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了青十五，夜已黑。
青一抱着一段樹樁坐在新墳前一筆一劃的刻着字。
他的劍被擲出去了，現在用的是黃三八借給他的短匕。
餘小漁幾人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便坐到了稍遠些的樹下，吃着黑甲衛尋來的野果子，互敘離別後的事情。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連黃三八他們都認不出來了，嘖嘖~”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變了個人似的阿幕，袁鳳一遍一遍的打量着她，眼中滿是驚奇。
這一路，她和餘小漁也瘦了不少，可和阿幕一比，簡直是九牛一毛啊。
“別提了，要不是遇到青一先生，我差點餓死。”阿幕垂頭，羞愧的苦笑着，“不過，我打聽到蕭哥往這邊來了。”
“蕭哥可能在北疆。”餘小漁應了一聲，沒有細問阿幕爲什麼會差點兒餓死。
“真的？”阿幕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轉頭看向餘小漁。
“我請求太子殿下尋人，他告訴我的，蕭哥有他的緊要事要辦，很可能就在北疆。”餘小漁淡淡的說道。
“太好了。”阿幕高興的歡呼，但馬上，她左右瞧了瞧便收斂了回來，愧疚的看着餘小漁小聲道歉，“小魚兒，對不起，我之前不該那麼說你……”
“無所謂誰對不起誰。”餘小漁倒是真不在意，原本，她的心思就在鳳青毓身上，說的話也未必好聽，“只希望，他們都能平安。”
“蕭向不孬，毓哥哥也是風雨裡闖過來的，還有餘小牧，死人堆裡爬出來多少次，吉人天相。”袁鳳點着頭，隨口接道。
“小魚兒擔心殿下，我擔心蕭哥。”阿幕古怪的看向了袁鳳，捉狹的問道，“你呢，擔心我二哥麼？”
餘小漁聞言，也看向了袁鳳。
“我什麼時候擔心餘小牧……”袁鳳下意識的反駁，馬上便不自在的轉開了頭，“你們別瞎想。”
“我們瞎想了麼？”阿幕眨了眨眼，看向餘小漁。
餘小漁沒搭話。
袁鳳和餘小牧？
這事兒已經被她攪胡了，還有戲麼？
“有！”袁鳳
惱羞成怒，瞪了阿幕一眼，猛的起身，眼神飛快的掠過了餘小漁，便轉到另一邊的樹下靠着休息去了。
“哪有。”阿幕撇嘴，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提的二哥。”
“你不累？”餘小漁瞟了她一眼，懶懶的問了句。
“……”阿幕頓時被噎住了。
歇了一晚，次日，林子裡還一片黑的時候，青一便喊醒了餘小漁。
餘小漁睜開眼睛，迅速的爬了起來。
那邊，樹樁上清清楚楚的刻着：愛妻謝一宸之墓。
愛妻……
餘小漁收回目光，看向青一：“先生。”
“你打算怎麼做？”青一平靜的樣子，看不出一絲破綻，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我想從北疆繞過去。”餘小漁立即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嗯。”青一靜靜的聽完，點了點頭，“半個時辰後出發。”
“好。”餘小漁點頭，轉身把袁鳳和阿幕等人一一叫醒，略做洗漱休整，一行人先回了驛站。
他們一晚上沒回來，那驛丞也不敢說什麼，屁顛顛的送了一桌被袁鳳稱爲“豬食”的早食上來。
青一倒是隨遇而安，平靜的樣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慢條斯理的吃飯。
阿幕也不在意，捧着堪比清水的粥，大口大口的喝着。
袁鳳瞧瞧他們，只好忍了，逼着自己啃了一個比石頭還硬的黑窩頭，喝了半碗粥。
吃過早飯，青一讓驛丞去收了不少百姓的衣物，分給了衆人。
等到幾人再出來，沒有一個還能看得出原來的相貌。
餘小漁、袁鳳、阿幕，都扮成了邋遢的農婦，髮髻凌亂，甚至還打結，身上的衣服全是那種打了無數補丁、還好幾天沒洗的。
“表舅，至於這樣麼？”袁鳳很不滿意，捂着鼻子嫌棄的說道。
“你們是女子，就算扮了男裝，也很容易讓人看出來，如今的北疆不比以前，這樣安全。”青一自己也換上了尋常漢子的衣服。
只是，他頎長的身姿，換了這樣的衣服，還是有種鶴立雞羣的感
覺。
“怎麼可能，餘小漁之前，你們誰看出來了？”袁鳳很不服氣。
青一打量了餘小漁一眼，說道：“她之前初到宏陌，與小子何異？如今卻是再難掩痕跡了。”
“……”袁鳳這才啞然無語，理了理身上的行裝，心不甘情不願的嘆氣，“那現在這樣就可以走了？”
“還不夠。”餘小漁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打量袁鳳一眼，轉身進了後面的廚房，抹了一手的黑灰回來，還沒等袁鳳反應過來，伸手就往她臉上抹去。
“啊！餘小漁！你幹嘛！”袁鳳尖叫着躲開。
“不想曝露就老實點。”餘小漁不耐的皺眉，衝着阿幕使了個眼色。
阿幕直接伸手抱住了袁鳳。
“死阿幕，快鬆手。”袁鳳氣惱的嚷着。
餘小漁不客氣的直接上手，將袁鳳抹成了大花臉，淡淡的說道：“你這樣子，穿了這身衣服也不像個農婦，你想找死不打緊，別拖累我們。”
“行了行了行了，我自己來。”袁鳳只是猝不及防才被阿幕給逮住，此時，手一搭阿幕的脈門，一個巧勁就掙脫了出來，反制着阿幕的胳膊，押着阿幕去了後面。
餘小漁瞧瞧她們，撇了撇嘴，將手上餘下的鍋灰全抹在了自己臉上、脖子上、手上，很快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農婦。
“你若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準備妥當的青一站在門邊，側眸看着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出來前，我把齊煜齊耀都送到宮裡了。”餘小漁也沒頭沒尾的回了一句，神情平靜。
“齊煜齊耀？”青一波瀾無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和殿下一模一樣的兩個兒子。”餘小漁說到兒子，語氣異樣的柔，“先生都不曾見過他們，待這兒的事情了結，先生可得去看看他們，您怎麼說，也是他們的舅公呢，這大紅包可不能省。”
“……”青一勾了勾脣，再次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餘小漁看到他點頭，心裡陡然一鬆。
還好，他並沒有一心求死去陪青十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