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漁的手裡有墨昱給的堪輿圖,自從那次迷路闖進鳳青毓的君子院之後,她就把這圖上的種種全默記了下來。
所以,她沒有選擇大路,而是反其道鑽進了密林裡解,那裡,有一條路能直達晉城的南城門下。
然而……
餘小漁滿頭大汗的爬上最高的山頂,氣息還沒喘勻,就看到了山頂的樹下,坐着一個人。
銀髮白袍,傾城絕色……可不就是她要逃離的鳳青毓!
“殿、殿下!”看清的瞬間,她的心頭狂震,片刻間就沉了下去。
鳳青毓側面對着她,正坐在曝露在地面上的樹根上,手中拿着一片樹葉,垂眸吹着,低低的音律迴旋,他整個人都似沉浸在了憂傷裡。
四周除了他,沒有別人。
鳳青毓似乎沒留意到她,自顧自的吹着。
風,不知從何處而來,拂過他的銀絲,轉落樹下幾片葉子,旋旋轉轉的向她這邊襲來,帶着如泣如訴的音律,淒涼、憂傷。
餘小漁撐着自己的膝蓋,大口的喘氣。
他能出現在這兒堵她,已經說明她逃跑無望了。
想了想,她乾脆坐了下來,安靜的當個聽衆。
默默的聽了一會兒,聽着這音律,望着這樣的他,心頭竟陣陣的鈍痛,不由皺起了眉。
他這樣的人,也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麼?
不知過了多久,天方出現一抹魚肚白。
他才停了下來,擡眸望着那處的光亮,平靜的問:“怎麼不逃了?”
“……”餘小漁心裡還裝着聽音律聽出來的滿腔憂傷,聽到他的話,愣了片刻,才黯然的嘆了口氣,“沒力氣,先歇會兒。”
“嗯。”他還是沒回頭,手輕輕擡起,指尖反覆的搓揉着那片葉子,看了片刻,手指肆意的一搓,那片葉子便完成了它的使命,變成了粉碎,散落在了地上。
餘小漁看着他的動作,莫名的後背發涼,但她沒有逃,安靜的坐在原地抱着膝等着他後面的話。
誰讓她鬥不過人家呢?
生還是死,隨便吧。
半輪紅日緩緩掙脫了縛束般,跳出了地平線,瞬間,光彩染了天邊的雲,絢麗多彩,同時也籠在了他身上,他像被塗
上了一層光,絕美如畫。
死之前,能親眼看到這麼美的畫面,也值了。
餘小漁大大方方的望着,這麼一想,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朝霞漸漸的變淡,紅日完全的跳了出來。
餘小漁見鳳青毓依然保持着同一種坐姿看天,也沒什麼動靜,乾脆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往邊上走去。
這個季節的林子裡多的是野果和野菜,沒一會兒,她就用一片大樹葉兜了不少的野果子回來了。
鳳青毓還坐在那兒,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殿下坐了這麼久,不累麼?”
餘小漁若無其事的踱了過去,隨意的掏出布帕擦了一個果子,自然的遞了過去。
鳳青毓這才轉過頭來,目光深幽的凝望着她。
情緒波瀾無驚,看不出他到底是想殺她、還是想殺她……
“沒毒。”餘小漁無奈的撇嘴。
那一瞬她放開了心懷,不再只想着活下去、活下去,她再面對鳳青毓時竟有了別樣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前世,那個無憂無慮也無所畏懼的餘綃妤,而不是處處爲了餘家人安危委屈自己的餘小漁。
鳳青毓定定的望着她,伸出了手接過果子安靜的吃着。
餘小漁看他不說話,也懶得多說什麼,直接在原地盤腿坐下,用布帕一個一個的擦拭着果子,默默的望着初升的旭陽。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地上的果核一個一個的增多。
餘小漁有些按捺不住,腿坐得都麻了,他卻還沒有給她個痛快的意思!
“殿下很喜歡看日出?”想了想,她開了口。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在挨刀前先聽聽他的八卦。
“歇夠了?”鳳青毓卻側過頭來淡淡的望着她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呃?
餘小漁納悶的眨了眨眼。
他說這個……意思是其實他並不喜歡看日出?
坐這麼久只是等她歇夠了再動手?
“夠了就回吧。”鳳青毓緩緩起身,頎長的身姿立在她面前,似乎是在專門的等她一般,神情平靜的不能再平靜。
“呃。”餘
小漁仰頭,錯愕的看着他,直接問道,“你……不殺我?”
“嗯。”鳳青毓掃了她一眼,緩步下山。
“爲……爲什麼?”餘小漁大大的意外了,忙起身衝着他的背影問道。
“本王不喜歡吃死魚。”鳳青毓停下腳步,側身橫眸過來,雲淡風輕的給了答案。
“……”餘小漁啞口無言。
“需要本王請你下去麼?”鳳青毓的話再次飄了過來。
餘小漁皺了皺眉,走了過去,猶如那日,她立在高臺階上,他落在下面,四目相對。
“我不明白。”她認真的開口,“你是堂堂安王,陛下最疼愛的七殿下,要什麼有什麼,爲什麼偏偏……要這麼對我?”
親自在這兒等着,只爲了帶她回去處理?
好像又不太像,他剛剛說的……吃是怎麼回事?
她又有些後知後覺,不喜歡死魚也就算了,可是吃死魚……
他要吃她!
他還真是執着!
但這樣,她就真不能跟着回去了,反正,都是死。
“本王想要的……”鳳青毓聽到她這句問話,眸中竟流露一抹痛苦,他靜靜的望着她好一會兒,慢慢的側過了身體,負手望着天空,整個人倏然間被憂傷的氣息籠罩,“從不曾得到過。”
“呃?”餘小漁看着他,心頭莫名的一揪,“怎麼會?”
鳳青毓幾乎像是自言自語般,繼續幽幽的說道:“你是落在山間的魚兒,而我,也不過是圈養在池中的魚,比你還不如。”
他居然連本王都不說,直接自稱“我”。
餘小漁張了張口,又閉上。
她知道他在表達什麼。
圈養在池中的魚,有着光鮮亮麗的外表,可實際上,只是一羣等待主人投喂的觀賞魚罷了。
可是,他又怎麼可能是那種只有觀賞價值的魚呢?
“或許,我連那些魚兒也比不上。”鳳青毓自顧自的說着,他說完這句,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不斷的輕顫着,薄脣緊抿,完美的側臉上,濃濃的悲傷,“至少,那些魚還有同伴,而我的同伴……”
“殿下的同伴怎麼了?”餘小漁看着他,心裡又是一揪,忍不住開口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