後轉回書案後的椅子上坐好。
只聽“吱啦”一聲響動,御書房的大門已經推開,丞相左俊忠低着頭,畢恭畢敬的走了進來。太監們趁機也換了茶,然後快速的退出書房,又儘可能小聲的把大門關好。
今天的這些個太監宮女都是格外的加着小心,看着皇上眉頭緊鎖的樣子,不好說哪句話哪件事辦得差了就會一下子沒了小命兒!就算是換茶,這平日裡每刻種就要做的事情,今天都死也沒人敢冒冒然的闖進來。
左俊忠走到書房的外間正廳,看到皇帝正坐在書案之後,整了整衣冠,然後向皇帝請安。
“微臣參見皇上。”說着,左俊忠就欲下跪施禮。
“免了吧。又沒有外人。”韓銘越看到左俊忠準備施禮,這樣說道。
韓銘越邊說,邊起身站了起來,離開書案,來到外間的八仙桌邊坐了下來,然後對左俊忠說道:“你也坐下來說話吧。”
“是。那微臣告罪了。”左俊忠向着韓銘越作了個揖,然後在下首的圓凳稍稍搭了個邊兒,坐了下來,之後才低聲問道:“不知皇上此時召微臣入宮,是有什麼旨意?”
“旨意什麼的倒是沒有。只是,這眼下還有不足半月,就是大比了。可是這題目……朕思前想後,也沒個眉目,所以才找你來,想和你商量商量。”
“原來皇上是爲這件事憂神了。是微臣失職了,未能替陛下分憂。”
韓銘越擺了擺手,然後說道:“你是這次的主考,想來最近也是爲題目之事頗費了些心思吧。想到了什麼,不妨說說。”
“是。回皇上,臣這幾日爲了試題,也是天天拿着這幾本書來回的翻閱,臣還拿了這一科會試的試卷做了幾天的學問。”
“哦?有何收穫啊?”
左俊忠微微一笑,然後說道:“臣啓陛下,臣最近調閱了臨近幾省的會試試題,發現,似乎這一次會試除京機所在之外,其餘各省的題目都過於刁鑽。而且,臣還聽說,那些個刁鑽的試卷,讓些個考生都叫苦不迭。”
聽了這話,韓銘越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捊了捊鬍子,說道:“這四本書,考了幾百年,看着句句都熟。朕也聽說,甚至於從註解裡摳出題目來考的也是有的。”
“是。臣思量着,出題者想借此一舉,可避免些夾帶抄襲之類。可是這樣一來,也未免有失偏頗,也對人才的選舉也有些不利。”
“朕從下午開始,已經琢磨了有兩三個時辰,可是,現在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這時,在御書房外,一位貴婦和隨從來到了門外。
“奴才給左貴妃謝安。”
站在書房外的領頭太監眼尖,遠遠的見到貴婦,急忙小跑了幾步,來到近前跪了下來,壓低了聲音向她請了安。
“起來吧。皇上,還沒休息麼?”左貴妃看了看御書房裡通明的燈火,又聽這太監有意壓着聲音和自己說話,才這樣問道。
“是。皇上剛召了左丞相入宮,此時兩人正在議事。”
聽了這話,左貴妃點了點頭。這些年來,皇上對自己兄長的倚重是人人皆知的,這樣的深夜入宮也不是一兩次的事情了。
“要奴才回稟一下麼?”
“不必驚動。我去側殿等等便事。現在要你去回報,不是要你進去圖個沒臉面麼!”左貴妃微笑着說道。
“貴妃您真是體諒雜家了。您這邊請。”管事太監微笑着,親自引着左貴妃來向左側一處側殿走去。
正在這時候,只見一位醫官打扮的人帶着下人來到了御書房外。
“公公請留步,我來給皇上送藥。”見到管事太監,那醫官趕忙說了句。
等走到近前,纔看到左貴妃也在這裡,忙跪下來,說:“臣周啓明給娘娘請安。”
“免了。”左貴妃說道。
“現在真是不便進去打擾,皇上吩咐了,裡面不傳,絕不許進去的。”管事太監說道。
“可是這藥……”
“周太醫若是信得過哀家,不如就放在這裡,一會兒哀家親自送進去吧。”
“那就有勞貴妃娘娘了。“
說着,左貴妃命下人接過藥來,來到側殿之後,對管事太監說道:“一會兒,皇上準備歇息之時,還麻煩公公過來告知哀家一聲。”
“這是當然的。請貴妃娘娘稍安勿燥。”說着,這管事太監轉身離開了側殿。
大約有一個時辰之後,一位小太監跑了進來。
“貴妃娘娘,師傅遣我稟告,皇上那邊傳了茶,似乎已經議完了事。師傅讓我請貴妃示下,要不要幫您稟告一下。”
“好。去稟一下吧。”說着,左貴妃站了起身,隨着小太監一起來到了御書房外。
正巧,那位領頭太監剛剛出了書房,一見到貴妃就滿臉堆笑着說:“娘娘,皇上有請。”
左貴妃一笑,走進了書房。
“皇上……”邊說着,左貴妃邊準備行禮,卻被韓銘越攙住了,說道:“愛妃,免禮吧。”
“臣給貴妃娘娘請安。”說着,左俊忠也準備向左貴妃行李。
“哥。”左貴妃忙攙住了左俊忠。
“愛妃怎麼過來了?”韓銘越問道。
“皇上,您又因爲議事忘了時辰了吧。臣妾剛纔幫您備了點心,來到書房外的時候,又遇到太醫給您送藥,我一直讓人隔水幫您溫着。太醫說過的,這醫是萬萬不能斷了的。”左貴妃微微一笑,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藥盞,遞給了韓銘越。
“瞧瞧。我上了朝,得聽左相的。回了宮,得聽愛妃的……”
這韓銘越本是句笑話,卻嚇得這兄妹兩人一起跪了下來。
“皇是恕罪。”兄妹二人齊聲說道。
“你們啊……一句玩笑,不值得這樣的。不起,我可就不喝了。”
這左氏兄妹兩人被韓銘越的話氣的哭笑不得,從古到今,後宮干政,外戚專權,這兩句話之後要接的,肯定都是離死不遠的罪名。可如今這位皇上,偏偏對這些都沒個概念。
這兄妹兩人站了起來,等韓銘越
“時候已經不早了。臣也就告退了。”左俊忠看着韓銘越吃下了藥之後,才說道。
“也好。回去早些歇息吧。”
聽了這話,左俊忠又對着皇上、貴妃深施一禮,才退出了御書房。
“我們也回去歇着吧。來人,擺駕。”
“皇上!”聽了韓銘越的話,這左貴妃突然跪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起來講。”
“皇上,您恩寵臣妾,是臣妾的福氣。可是,臣妾懇請皇上多去那些年輕的妃嬪宮裡走走。臣妾年紀已大,無力爲皇家開枝散葉,可是皇上無嗣,這無論如何也不是件幸事。妾臣斗膽,說句不敬的話,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可是馨蕊姐姐仙逝已久,想必她也希望皇上您能保重自己……”
“別說了。”韓銘越這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卻透着威嚴。
那左貴妃也識趣的不再繼續下去。
韓銘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朕喜歡去你那兒,主因爲去了你那裡心裡舒服。想必,今天的這前半段話,應該是出自皇嫂之口吧。她說什麼,你聽着,應承着就是了。若是說這宮裡守規矩的妃嬪,除了你還真不一定再能找出第二個來。走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說着,韓銘越攙扶起左貴妃,和她一起離開了御書房。
就在伺候的太監宮女們撤去火燭之後,一個黑影從一側的窗子,翻身進了御書房……
在這裡,要插幾句嘴。
剛纔韓銘越所說的皇嫂,乃是當今的太后。
不知何故,這皇家韓氏子嗣並不興隆。到了韓銘越這一輩,也只有他與兄長韓銘卓兩人。就在韓銘卓即位不久,就染了天花惡疾。因爲來勢很洶,確診的又遲了些,所以,在即位不足一年的時候,就駕崩了。
當時,韓銘卓並沒有子嗣,雖然皇后腹中已經有了龍種,但是一則不知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所以無法立儲;二者,即使立了儲位也無女子輔政一說。所以,只好把帝位傳給了一直住在宮外的這位閒散王爺,也就是韓銘越。而前面提到過的那位賢王,就是先皇的遺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