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這天一早,賀萱到衙門略站了站就往宮裡去了。
進了宮,引路的太監告知賀萱,皇上現在正在煙翠閣,並且已經下了旨意,讓賀萱入宮之後直接奔那兒去。
到了宮門口,賀萱連等都沒有等,就直接被讓了進去。還未進正殿,賀萱就聽到嬰兒的啼哭之聲,以及大人們陣陣的笑聲。
賀萱這纔想到,這位小王子已經快到百日了……滿月的時候,自己因爲忙着其他的事情,只是遞了賀貼,送了禮物,並沒有過來親看,今日纔是自己與這位小王子所見的第一面。
進了正殿,賀萱剛想給皇上,娘娘見禮,就被皇上給攔住了。
“今兒不在朝上,這些禮就免了。無憂啊,過來看看朕的胖兒子!”
賀萱聽了這話,不禁莞爾一笑,擡頭看時,才發現這屋子裡除了皇上與娘娘之外,連同日莊王爺、文溪郡主並着左良都在。
賀萱微微一笑,點頭向衆人問了好,這才走到小王子的身邊兒。
孩子一出了滿月,長的都是越來越開的,自然是好看的。更何況,這孩子親自由娘娘一手照顧着,吃的好,睡的好,自然各方面更要好些。
眼下,賀萱與文溪的關係也不像以前那樣彆扭,自然在皇帝面前,這一團和氣更是沒有人想破壞的。賀萱只在這裡呆了一小會兒,便起身告辭,衆人也沒有多留,念着他最近這段日子的辛苦,所以早早的放了賀萱回去。
賀萱退出了煙翠閣,滿心歡喜的向宮外走去。可還沒離開幾步,便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賀萱聽得出那是誰的聲音,雖然想裝作沒聽到,但是想想這也不太可能,所以乾脆站下來,轉過身,低着頭,直接跪於長街之上,說道:“微臣給賢王爺請安。”
允臻見賀萱如此,倒站在那裡暗自發笑,也不再出聲,只是看着他。賀萱跪了半晌也沒見允臻讓自己起身,覺得有些奇怪,她偷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一雙鞋子,賀萱這才知道只有允臻一個人,也不再等他讓了,自己便站了起來。
“自己一個人,也不說一聲……”賀萱小心嘀咕着。
“我有說我帶了人麼?你連頭也不回一下,低着頭就知道跪!”
允臻滿臉是笑的看着賀萱,不知道爲何,允臻覺得現在作弄賀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允臻問道。
賀萱點了點頭,回道:“明兒就是他們大婚了。若現在還沒個靠譜,別說別人,就連我的尚書大人也是饒不了我的!”
允臻看了看賀萱,說道:“這兩個多月,見你幾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我也沒去打擾你。錦瑟……那裡我去過幾次,她知道你忙,讓我轉告你要照顧好自己……你知不知道,最近你清減了很多!”
賀萱忽然覺得從允臻的話語裡聽出許多的柔情來,她擡起眼來,迎面正看到允臻當真用着一池柔情滿溢的目光望着自己。
賀萱搖了搖頭,好像很冷似的揉了揉手臂,說道:“怎麼忽然這麼冷!”
允臻看着賀萱淘氣的樣子,笑了起來。
“說正經的。我有件事兒,想問你。”提到錦瑟,賀萱試探的跟允臻說道。
“什麼?你說。”
“我……”賀萱開了個頭,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下去了,直接了當的說,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自己又該怎麼繞到自己想問的事情上去呢。
看着賀萱欲言又止的樣子,允臻心裡似乎已經明白對方想問什麼了!
“有什麼話直接說吧!你我之間,不用繞什麼彎子。那樣說話,會很累的!”
賀萱看了看允臻,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依稀聽說……錦瑟……姑娘……似乎並不是出身寒微之人……”
說着,賀萱又看了看允臻。
“還有麼?”允臻笑着問道。
賀萱乾笑了一下,說道:“別的……”
“既然你沒有說的,那就我來說……走吧,我也要出宮,我們邊走邊說!”
賀萱點了點頭,跟在允臻後面走了幾步,允臻又停了下來,看着賀萱,“你走在我後面,我怎麼跟你說話呢?一起走!要麼,我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
賀萱搖了搖頭,緊上了一步,與允臻並排而行。
“錦瑟,確實不是出身寒微之人。她是原守邊將軍慄萬靈的女兒!”說着,允臻看了看賀萱,見賀萱只是低着頭聽着,顯然,聽到那個名字,她有些異樣,允臻沒有戳破,接着說道,“錦瑟幼時就被寄養於宮中,十年前,慄萬靈因爲擅離職守,被人告發,而被出斬,作爲犯官之後,錦瑟便也不能再留在宮裡了。可是太后顧念着養育之情,爲錦瑟求了皇上,這才留得她一條性命。你……爲官也有些時日了。你也應該知道,這犯官的後人,男子是要流放的,而女子……也許現在看來,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太委屈了她,可是在當時,這可能就算是最好的了……”
允臻說到這兒,看了看賀萱,見對方聽得非常的投入,允臻心裡的懷疑似乎又被驗證了一些,他沒等賀萱開口,自顧自的接着說了下去。
“這孩子也真的是很可憐。據我所知,她不是慄將軍唯一的後人,她還有個比她大上一歲的姐姐。雖然,當年左大人確實是帶回了一具幼童的遺骸,可是,那是否真的是錦瑟的姐姐真的是不得所知。這麼多年,錦瑟一直懷着一絲的希望,等着她姐姐的出現……可是,轉眼十年過去了,只怕是……”
“王爺對錦瑟的事情還是很上心啊……”賀萱低聲說道。
“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從她還是襁褓嬰孩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這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就算只是一個物件,天天見面,也會成爲習慣了吧。更何況是個活生生,且招人喜歡的人呢!你說是吧?”
賀萱淡然的一笑,說道:“如果……我想爲她贖身,可以麼?”
“哦?想給她贖身的人也有不少,可是錦瑟一直都沒有答應過。贖是可贖的!但要她同意才行。”
“我想王爺也知道,我與錦瑟已經結拜爲義兄妹……誠如王爺所言,錦瑟是個惹人憐愛的好女孩,讓她呆在那樣的地方,多一日我都覺得難過……”
“你對她的關心,倒是真誠。不過你放心,現在的她的花銷,我都出了,她不會再什麼樣的人都見了。”
賀萱聽了允臻這話,瞧了瞧他,不置可否的微笑了一下。
“若你真有這樣的心意,我倒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哦?”賀萱看了看允臻,他如此熱心,倒讓賀萱有些疑惑了。
“是啊。其實這種事情,以前也有人作過,幫個犯官的女子脫掉賤籍,改名易姓,你如果真的想讓錦瑟遠離了那風月所在,這些是必然要做的。”
賀萱笑了笑,說道:“等我忙完這一陣子吧。哪天我去義妹那裡,與她商量一下。她不是個不知自愛之人,就像你所說的,以前也有想爲她贖身卻被她拒絕,想來,她甘願留在那裡必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現在她還不能走,走不脫,我自然也是不能勉強的。”
允臻一直很高興賀萱順着自己的思路一直走下來,可是到了這裡,賀萱忽然話峰似乎又有了轉移,允臻先是一愣,轉爾又馬上點了點頭。
“你說的也對。君子不奪人之美,不強人所難。”
說到這裡的時候,宮門口也已經出現在兩個人的眼中了。
“今日時間還早。要不要到我府裡坐坐?”允臻問道。
賀萱想了想,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王爺剛纔若是不提,我還真未想起這節下還未到義妹那裡看看。想來,如今廖老爺和廖夫人已經回了家,她再登門必是不方便的。所以,我還是去看看她吧。再說,王爺今晚不是要在宮中賞月麼?雖然時候還早,不如去太后那裡多坐坐,免得還要再多跑一趟。現在雖然入秋,但是晌午的太陽還是很烈的。這樣奔波,未免太過辛苦,王爺要愛惜身體纔是。”
聽了賀萱的這兩句話,允臻微笑着點了點頭。用自己的雙手緊緊的握住賀萱的雙肩,用近乎寵溺的語氣說道:“那你就不熱麼?你的傷也纔好不久,也得愛惜自己。若再傷了,本王可會心疼的。上次因爲事情緊急才把你送到了廖家,若有下次,本王斷然是不會再讓別人照顧着你了……”
賀萱看着允臻,心裡不停的思索着。
他這是怎麼回事?今天的允臻和平日裡真的不同。雖然平時他也是對自己和和氣氣,可以沒大沒小,可是現在的這種感覺,真的是……很奇怪……他看自己的樣子,總有種讓自己不寒而慄的感覺……
看着賀萱呆呆的看着自己,允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慢慢的放開了手,對賀萱說道:“回去吧。路上小心。”
賀萱點了點頭,轉身快步的向宮外走去。
不對,這絕對有問題。難道,他在用自己的這種方式試探自己麼?自己的形跡已經暴露了麼?
賀萱邊想着,邊又回頭望了一眼,見允臻與剛纔一樣,還站在那裡,一直目送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