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只是醉了。”
一番忙碌，被臨時拉到樓上的大夫嘆了口氣，拱手向鳳青毓回稟道，語氣有些衝。
樓下忙成那樣，受災百姓的藥和晚食還沒有着落。
鳳青毓側過臉，輕飄飄的掃了餘小漁一眼。
“這位大人真心急，都說了這酒不是喝的，是洗傷口用的。”餘小漁被看得一凜，低了頭辯了一句，無限委屈。
“什麼酒？”正要退下的大夫立即停了下來，雙眼發亮的轉了過來。
“俞大夫，烈酒可以清創的事，你可聽說過？”穿官服的中年漢子沉穩的開口詢問。
“老夫曾有幸去過邊城，見過。”俞大夫略顯激動，想湊到酒罈子邊，又顧忌着在場的鳳青毓。
“魚兒的兄長，是袁將軍手下的騎都尉。”鳳青毓此時再次平靜的開口，“俞大夫，既然你見過這療傷的法子，那這三壇酒便交給你，切莫出了差錯。”
“請殿下放心，大夫定當盡全力，將這三壇酒物盡其用。”
俞大夫一高興，直接雙膝跪下，神情激動，磕了一個頭之後，他又有些猶豫的說道。
“只是這酒，怕是不夠。”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了餘小漁。
餘小漁微微後退，手迅速一推，把劉一懷給推了出去。
劉一懷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踉蹌的站定，回過頭不滿的瞪了餘小漁一眼。
“劉一懷，今日起，由你負責這件事。”
鳳青毓的眸中滑過一絲笑意，開口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劉一懷身上。
“喏。”劉一懷領命，猶豫着看了餘小漁一眼。
這酒是餘小漁讓他蒸的，他怎麼能獨自居功？
餘小漁在邊上，低眉斂目的無視他的目光。
她要是想攬這事兒，就不會帶他出來了。
“需要什麼，只管與本府說。”旁邊穿官袍的中年漢子笑着過來拍了拍劉一懷的肩，“沒想到劉世侄不僅在晉城，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聽那意思，他不僅僅只是認識劉一懷。
不過，其中的細節，餘小漁也懶得深究。
趁着他們圍着劉一懷細說酒的事，她退到了鳳青毓身邊，目光細細的打量了他的臉色一番，小聲的問：“殿下今晚要忙到很晚麼？”
“嗯。”鳳青毓應
了一聲，神情間流露出些許疲憊。
“雪夜寒涼，這裡……”餘小漁皺起了眉，嫌棄的打量着房間。
前面的窗全開着，屋裡只有兩個火盆，就算是披着厚厚的棉披風，一樣還是很冷。
雖然他的身體一點兒事都沒有，可是他還得扮病弱公子，這一晚上待下去，明天肯定要“病發”，接下去一段時間……
餘小漁想想都替他覺得累！
鳳青毓緩步到了欄杆邊上，負手站定，望着那塌了一片的地方，眉宇間，沒有掩飾的憂傷。
雪花從外面飄了進來，落在他的銀髮上，晶瑩剔透。
他的臉微微的白，脣色淺淡，在這雪天中，整個人顯得那樣的不真切。
餘小漁心頭猛的揪了起來。
堂堂安王，號稱最受女帝疼愛的小皇子，活得還不如她這個廚子自在。
“魚兒，你來這兒找我，是有決定了麼？”
這時，耳邊忽的響起他輕若呢喃的聲音。
餘小漁愣了一下：“決定？”
鳳青毓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柔情漸漸的隱去，微有些許的失落。
她眼中明顯的錯愕，然後沒他想的這樣深遠。
“回去吧，今晚這兒會很亂。”
只片刻，他便收起了那點兒失落，淺笑着對她說道。
“我想留在這兒。”餘小漁搖頭。
“這兒沒有休息的地方。”鳳青毓一口拒絕，“你留下也幫不了什麼忙，酒的事情，交給劉一懷便可。”
“殿下說過，我不能離開你身邊半步的，今天一天，我都沒見到你。”餘小漁扁了扁嘴。
“魚兒這是想我了？”
鳳青毓黝深如泓的眸中閃過一抹火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壓低了聲音問。
“想。”餘小漁啞然失笑，坦然地點頭承認。
他此時的樣子，竟有些大寒小寒餓肚子望着她時那種期盼。
這讓她的心，在傾刻間化作了一灘水。
“乖~”鳳青毓的脣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安撫地勸說道，“這兒冷，回去等我。”
“殿下……”
“殿下，那邊又發現有十間民房搖搖欲墜，只怕今晚，這一片的百姓都無處安置了。”
餘小漁正要磨着留下，剛開口，一個洪亮的聲音便插了進
來，她只好乖乖的閉了嘴。
說話的人，正是那個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
他長得很清雅，養着長及胸口的美須，一雙虎目尤其炯炯有神。
“暫時徵用附近街道的商鋪，所需銀兩，從安王府出。”鳳青毓看了餘小漁一眼，轉身迎着那官員走去。
他的態度很明顯，就是不願讓餘小漁留下來。
餘小漁站在欄杆處，擡頭望向那一片坍塌的地方。
靄靄白雪中，無數的黑點迅速的在移動，哭聲、喊聲，持續不斷的透過雪中的風，鑽進耳中。
這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餘小漁，快回去吧，你在這兒，只會讓殿下分心。”小宛子走了過來，嘆息着打量着她。
“知道了。”餘小漁無奈的撇了撇嘴，轉身下樓。
劉一懷已經被那些人帶走，沒了蹤影。
大堂裡，俞大夫已經開始在用那酒，酒氣遠遠的傳開，慘烈的叫聲也跟着響亮了幾分。
“走吧。”餘小漁上了車，卻沒有進車廂，而是在老車伕的身邊坐了下來。
二樓欄杆處，隱約能看到鳳青毓清冷卻完美的側臉。
餘小漁的眼前，忽然又浮現了他剛剛那種眼神，一股鈍痛在心底某個地方悄悄地瀰漫。
她已經決定離開，可是在離開前，或許她可以爲他做點什麼。
“老伯，您在安王府很久了嗎？”
餘小漁收回目光，轉頭看向了老車伕。
老車伕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揮出幾個漂亮的鞭花，一長~三短~又一長。
“好像每次都是您在給殿下趕車，如今又派過給我趕車，想必，您在殿下心裡和陸總管、小宛子一樣值得信任吧？”
餘小漁望着那鞭花，心裡隱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沒有往深了想，徑自問道。
“老漢只是一個趕車的。”老車伕淡淡的說道。
“您跟了殿下多久了？”餘小漁好奇的問。
“二十年。”老車伕倒是有應必答。
“這麼久！”餘小漁驚呼了一聲，微湊近了問我，“那您一定知道怎麼幫殿下卻又不給他添麻煩的法子，對不對？”
“籲~~”老車伕忽的勒住了馬繮線，目光凌厲的看向了她，沉沉的說道：“你剛剛……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