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瑟和廖庚將文溪的信拿給廖氏夫婦看後,沒想到,他們竟然同意了。
因爲,左俊忠在寫給廖老爺的信裡,也提到了這件事情,只是,因爲錦瑟沒有說話,廖氏夫婦怕此舉會讓錦瑟爲難,所以,才一直沒有開口。
當晚,衆人等到廖庸回來,將他們幫他尋好配偶的事情告訴他,可是,後面的一肚子話還沒說,只開了個頭,廖庸就打斷了他們。
“不用和我商量,這事你們辦就好了。哪天成親,告訴我下就可以了。別的,我不想知道。”
說完,廖庸回了房間,一頭栽在牀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段日子以來,他以一頂三的在做事,爲的就是,能在晚上可以睡着。
既然廖庸不管,那麼大家就放開了性子把婚事操辦了起來。過貼,送聘,好在,廖家離那邊疆並不是很遠,路上,也就約有半個月的路程,這一來一回的,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月,過了年,二月初八就是好日子,婚事就定在了那一天。
這一天,廖家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當然,是除了廖庸之外,在被拉出書房之前,廖庸還在整理帳目,他被推上馬去,出城迎親。
整個過程之中,廖庸沒有半絲的笑意。在外人看來,也許是這位大齡娶親的大公子心裡有些太過緊張,但只有廖家人才明白,這哪裡是緊張,而是根本無所謂。
新娘子的身份已經成了苗疆大將的嫡女,這樣顯赫的身事,才勉強配得上廖家這富可敵國的家世。
恭賀如潮,而廖庸卻帶着疲倦的假笑只是點頭應付,但是這一晚,廖庸喝多了。
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從不允許自己去碰酒,因爲他明白,這個東西,只要現在的自己一沾上,就肯定停不下來。
但是今晚,他想讓自己放縱一下。
自己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與賀萱的婚禮是什麼樣子的,他會如何驚豔的看到穿着鳳冠霞披的賀萱,如何用秤桿在喜娘的吉祥話中挑起賀萱頭上的紅蓋,如何的與她飲下合歡酒,以及……其他……
可是眼下,他卻與一個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誰的人成了親。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管她是誰,她叫什麼,其實都與自己無關。她有了一個廖家大少奶奶的頭銜,如果她想要孩子,只要求錦瑟以後過寄給自己一個就可以了。此外,他不想與那個被稱爲自己妻子的人,有任何的交集,甚至,他已經給自己在書房準備了一個非常舒服的牀鋪,因爲那裡才以自己以後的房間。
廖庸喝的大醉,幾乎是被雨墨給背出了酒宴。
“少爺,我現在送您去房間。”
“你小子要是敢我送進洞房,我明兒就把雨青給賣了。”
雨墨一愣,問道:“您是真醉了,還是逗他們玩呢?”
“酒,是喝不下了,可是腦子,卻是清醒的緊……要不,你去找找二少奶奶,讓她再把我打暈好了……”
“得了吧,您。那我送您回書房。”
“嗯……”
這一晚,廖庸就宿在了書房,什麼合歡酒,什麼挑蓋頭,什麼其他……廖庸都不想去管了……
洞房之中。
“小姐,姑爺已經在書房宿下了……”
“沒關係。咱們也睡吧。”
新娘子轉過身去,脫了喜袍,拿下蓋頭,銅鏡之中,賀萱對着自己一笑。
三天的假死,四個月的昏迷,終於換回了自己的新生。當她清醒的第一時間,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已經死而復活的事告訴給廖庸。
但是,這自然是不可以的。
從左良那裡,賀萱知道了一些關於廖庸的近況,當然,也包括他的那場大病,那一個多月的行屍走肉,以及現在的忘情工作。
“既然他沒事,那麼也就不急在這一時了。”左俊忠說,“這個時候,若是我不敢保證我和他們之間的書信沒有人監視,若是露了行跡倒是不好了。”
賀萱應了下來,她明白,廖庸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雖然還要讓他自苦一些,但是,賀萱卻覺得開心……原來,自己在他的心裡,竟是如此的重要。
……
第二天清早,廖庸只覺得頭昏腦漲,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雨默聽到動靜,趕忙跑了進來。
“少爺,您醒啦?”
“廢話。不醒難道夢遊不成?”廖庸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說道,“去給我準備熱湯沐浴。一會兒還要出去,今兒到莊子上還有事。”
“是。”
看着少爺的心情並不好,雨墨識趣的閉了嘴,趕緊去準備沐浴。
泡在水中,廖庸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
算着時辰,也應該差不多該起身了,廖庸這才懶懶的從浴桶裡站了起來。
院子裡。
當雨墨和雨青看清楚向他們走過來的人有着一張與賀萱一模一樣的臉的時候,嚇的幾乎尖叫起來,賀萱對着他們一比,讓他們閉上嘴巴,不許出聲。
雨青仗着膽子,走近賀萱,看看地上,有影子,再摸摸賀萱的臉,有下巴,而且是熱乎的。雨青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公子,您……”
“別哭。我不是好好地麼!”
“嗯嗯,我不哭。”雨青摸了一把眼淚,對賀萱笑了出來。
“我去告訴少爺。”
雨墨說着,就要往屋子裡跑,卻被賀萱拉了回來。
“他幹嘛呢?”
“沐浴呢!”雨墨笑着低聲說道。
賀萱一笑,說,“不用你去了。他還欠我一次呢,這回也該還他了。你們在外面守着吧。”
“是。”雨墨和雨青相視一笑,往後退了幾步。
賀萱輕輕的推了推門,門沒有拴,賀萱走了進去。
廖庸聽到門的響動,問了句:“雨墨麼?”
沒有人回答,隔着屏風,廖庸看到了底下那一雙大紅錦鞋,他一皺眉,心裡對自己的這位妻子不請自來着實惱到了極點,最讓他生氣的是,自己還沒有穿好衣服。
情極之下,廖庸往後撤了一步,拉過披風,把自己包了起來,不知爲何,廖庸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只是……什麼時候見過呢?
“站住,別往裡進了。有什麼話,就站在那兒說吧。”廖庸厲聲說道。
賀萱隔着屏風,“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當日你闖人家沐浴的時候,怎麼不隔着屏風好好說話呢?”
這個突然闖進耳朵裡的聲音,讓廖庸覺得自己似乎是出現了幻聽,這個聲音……不是無憂的麼?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麼?難道,這世上還有人的聲音是如此相像麼?
不對,就算是相像,那闖人沐浴的事……除了自己和無憂,哪有第三個人知道。
“你是……無憂……麼?”
“你猜呢?”
“你過來……”廖庸的聲音開始發顫。
“可是你讓我站住的,這會兒又讓我過去。我憑什麼事事都得聽你的?”
廖庸哼的一聲笑了出來,是她……絕對是她……
“再說了,你不怕我是鬼麼?”
“不怕。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廖庸從幔子後面走了出來,邊走邊說道,“從我知道你死了之後,我就一直盼着,你會過來看我。如今你來了,我怎麼可能會怕。”
話聲剛落,廖庸已經轉過了屏風……
當他看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賀萱時,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是真的麼?”廖庸問。
賀萱沒有說話,她走到廖庸的面前,用力的捏了捏他的面頰。
“好痛。”廖庸放開拉着披風的手,任其滑落,他輕輕的握住賀萱的手,“你真的回來了……老天,看來佛祖聽到我的話了,他終於肯放你回來了。”
賀萱一笑,啒着嘴說道:“人家本來想報復你一下呢,誰想你竟然已經洗好了……”
“你想報復麼?”廖庸問。
賀萱點了點頭。
“真的想?”
“你要幹嘛?”
看着廖庸的臉上突然出現的奸笑,賀萱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卻被廖庸一把拉到了懷裡,然後打橫抱了起來。
“喂,你幹什麼,放開我。一會兒還得給婆婆敬茶呢。”
“不急。讓你抱負我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門,門,門沒拴……”
“想來雨墨他們已經知道是你回來了,還有哪個那沒有眼力這個時候往裡闖。”
賀萱還想說什麼,只覺得自己身體一下子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摔進了浴桶之中,賀萱從水裡再冒出頭來,擦掉眼睛上的水時,發現廖庸也已經踏進了浴桶之中。本來很大的浴桶,被他們兩個人塞了個滿滿,水都溢了出來。
“我想,你會有很多事情要告訴我,但是不急。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慢慢說。”廖庸雙眼發紅的看着賀萱說道。
賀萱的眼眼也有些溼潤,她點了點頭。
廖庸輕輕的低下頭來,用他微乾的嘴脣輕輕撫幹從賀萱眼中流下的淚水……
就在兩人輕輕相吻的時候,忽然一個極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了進來。
“少爺,您今兒還去不去莊子上啊!”
是雨墨的聲音,從那帶着笑聲的話聲中,廖庸聽出了雨墨這小子在使壞。
賀萱把臉埋在廖庸的懷裡,吃吃的笑着,廖庸恨的心癢,對着外面大聲喊道:“不去了!你去告訴老爺夫人,還有二少爺二少奶奶,大少爺今兒娶媳婦了,什麼也不幹!”
……
尾聲
十年後。
不知不覺之中,允臻榮登帝位也有十年之久了。
這些年來,他按照自己心裡與賀萱的約定,盡心盡力的作着一個好皇帝應該做的一切。
這一年,他第四次出巡,來到了這個他原本一直不敢踏足的南方,說不敢,並不誇張,允臻也不明白,爲什麼到南方這裡來,會讓他覺得有些緊張。
這天的天氣很好,微風撫面,允臻沒有帶太多的人,只有兩個侍衛隨着他,來到了這城裡最大的酒樓。
“勝意樓”
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大約八九年前,京都裡的那個勝意樓就悄無聲息的整個搬走了,只剩下一處空蕩蕩的房子。
“主子,在這兒用麼?”侍衛問道。
“就這兒吧。瑄兒,這裡可好?”允臻問自己身邊那個七八歲的女孩道。
“只要您喜歡,瑄兒去哪裡都是好的。”小姑娘甜甜的回道。
允臻一笑,拉起她的小手,上了樓。整個二樓,被允臻包了下來,他選了一處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此情此景,允臻覺得十分的熟悉,他不禁微微一笑。
正在這時,忽然一輛裝飾精緻的馬車駛了過來。
“父親,這馬車,好漂亮啊。”
允臻點了點頭,答道:“這裡乃是富庶之地,所以,這樣的馬車也是常見的。”
話雖然如此說,允臻還是多看了兩眼。
從那車裡,下來了一對母女,允臻一愣,感覺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他站了起來,探出身去,張望着。
不知店家與那女子說了什麼,女子擡眼也向上看了一下。
允臻愣住了,那女子衝着他微微一笑,然後旋即低下頭來,對店家交街了兩句,然後就離開了。
竟然是她。
允臻一笑,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感覺到了一股重重的暖意……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