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悶雷,直響到入夜時分,傾盆大雨才倒了下來,狠狠的衝涮着陷入肅殺中的巽京城。
鳳青毓和昭王並肩站在皇城之巔,望着重兵圍住的宮城,默然無語。
他們還是小看了男妃的勢力,在他們和太子鬥得如火如萘之時,平日專心編掇國史的男妃,竟已聯合了那麼多的官員,密謀成功。
最要緊的是,女帝被禁在了養元殿裡。
“有沒辦法把人偷出來?”昭王有些按捺不住,一整天,他們的人還不能動,他們就只能被圍着宮中,看着一個個大臣被召進來,被制住。
“正在救。”鳳青毓抿脣,望向遠處。
宮裡的氣死風燈依個亮着,照亮了密集的雨幕,也照亮了宮城中的最最骯髒的貪慾。
這是生他養他的地方。
而此時,他卻只覺得深深的厭惡。
他真想現在就離開這兒,去找他的魚兒,帶着她,帶着他們的孩子,從此去尋找她的江河湖海,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神仙都羨慕的日子。
可是,他卻還不能走。
他要是現在走了,剩下四哥孤掌難鳴,整個鳳氏江山旁落,屆時,放眼天下,都難有他們的好日子。
他想要給她的,是個太平逍遙的江河湖海,而不是帶着她風雨飄渺、無處立足。
鳳青毓默默的望了一眼袁府家廟的方向,擡頭望向天空,手指連動。
昭王在一邊安靜的立着,目光欣慰。
他很慶幸此時此刻,這個弟弟能陪在他身邊。
“子時。”鳳青毓謀算了一會兒,攏下了袖子,輕聲說了一句。
“好。”昭王頜首,什麼都沒問,直接擡手招了招。
旁邊迅速的出來一個黑衣人。
“傳令,子時。”昭王挺直了背,淡淡的說道。
“喏。”黑衣人疾步而去。
陸梓子卻匆匆與他擦肩而過,飛快的來到了鳳青毓身邊,單膝跪下:“殿下。”
“何事?”鳳青毓皺眉,側身瞧了陸梓子一眼。
陸梓子作爲他的左膀右臂,此時應該在外面代他指揮佈局纔對,爲何會出現在這兒?
“黃三八傳信,夫人……”陸梓子說到這兒,頓了頓。
“魚兒怎麼了!”一瞬間,鳳青毓目光驟冷,整個人氣勢一變。
“夫人半路發動,已經生了。”陸梓子忙急急的回道,“夫人半路遇到青十五阻截,蕭向帶西宮的人趕到,如今已取走夫人的包裹,引走了青十五,如今樓先生已護着夫人到了袁府家廟,只是,黃三八還說,黑甲衛裡有內奸。”
“已經生了?這可是好消息啊,可知是男是女?”昭王在邊上聽到,不由輕笑,插話問道。
“這個……並未提及。”陸梓子搖頭。
“魚兒可還好?”鳳青毓卻變了臉色,他的關注點全是餘小漁身上。
這種天氣,這樣的情況下,她生了,他卻不能陪着她,本就讓他很揪心了,還出來個內奸?
真是該死!
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這一點。
現在,她剛剛生產,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夫人還在昏迷,不過,樓先生和素娘都陪着。”陸梓子點頭,自責的說道,“屬下失職……”
“與你無關。”鳳青毓打斷了他的話,手緊緊的攥着寬袖,壓着心裡的緊張和擔心,沉聲說道,“餘小牧和茗修到哪了?”
“最快還要兩個時辰才能入城。”陸梓子起身,迅速說道。
“兩個時辰……”鳳青毓微微沉吟。
按着子時的計劃,倒是來得及,可是,魚兒出事了……他等不了了。
“四哥。”他轉過身,歉意的看着昭王,“我先去見母皇。”
“不,我們一起去。”昭王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點頭,“老七,你能留下陪我,我很知足,如今,怎麼可以讓你獨自赴險。”
“四哥。”鳳青毓皺眉,“時機未至。”
“那又如何?”昭王挑眉,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龍潭虎穴,你們兄弟齊心,怕什麼?”
“好。”鳳青毓靜靜的看着他,淺淺一笑,側頭看向陸梓子吩咐道,“梓子,你速去尋茗頊,讓他抽身去袁府家廟,另,傳令下去,以火爲信,隨時接應。”
“喏。”陸梓子立即應命而去。
“走吧。”昭王衝着他伸出了手。
鳳青毓點頭,伸手握了握,和昭王並肩下了宮城,緩步往養元殿的方向走去。
魚兒,等着我,這一次,我必須永決後患!
養元殿裡,女帝昏昏沉沉的倚着。
嘉蘿郡主和阿幕都在,只是此時,卻只能僵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眼睜睜的看着男妃坐在榻邊,給女帝一勺一勺的喂藥。
“晗兒,原本,我們真的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的。”男妃一副深情的模樣,細心的喂着,說着,“我那麼愛你,可是你,這麼多年來卻沒有正視我一眼,呵~”
女帝閉着眼睛,沒動靜。
“當年吶,你爲餘方殺了我舅父,再後來,你爲了陸紹撰,你還冷落我,呵~”男妃自嘲的笑着,“在你眼裡,我到底算是什麼?寂寞了就來逗逗、不高興了就一腳踢開的狗?我呂時恆,堂堂的狀元郎,爲了你,甘願當了一輩子的狗!”
阿幕聽到這兒,不安的動了動,看了一眼邊上的嘉蘿郡主。
嘉蘿郡主伸手摟住了她,安撫的拍了拍她,臉色有些不好。
“如今,你我都老了,原本真的不用走到這一步的,只要你把皇位傳給我們的女兒,無論是二女還是五女,只要是我們的孩子,都可以,可是你呢?”男妃說到這兒,將手中的碗重重的一摔,“你的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父女!”
阿幕嚇了一大跳,往後縮了縮。
“太子廢成那樣,你居然還讓他當太子,還有那個孽種,不就是七分像你三分像陸紹撰麼?你就將他寵成那個樣子!可是我父女呢?你有正眼看過我們麼?”
男妃猙獰的盯着女帝,視屋裡的其他人如無物。
“我已經一個一個的把他們除了,你爲什麼還是看不到我!我堂堂狀元郎哪點比不上那個小廚子?又哪點比不上陸紹撰那個紈絝!就爲了他們,你可以寵那孽種,可以爲了他們,容得下一個欺君的廚子後人!可是我父女又做錯了什麼!”
“我來告訴你,你們做錯了什麼。”
殿門口,密密麻麻的叛軍舉着弓箭圍着,鳳青毓和昭王兩人,卻完全無視了他們,緩步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