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臻把手邊兒的事情剛剛做完不到兩天,就聽到從京都附近傳來了消息。
皇上的車馬,已經到了京城的近郊。
允臻算了算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皇上這一行人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悄悄地來到了左妃娘娘和左夫人被安排暫住的地方。
當衆人一進這個村落之後,早就有人飛奔似的去給娘娘和左夫人送了信。等兩位貴夫人見到自各的夫君的時候,心中的激動是不言自明的。
打從皇上他們一離開,這兩個人的心,就一直是懸在半空中的,一方面擔心着他們外出時候的風險,另一方面,也時時擔心着自己的處境。眼下,這些擔心,終於可以暫時的放下來了。
這一路上風塵僕僕的,到了這裡,家已經是近在眼前了……
可是,這離家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入夜,皇上已經安寢,可是爲臣子伴遊的這幾個人,卻一直沒有休息。
“父親,皇上準備在這裡休整幾天?”左良問道。
左俊忠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皇上這一路上是累壞了,只怕要住上幾日吧。”廖庸幽幽的說道,“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呢!你覺得呢,無憂?”
賀萱聽了他的問話苦笑了一下,說道:“打從出門開始,我就沒安過。”
這話說的,倒是實話,不只是她,這滿屋子的人,估計都是這樣的提心吊膽一路走過的,特別是在遇襲之後,都是打起了十幾二十分的小心,眼下,每個人的精神都有些透支了。
“對了,今兒皇上派人去拿邱實的父母了。”左良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偷眼看了看賀萱。
左俊忠與廖庸也把目光轉向了她,賀萱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很是希望皇上可以網開一面,但是……只怕是不能的了……”
屋子裡的空氣一下子沉重了起來,都能聽到旁邊燭火的跳動的聲音。
“話說,難道皇上進城的時候,還是要這樣悄無聲息的麼?”
過了一會兒,廖庸輕咳了一聲,然後再次發問。
“你覺得不好麼?我倒覺得悄悄的進京,不是件壞事兒。”左良說。
“只怕咱們想悄悄的,也會有人不樂意吧。”左俊忠嘆了口氣,輕輕的說道。
“我也覺得,現在咱們一靜不如一動了……特別是現在,娘娘和小皇子也在這裡,就算想不張揚,只怕人家派到京都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動靜了……”廖庸說。
聽了他的話,左良也點了點頭,“的確如此,父親,要不然,明天和皇上請個旨意吧。這麼些個侍衛,不直接帶着進城,只怕路上不安全。可若是想悄悄的不讓別人知道,也是挺難的一件事。更何況,這裡已經是京都,我們的臉,還有幾個當官爲吏的不認識呢!”
左俊忠點點頭,然後說道:“這一路上,你們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事兒,明天早起咱們再議吧。無憂啊……”
左俊忠叫了賀萱一聲,卻見賀萱坐在那裡發呆,兩眼直盯盯的看着地面,一言不發,彷彿沒聽到自己說話一樣的。
“無憂……”
坐在賀萱旁邊的廖庸碰了碰她的手臂,賀萱這纔回過神來。
“怎麼了?”
看着她失神的樣子,幾人都微微一笑。
“我爹叫你呢!”左良笑着說道。
“哦,左伯伯……我走神了。”賀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們給她用的這個小字不對啊,這哪裡是無憂……你也累了,早點去歇着吧。我和子卿去下後面,打從文溪進了這院子,就一頭紮在後面,夫人已經過來請過幾次了……”
聽了父親的話,左良一笑,說:“她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估計這會子,後院已經沒人不知道她要做母親的事兒了。”
看着左氏父子一臉幸福的談論着這件事情,賀萱不由得從心底裡涌出一絲類似於嫉妒的羨慕,她有些愧疚的看了看廖庸,竟發現廖庸也在看着自己。
賀萱的事情現在是瞞下不瞞上的,所以,她依然住在外面的院子裡,和廖庸住在一處,這一路上,是非常的疲累,可是賀萱卻一直睡不着。
她一直在想着一個人——邱實。
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天,她總能夢到這個從小就覺得討厭的人傢伙,當然,還有他的父母。雖然,自己從沒感覺自己喜歡過這些人,可是,卻也不得不說,自己已經習慣了這些人的存在了。
可是眼下,他們就要輪爲階下之囚,而且,生死也將成爲一個不定之數,這怎麼能讓賀萱心裡不存着些失落之感呢!
“又在這裡神遊呢?”
正想着,只聽自己身後的門一響,廖庸的聲音傳了過來。
賀萱回過頭去,看廖庸披了件衣服,趿着鞋,正倚着門框看着自己。頭上的一縷頭髮鬆了下來,廖庸正用於撓着玩兒呢!
賀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打趣着說道:“這位小娘子好生的嫵媚……”
廖庸其實在屋子裡就看了賀萱很久了,本想着,可能是這一路之上的壓力太大,眼下一時突然放鬆了些,她有些不適應,可是越看越覺得她的表情落寞了下來,廖庸這才走了出來,逗着她說話。現在看着她笑了出來,廖庸的心也略略安穩了些,既然賀萱拿自己打趣,那自己乾脆就順水推舟好了。
只見廖庸仿着女子的樣子,踏着小碎步來到了賀萱的身邊兒,然後飄飄的一個萬福,捏着嗓子答道:“奴家見過賀大人。”
看着他滑稽的樣子,賀萱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你可算了吧。”
“怎麼?奴家都脫成這個樣子了,大人還不動心麼?”
“又沒正經了是不是?”賀萱說着,白了廖庸一眼,但是臉上卻依然滿是笑意,“好好說話。聽你現在這聲音,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能讓你笑着,就是我最正經的事兒了。”廖庸這才恢復了自己平時的聲音,然後一扭身,坐在了賀萱的身邊兒,“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呢?”
“你不也是。”賀萱看了看廖庸,“難爲你,這次出來,也陪着我擔心受怕了這麼久。”
“要是不陪着你出來,我估計到你回家我看到你爲止,我都得是那樣擔驚受怕的。剛纔……你想什麼呢?”
賀萱低下頭,嘆了口氣,說道:“在想邱實……”
廖庸聽了賀萱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陪着她也嘆了一口氣,“你想着他,我不介意,我也不吃醋,但是,你得記得,他的路,是他自己選的,不關別人的事,別有人一向情願的以爲天下蒼生的苦難都是自己的責任,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就好了。”
“你出來,就爲了和我說這個?”賀萱看着廖庸問道。
廖庸搖了搖頭。
“還有別的想說?”
“我其實也不知道想和你說什麼,只是想和你說說話罷了……”
賀萱正欲開口,忽然,一陣狂風吹了過來,廖庸趕忙用披着的衣服往賀萱的面前一擋。等風過去之後,廖庸說道:“起風了,別在外面曬風光,吹狂風了……咱們還詩意不到這個程度。進屋吧。”
賀萱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隨着廖庸進了屋子。
把門關好後,廖庸說道:“有什麼事兒,明天再感嘆吧。再說,皇上現在也只不過說是要把他的父母拘來,並沒說一定要殺,你也別想得太多了。”
說着,廖庸轉身想回自己的屋子,腳還沒邁開一步,就總得賀萱拉住了自己的衣服。他一愣,除了賀萱中了藥的那次之外——當然除了自己捱揍的時候以外——賀萱似乎沒有主動的接近過自己。可是眼下,賀萱竟然從自己的身後環住了自己的腰,並把臉貼在了自己的背上。廖庸不知她眼下意欲何爲,只好站在原處不動。
“你……要幹嘛……難道想非禮民男麼?”廖庸覺得自己的血液開始分流,除了上頭的之外,其餘的都衝向了丹田。
“只是想靠你一會兒……入凡……你想過,我們以後會過什麼樣的日子麼?”
有,廖庸心裡說,但是如果我說了,估計我就沒有以後的日子了。
“看着今天子卿說起郡主有孕的時候,那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感覺,真的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知爲何,我竟然有些妒嫉了……”
“你是妒嫉子卿還是妒嫉郡主啊?”
“都有……入凡,我也很想,像他們那樣,能夠平平穩穩的過日子……”
“會的……”廖庸頓了一頓,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晚了,回去睡吧……明兒只怕還有不少的事情呢。”
賀萱點了點頭,這才慢慢的放開了自己的手,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聽到賀萱關門的聲音,廖庸從心裡讚歎道:我真乃君子也!如此佳人投懷送抱,我竟然可以坐懷不亂。當世之下,還有幾人能夠……
讚歎之後,廖庸狠狠的甩了甩自己的頭,罵了句:真是豬頭,豬腦,這樣的好機會,就這樣讓自己白白的給斷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