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傷。”蕭珩並沒在意, 淡淡地這麼道。
“怎麼是輕傷呢!”顧穗兒原本心裡就爲了弟弟寶兒的事擔心,如今見蕭珩竟然也受了傷, 心裡難受,險些急了:“你受了傷你怎麼不說?你竟然還去沐浴了?你——”
她又想起今晚他還摟着阿宸在那裡餵飯,她不知道, 也沒攔着他, 更覺歉疚自責:“你都不告訴我!”
“真沒事。”蕭珩挑眉,淡聲道:“我只是胳膊有點皮肉傷。”
“可是都流血了啊!”說着間, 顧穗兒就要下榻,叫來丫鬟, 讓去請大夫。
“不用請。”
“用!”她固執地堅持。
蕭珩半坐在榻上, 看着她微微擰着小眉頭,用軟軟的調子重複着她的話, 她就是要請大夫的。
她其實是個沒性子的女人,什麼都聽他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很少這樣。
但是現在的她,眼裡帶着揪心的憂慮,咬着脣兒,皺着眉頭, 用抱怨不滿的眼神望着他:“如果有個好歹, 那怎麼辦呢!”
她一直在擔心弟弟寶兒,現在看到蕭珩受傷, 哪怕是再輕微的傷, 這也觸及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柵欄。
她害怕弟弟出事, 更害怕他出事。
她也是歉疚,覺得一晚上了,自己一直操心着弟弟寶兒,卻沒想過他。
同樣是在御前的,他又是龍騎衛統領,怎麼可能不身先士卒呢?他比任何人都有可能出事啊!
蕭珩微微側首,看着她焦急得走來走去,一臉抓瞎擔憂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她抓住:“真沒事。”
“可是——”
他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就是胳膊上的傷,看着流血了,其實根本不疼。”
可是她不信,眼裡都有些溼潤了,不滿地埋怨道:“騙人!都流血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疼?”
蕭珩:“那也不用請大夫,三更半夜的,這麼驚動太醫,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了。”
顧穗兒噘嘴:“那怎麼着?”
她看了看他的胳膊,眼神中滿是擔憂:“總不能就這麼流血啊……”
蕭珩確實是不曾在意的:“家裡有金創藥,重新包紮下就好了。”
顧穗兒皺眉:“這樣?”
總覺得這樣會很疼。
蕭珩:“就這樣。”
……
他既然這麼說了,她也就聽了。
很快底下人取來了金創藥還有白色的軟紗布。
顧穗兒束手無策地面對着這些東西,一臉茫然:“然後呢?”
蕭珩淡定地道:“幫我包紮。”
顧穗兒看看那胳膊,越發皺眉:“我?”
蕭珩:“嗯,不然呢?”
顧穗兒深吸口氣:“好。我幫你。”
先幫着蕭珩把那白色裡衣脫掉,脫掉的時候還能看到上面的斑斑血跡。
她緊擰着眉頭,輕咬着牙,吭都不敢吭一聲,大氣更是不敢喘。
她看着這些血,覺得自己胳膊也在疼,疼得心慌。
但是蕭珩竟然一聲不吭,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她看他這樣,更加心痛了,這血跡斑斑的,怎麼可能不痛,不過是強忍着罷了。可見平時他說不痛不痛的,也是假的,哄她的。
她眼裡漸漸地便有了淚,咬着脣,根本不忍心再包紮了,不過想想總不好這時候再麻煩大夫,少不得咬牙忍住了,在他的吩咐下幫他把觸目驚心的傷口清理了,之後又小心翼翼地灑上金創藥,再用白紗布包紮好。
包紮的時候,她綁得鬆鬆軟軟的,生怕用點力氣碰疼了他。
“用力。”
“嗯。”她使勁。
“再用力。”
“好。”她又使勁,這次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再用——”蕭珩說了半截,停下了:“我自己來吧。”
她好像有些害怕他的傷口,看着那傷口的樣子像是看一隻老虎,小心翼翼的,根本手底下沒勁兒。
“別別別,我來,我來,你別動。”
顧穗兒不忍心讓他自己折磨自己,於是一咬牙,一狠心,乾脆用勁。
她自己用了這一下子勁兒,也是嚇了一跳,生怕把他弄疼了,可是擡頭看,人家神情絲毫未變,簡直是彷彿沒這回事一樣。
戰戰兢兢地幫他把傷口包紮好了,終於鬆口氣。
重新躺在榻上,她是連碰他一下都不敢,唯恐一不小心碰到他傷口讓他疼。
誰知道蕭珩卻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直接把她拽過來,迫使她靠在自己身邊。
顧穗兒有些擔心,又有些無奈,最後只能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窩:“你竟然也受傷了!”
對於這件事,她還是有些不能釋懷。
受傷了,爲什麼不說。
“我受傷的事,不好告訴別人。”蕭珩突然這麼道。
“這樣啊……”顧穗兒點頭,便不再問了,她感覺到蕭珩語氣中的鄭重,想着這一定是一件很要緊的事。
“穗兒。”他叫她的聲音格外溫柔低啞。
“嗯?”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不知道怎麼,就是覺得他一定是有重要的話要和她說。
“昭陽即將遠嫁北狄。”他這麼道。
“是啊……”她一直在幫着打理嫁妝。
“皇上派我去送嫁。”蕭珩道。
低下頭,看着她埋在自己懷裡的樣子,一隻手攀附着自己的腰,另一隻手摟着自己的胳膊。
她這個樣子,讓他覺得自己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倚靠。
想到即將到來的分別,他胸口竟有一絲不捨。
素來心性清冷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世上本沒什麼讓他太過留戀的。可是如今,才只是幾個月的分離,卻已經讓他心緒不寧。
“啊?”顧穗兒詫異地擡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可能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蕭珩繼續道。
“嗯。”顧穗兒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一時有些失落,她自打來到燕京城後,就沒有和蕭珩太長時間分離。
兩三個月,那是很久了呢。
兩三個月後,這年都已經過去了,阿宸怕是已經會說更多話了。
那得要多久啊。
顧穗兒越發抱緊了這精壯的身體,想着以後兩三個月都沒他在身邊,心裡便不是滋味。
蕭珩用那沒受傷的胳膊攬住懷裡的女人,感受着那身體緊貼着自己時候的綿軟觸感。
黑暗中,他微微閉上眼睛,嗅着那已經習慣了的馨淡奶香。
“我走了後,你平日就在家裡照料小阿宸,關好門戶,少交際,若是實在悶了,可以去睿定侯府,或者乾脆讓蕭栩過來陪你。”
“我知道的。”她本來也不是愛出去和人打交道的,他若是不在家,她自然是乖乖地在家,哪兒都不去。
“我會讓胡鐵留在府中,他忠心耿耿,萬一有個什麼,自會護着你和阿宸,你不用怕。再若有個什麼,你可以去睿定侯府,老夫人會護着你,再或者,實在不濟,皇上那裡總是會照料阿宸的。”
“嗯……胡鐵挺好,老夫人素來心疼我,皇上對阿宸也是寵愛有加,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蕭珩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安靜的錦帳內,顧穗兒能聽到男人那輕淡勻稱的呼吸聲。
她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道:“還有嗎?”
蕭珩卻是摸了摸她的鬢髮,大手中充滿愛憐,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輕淡:“在我出發前,還有一樁好事,你且等着就是了。”
“什麼好事啊?”她擡起頭,不解地問他。
他要出門兩三個月,這對於她來說就是最不好的事了,她想不出能有什麼好事讓她等的。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他卻不說,還是讓她等。
“好吧。”她小聲嘟噥道。
心裡不太情願,但是他不說,也就這樣了。
之後好半晌,蕭珩沒說話,顧穗兒心裡便是有些想法,見他這樣,想着他受傷了,也就只能按下不提,深吸口氣,讓自己想辦法睡去。
誰知道這裡閉上眼睛都快有些睏意了,身邊的男人卻用手碰了碰她的腰。
“嗯?”沙啞渾濁的聲音自夜色中傳來。
“什麼?”她帶着睡意呢喃,不懂他這是怎麼了?
“睡不着。”蕭珩直截了當地道。
“那怎麼辦呢?”顧穗兒想了想:“要不我給你唱一下小曲兒吧?”
小阿宸鬧騰着不睡覺的時候,她就是這麼給他哼哼着小曲兒讓他睡覺的。
“不要。”蕭珩語氣中帶了不悅。
誰要聽小曲兒?那是阿宸纔會喜歡的。
過幾天他即將遠行,難道她覺得兩個人就該這麼直接躺下睡覺?
“那……怎麼辦?”她不懂了,疑惑地看着他。
黑暗中,他那眼神中竟然有些委屈,像極了平時想吃肉肉而不得的小阿宸。
“你說呢?”蕭珩翻身,半壓迫過來。
結實沉重的男人身體讓她頓時明白了當前的處境,也明白了他所謂“睡不着”的意思。
“我——”
她本來就有這個意思啊,是看他沒動靜,纔想着他受傷了應該不至於想要的吧。
蕭珩卻不由分說,已經俯首下去,輕輕地含住,咬了一口。
顧穗兒猝不及防,便低叫了聲,聲音婉轉,彷彿唱曲兒。
“其實,聽個小曲兒也不錯。”黑暗中,蕭珩幽深的眸子盯着下面的女人,低聲這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