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環山的三岔路口,立着一間簡易的草棚茶寮。
山風“呼呼”而過,捲過棚上薄薄的稻草,掀開四周半截草簾子,再裹上路邊的枯葉團揚長而去。
茶寮裡,兩張開縫的木板桌,八條長凳,一方缺了一角的竈臺,就只剩下竈腳處、角落縫隙裡幾蓬隱約的枯黃爛的草。不過,茶寮裡的桌椅竈臺收拾的都極乾淨。
餘綃妤裹着厚厚的舊棉襖,縮着脖子坐在竈後,磨了邊的小皮帽擋住了髮髻和雙耳,膚糙肌黃,挺大的一雙杏眼黯然的看着竈膛中的餘火,想着心事。
半個月前,她還是被捧在手心裡寵的廚神世家的大小姐餘綃妤,卻爲誤食一枚發過芽的土豆,莫名其妙的成了餘小漁。一個不知道存在哪個時空犄角旮旯裡的古代人,一個鄉野山村裡十七歲還未出嫁的“老”丫頭。
餘家祖上也是出過御廚的,雖已敗落,卻不至於一無所有。但,自長兄餘小牧出意外,長嫂方語便搜刮了家裡所有的錢財,撇下一對幼兒回了孃家,沒多久就給鎮裡一富商做了妾。
餘小漁心疼病弱的母親和小侄子小侄女,僅剩下的口糧都省給了他們,於是,纔會被一枚發芽的土豆要了命!!
父兄皆亡,母親病弱,家裡還有一對嗷嗷待哺的小包子,守着十幾間只剩空殼的瓦房子和眼前這麼一間破茶寮。
這日子可怎麼過?
新版餘小漁真想撂挑子一走了之,但是……
“小姑姑,菜摘好了,咱們回家吧。”四歲的小侄女餘大寒來到她面前,破棉帽下,露出一雙溼漉漉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懷裡緊摟着半籃子野菜,小小的手看起來就像是凍壞的瘦雞爪……
“姑~~姑~~吃~~~”一歲多的小侄子餘小寒抓着姐姐的胳膊站着,吸着紅紅的鼻子衝着她咿咿呀呀的說着單調的字節,不過,那意思卻很明顯:她餓了~~~
這兩枚小包子,就是她無法漠視的原因。要走,也得等原主的母親竇氏病癒,等她有能力照顧小包子
之後再走。
“好~~咱們這就回家做飯吃。”餘小漁拍了拍自己的臉,收拾好沮喪的心情,邊衝倆孩子甜甜一笑,邊拿起用火鉗把餘火徹底掩滅。
位處羣山當中,又是天乾物燥的季節,一丁點的火星都可能是一場滅頂之災,不能不小心。
“嗒嗒嗒~~~咴~~~”
就在這時,官道上傳來了馬蹄的聲音,聽着動靜還不少。
餘小漁立即扔下火鉗跑了出去,張望了一眼。
遠遠的,幾匹快馬已經到了前面,而一輛堅固大氣的馬車還落在後面緩緩而來。
“小兄弟。”爲首的一人居高臨下,語氣卻並不倨傲,“請問,附近可有借宿的地方?”
誰是小兄……借宿?
餘小漁心裡剛剛升起的憤慨瞬間平復,她眨着眼睛望向後面,問:“你們有多少人?我家倒是有幾間空房,不過……”
“我們有二十幾個人,地方好不好不要緊,要緊的是,快要下大雨了,尋個有瓦遮頭的地方就行。”那人倒是溫和,說罷掃了他們姑侄三人一眼,笑着補了一句,“必當酬謝。”
餘小漁眼中大亮,原本黯淡的眸瞬間熠熠生輝,重重的點頭:“稍等,馬上帶路。”
說完飛速的轉身,從一邊拖了輛破板車出來,把桌椅和東西全都裝上,然後把倆孩子往車上一放,推着就走。
通往村子的路不寬,卻也不窄,像她這樣的木板車並排走個來回還是夠的。
餘小漁推着車子帶路,邊留意着後面的隊伍。
馬都是好馬,車子雖然看着樸實無華,但光看車轍、車廂和車把式……都不是一般人家!原版餘小漁在茶寮守了十七年,“閱”過往車馬無數,這點兒眼力勁還是有的。
“奶奶~~”
百來步的路程後,路隨山轉,餘家的院子赫然顯現眼前,倆孩子扭着身子看到院門口拄拐倚站着的人影,高興的衝着揮手。
村子並不大,一共也就三十來戶
人家,大多依山勢分居着。
餘家原本在村子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十幾間的瓦房在當年也是實實在在風光過的,但現在,卻已是徒有其形。
“娘,有客人要借宿。”餘小漁把破板車推到院門前,衝着竇氏飛快的解釋身後的大隊人馬是怎麼回事。
“小魚兒,這樣好嗎?”竇氏有些慌張,咳了兩聲拉住餘小漁低聲問。
餘小漁知道竇氏的意思,寡婦門前是非多,如今連唯一的哥哥也沒了,家裡只有她們兩個女的加兩個小的,來這麼多借宿的男人,難免會讓人風言風語。
但,年關在際,竇氏的藥、倆孩子的冬衣、過年的口糧……她不得不這麼做。
“娘,沒什麼不好的,您去燒水,這裡交給我。”餘小漁很淡定的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倆孩子拉竇氏進屋,自己跳着迎向那幾人,“這就是我家,那邊八間屋子全空着的,平時我娘也常收拾,乾淨着呢。”
那位開口借宿的男人跟着她四處看了看,有些猶豫,顯然是對地方不是很滿意。
“梓子,主子說,馬上要下雨了,就這兒吧。”這時,後面的馬車旁過來一個瘦小的少年,興許是在變聲期,聲音異常的尖銳。
“那行吧。”被喚作梓子的那人聞言,馬上點頭,衝後面的人一揮手,笑着對餘小漁說道,“小兄弟,麻煩幫我們燒些水,再借用竈臺一用。”
“沒問題!”餘小漁頓時高興了起來。
其他人立即各自行動起來,餵馬的、察看地形準備佈防的、打掃房間的、搬東西的……各行其職,整個院子忙的像搬家一樣,甚至,他們連廚子都帶了!
沒一會兒,傳令的那個少年很快出來,衝着馬車躬請:“主子,房間已收拾完畢。”
車簾掀起,一雙骨節分明、白淨修長的手伸了出來,搭在了之前那個傳話的少年手上,接着,雪白的狐皮大氅陡入眼瞼。
美人!
餘小漁眼前一亮,站在原地驚豔的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