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聽了富海的回報,竟然親自來到了御藥局。
賀萱本想趁機悄悄的留下或者遁走,可是卻被左良捉着也一起來到了這裡。
賀萱這一路上不停的用眼神襲擊着左良,心裡暗自罵道:不是要我低調麼!要我進宮不是就解釋一下麼?現在解釋也解釋完了!皇上也沒上我跟着,你把我拎來做甚?
到了門外,韓銘越被富海等人給硬攔在了門外。
“皇上,這人剛纔嚥了氣,不乾淨。奴才請皇請在外面稍候,容老奴看過之後,再細細向你回稟如何?”
富海這一跪,引得剛纔跟過來的這些人齊刷刷的跪了滿地,韓銘越點了點頭,坐在龍輦上沒有下來,一揮手,也讓衆人起來了。
富海進屋子之後,韓銘越喊了聲:“左良。”
“是,微臣在。”
“帶着你的手下,把這院子裡裡外外都給我細細的搜上一遍,朕倒要看看,這御藥局裡面,究竟有多少個三六九等的東西……”
聽了這話,左良面上露出了難色。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並沒有馬上行動。
“怎麼還不去?”韓越銘問道。
“回萬歲。臣及手下,均不會醫術,對藥材之類,也是一無所知。臣雖無心推委,但是,這實在是……”
“你是說,朕強人所難了,是不是?”韓銘越冷着點問道。
“回皇上,微臣倒覺得,左將軍並無此意。”
左良確實是覺得皇上這次是強人所難了,自己明明對草藥之類一竅不通,你非讓我去抄,我能給你抄出個什麼子虎卯牛來……左良也憋着氣,連解釋都不想解釋一下,卻不料賀萱的聲音帶着笑意從後面傳了過來。
“怎麼?你倒是知道他的意思了?”韓銘越餘怒未消的問道。
這一次,左良倒是想說話了,皇上有氣,撒在自己身上無所謂,可是若撒在賀萱身上,自己怎麼於心能忍呢。
“皇上……”
“住口,朕沒問你話。”韓銘越硬生生的把左良到了嘴邊兒的話,又給塞了回去,然後看着賀萱說道,“那你倒說說,左良是什麼意思。”
“左將軍爲人耿直,皇上也是知道的。這人貴有自知之明,左將軍不避己短,實言相告於皇上自己對藥材不通,乃是爲對皇上忠心,對他人的負責。若是不問清紅皁白的亂抄一氣,把那虛虛實實的東西混在了一處,只怕到了日後,誰也說不清楚了。”賀萱微笑着說道。
“你倒是一張巧嘴,好,他不識得,你總識得了。你帶人去給我查。”韓銘越也不知自己這是爲何,聽了賀萱說話,總是覺得好聽,彷彿他於自己並不只是自己的臣子,倒更像是……自己喜歡的一個孩子。
“皇上,您可真是高擡微臣了。想這藥房裡,量也不大,也有幾百味的藥材,那細料還好說,量不大數不多,臣大包大攬的也就罷了。可若臣說把這整個藥房的東西一時半刻的就能查個清清透透的,只怕,皇上您真是把微臣當個小仙來用了。若真是如此,微臣也得問您這位大佛,借些個天兵天將來用,才能成事啊。”
“哈哈哈……”聽了賀萱的話,韓銘越笑了起來,用手點指着賀萱,對站在自己旁邊的趙吉安說道,“你聽聽他的這張好嘴,當日與朱峰對峙的時候,朕只當他是一時氣憤才口不擇言,沒想到,有一天,他還敢對朕說這些……左良起來吧。”
“謝皇上。”左良站起身來,偷眼看了看賀萱,見他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這是他在幫自己麼?左良問自己,然後緊接着對自己說了句,廢話。可是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呢?難道……是因爲我和他的“交情”麼?
“皇上仁愛正直,臣子纔敢直言。左將軍直率,賀大人風趣,但句句也是中肯之語。”趙吉安剛剛纔被賀萱救過,現在自然會幫賀萱一把,更何況,這皇上不惱反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賀萱剛纔的話,很是讓皇上受用。
“好。那朕就問你些天兵天將。說,你要什麼人幫忙。”
聽了皇上這話,賀萱和左良纔算是長出了一口氣,賀萱狡黠的一笑,說道:“這御藥房的事兒,御醫們自然也是應該過來過問過問的。況且,他們都識得藥材。左將軍的手上也別閒着,搬搬擡擡的事兒,由他們來。這御醫院裡,上上下下,也有百十位先生,每人負責個三兩味,一兩個時辰也就把這兒都查個門兒清了。”
“那你呢?問我借完了兵,你怎麼撒手不管了。”
“微臣自然要管。什麼人負責什麼藥,臣要一一記錄下來。這次,不管查出查不出都好,以後,但凡再入此藥,便由這人親檢,再如了什麼差馳,也知道找人問責了不是。”
聽了賀萱這主意,韓銘越一笑,點頭說:“這鬼主意倒是不差,只怕是又給御醫們添了個流入銀子的水道了。”
“若真是爲那三瓜兩棗兒的,那微臣也只能嘆一聲他們眼皮子淺了。”
“好吧。不管怎麼樣,今天,先檢了這御藥局再說。”
“另外,請皇上還是先把這御藥局裡的人暫時的圈起來,也派個人,細細的查問一下。這件事兒,微臣可不拿手。”
“這些人,只圈起來未免太過便宜了他們,細細查問也不見得有人會講實話,送到大牢裡,自然就有人說話了。”
“可是那樣一來,未免就會讓人心惶惶起來。也難免沒有人爲求自保而說些無中生有的事情出來。皇上帶人親臨此處,已經讓衆人知曉此事非同小可,若逼得緊了,難免我們要尋的那真身就這樣遁了。”
“臣也覺得賀萱說得有理。我們不如就處鬆內緊吧。查出源頭纔是正經。”左良也附和着說道。
皇上看着他們倆人,不禁一笑,說了句:“你們倆個倒是默契。”
說着,韓銘越令趙吉安親自去了鄰院兒的御醫局,連同主事一起,全部九十三名御醫一個不落的被叫了過來。他們每人手裡都有一到兩個平日使的小太監,再加上左良所帶的羽林軍,大張旗鼓的抄檢起了御藥局。
同時,吩咐已經監督着將屍體運走的富海,把御藥局的一干人暫時圈在了一處。
這世上,透風的牆太多,所以,這一干剛被調來的人馬也聽說了左妃娘娘的事情,自然不敢懈怠王命,查檢起來,也不敢有絲毫的手軟。
大約一個時辰,整個御藥局的所有家當被這些人翻了個底兒朝天,各人將自己負責的藥材,真假分開自不用說,連那真的也分出個三六九等來,一一登記入冊,呈報了上去。
看着呈上來的這些東西,韓銘越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着了起來。他問賀萱道:“你看過了沒有?”
“是。微臣已經看過了。”
“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怎麼連御藥局裡的真藥也分出這麼些個貨色來?”
“皇上,這事,臣覺得應該交由內務府與吏部、刑部共同處置。而臣……”
“你先別顧着把自己揀出去,圖安逸,朕只問你怎麼看這些東西。”
“是。”賀萱真的是不想管這個爛事兒,溼裡幹裡的沒有自己一丁點兒的好處,不管辦的好與不好,都是皇上的一塊兒心病,可這皇上偏偏就咬住不放,沒辦法,賀萱只好回答,“這藥材,根據產地,氣候以及當年的雨水,溫度等等,品質上有些差異也是正常的。臣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朕是不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冤大頭啊?每年都花着頭等貨的銀子,買回來的東西不僅參差不齊,還有魚目混珠!你沒覺得不妥?”韓銘越斜着眼睛,帶着怒氣問道。
“這……”賀萱面露難色,跪倒在地說道,“皇上,您只是……您只是很和善,並不是冤大頭。”
聽了賀萱這話,韓銘越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噗”的一下子就噴了出來。
“好你個賀萱,顧左右而言他。誰問你這個了……”
看着皇上的樣子,站在一邊的富海瞅了瞅趙吉安,心裡想着:這個賀萱,還真是有能耐。這個“冤大頭”三個字兒,你也敢輕輕鬆鬆的從嘴裡吐出來……我們這皇上也是……怎麼這賀萱說什麼也不惱呢。
“富海。”
“是,奴才在。”
“傳令內務府,吏部,刑部。讓他們查查這件事兒。限時一個月,給朕個答覆。”
“遵旨。”
說着,富海便着令手下的太小太監去向三部頒旨去了。
“我也乏了,趙吉安,我們回去看看左妃怎麼樣了。”
趙吉安應了話,伺候着皇上向左妃宮裡走去。這一路上,皇上沒有乘車乘轎,說是乏了,卻是一直步行着。左良與賀萱請旨離開,但卻沒有被準。
在御花園裡,韓銘越讓其他人慢行幾步,而把左良與賀萱叫到了身邊。
“左良啊。這事兒,朕想讓你出去查查。”
“是。”
“賀萱你禮部的東西學了多少了?”
“多虧有前輩們指點,臣倒是學了一些了。”
“你也和左良一起出去吧。悄悄的,別驚動誰。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準你回鄉祭祖吧。”
“皇上,我一個四品官回鄉祭祖要個三品官陪着!這也說不過去吧……”
“等你們出去了,我再隨便找個什麼理由都好,查清楚這件事就行。朕準你們便宜行事。”
賀萱聽了皇上最後的這句話,眼珠一轉,臉上露出笑意,對皇上說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