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沒走?”獨孤煬看到這個老道,自然而然的面上就現出厭惡之感,抓起桌上的菸斗放在嘴裡使勁吸着。
“外面有你們家的獨孤燁和沈家的那個沈玉寒在,你說我能魯莽行事嗎?這萬一被人看到我從獨孤老閥主的書房裡出去,可不是一句就能解釋清楚的。”這個老道正是蕭紫依想找了很久的玄蹤道長李隆基。他方頭大耳,頭髮花白,蓄着五縷長鬚,乍看上去確實是有仙風道骨的模樣。
可是瞭解他的獨孤煬卻知道此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狠毒的魔鬼,也是他招惹上的一個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這人雖然在他人面前會裝模作樣,可是現在的他雙目之間流轉的,是那種陰狠毒辣的目光。
“現在你可以走了。”獨孤煬吐出一個菸圈,心情略略鎮定了下來,淡淡說道。
“走?你就不怕那小丫頭想起來什麼事,把發現的蛛絲馬跡向她的好皇兄只要說上那麼一個字,就會給獨孤閥帶來多嚴重的後果,你獨孤煬心裡難道不知道嗎?”李隆基用拂塵彈了彈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悠然說道。
獨孤煬閉了閉眼睛,向輪椅後背靠去。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句話就說出了口,其實他完全可以默認那個頭盔就是他自己的。
可是多少年了,來過這間屋子的人雖然屈指可數,但是卻沒有人問過一句。
也許每天對着這個頭盔,心中壓抑的愧疚感太強了。強到像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心內。他如果不說出來給誰聽地話,就會喘不過氣來。只不過他發現,就算是說出來也不會有半分好受。
李隆基走到他的對面,雙手拄着他們之間的桌面,壓低了聲音嘶啞地說道:“獨孤閥主,不如由老道我替你解決後患吧。我會保證做得人不知鬼不覺,絕對不會讓人發現當年叛國的根本就不是葉知秋,而是獨孤……”
“住口!”獨孤煬捏緊了手中的木製菸斗,深深地在上面按出了幾個手印。“不許你再任意妄爲!我說錯的話我自己處理!”
李隆基緩緩站直了身體。捋了捋下巴上的五縷長鬚,滿意地笑了笑。
蕭紫依根本沒有書房裡那兩個老頭想得那麼精明。她纔沒有察覺到半點不對勁。就算是有,也很快被她拋在腦後,連提起念頭問問獨孤燁那個“焱兒”到底是誰的想法也就只是在腦中一過,立刻就被成功搶回獨孤炫的喜悅給衝沒了。
獨孤燁和沈玉寒兩人均用不敢相信地表情來迎接她勝利凱旋,蕭紫依也沒和他們多解釋。事實上她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她自己都覺得也可能是獨孤老閥主懶得被她騷擾,才一口答應了她。
其實她應該再接再厲,不應該止步於宅居老頭陰陽怪氣的脾氣。不過有收穫就已經很讓她很意外了,等下次需要的時候再好好思考一下。也許是時候去找些人問問到底她讓孩子們在幼兒園成長是有益還是有害的了。
獨孤燁一直把蕭紫依送到獨孤閥的大門口上了馬車。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而沈玉寒則不顧蕭紫依的鄙視,徑自走上馬車和她同乘。
蕭紫依懶得理他,轉過頭來笑着朝獨孤燁告別,並祝他過一陣的武舉成功奪魁。
“祝啥?反正他也奪不了武狀元,何必給他信心呢?”沈玉寒大大咧咧地坐在蕭紫依對面,笑眯眯地說道,“武狀元又不只是考察武藝,其中包括兵法、軍禮、五射、五御,今天我看他的箭法雖然還算精湛,但是並沒有到白矢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沒有在我面前使出全力啊。哼哼。”
“白矢?”蕭紫依聽到術語就懵,好吧,她不恥下問。
“雲白矢者,矢在侯而貫侯過,見其鏃白。簡單說,就是箭穿靶子地時候。箭頭必須要發白。這才表明發矢準確並且有力。”沈玉寒笑着解釋道,“獨孤燁只不過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一個。公主,這只是五射的第一項,記着點,以後孩子們都要學的。”
蕭紫依這才聽明白他的意思,無可救藥地白了他一眼。這傢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需要請他來當幼兒園的老師。
若竹這時候也登上了馬車,看到蕭紫依無恙滿臉輕鬆之後。知道事情進行的不錯。她也放下提起來擔心好久的心。
馬車緩緩地駛出獨孤閥,蕭紫依不想看到沈玉寒那張臉。遂把頭往外望去,卻不期然地看到一個她牽掛的身影,驚訝讓她差點驚呼出聲。
南宮笙正站在獨孤閥的門外和門衛爭執着什麼,當看到她地馬車之後立刻鬆了一口氣,停止了講話。
蕭紫依自然知道他是擔心她才特意跑來獨孤閥,心下溫暖一片。她淺笑着讓侍衛停下馬車,親自出聲邀請“蘭老闆”上來一座。
沈玉寒冷着一張臉,看着這個上次在蘭味坊捉弄他的討厭男人要和他分享同一條長凳,想下車避開,卻又忍不住留在馬車裡想監視這個男人。
南宮笙彬彬有禮地一施禮之後走上馬車,隨後風度翩翩地朝沈玉寒打了聲招呼道:“沈侍衛,我們又見面了。”
沈玉寒壓低怒氣沉聲道:“叫我沈公子就可以了。”這也是他最鬱悶的事情。別人看他好像是名譽京城的武狀元,是皇宮裡面的最高侍衛頭領,應該是春風得意至極。可是他厭煩極了。侍衛……就意味着永遠低人一等,永遠不得翻身。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願不聽他家老頭的命令去考三年前那屆地武舉,寧願仍在江湖上做他瀟灑地沈公子。
南宮笙淺笑道:“也好,沈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沈玉寒沒料到這男人今天居然會如此簡單易與,一時也找不到話說。但是方纔他已經撩起了他鬱悶的心事,沈玉寒一掀車簾,不顧着馬車仍然在行駛,就那麼翻身跳下車。
蕭紫依驚訝地往外看去,發現沈玉寒並不是中途跑走,還是盡職盡責地護在馬車的右後方,只不過是滿臉的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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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錯什麼話吧?”南宮笙倒是有些意外,他也沒說什麼啊?
“沒事,可能是要有新的武狀元產生,讓他覺得有壓力吧。”蕭紫依聳聳肩不負責任地猜測到。那男人變化莫測,而且心腸比女人還小氣,她才懶得管他呢!
“原來是這樣。”南宮笙含笑地看着蕭紫依,那種清爽得彷彿外面清風拂面一般的笑容,讓在旁邊見慣了世家公子的若竹都不禁臉紅。
看到他這樣晶亮墨黑的眸子對着她含笑而望,蕭紫依真想問問他那幾頁獨孤皇后的回憶錄到底有沒有看懂。可惜馬車裡還有不知道蘭味坊蘭老闆身份的若竹在,蕭紫依下意識地往若竹的方向看去。
南宮笙瞭解她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道:“多謝公主送在下一程,路上把我放到蘭味坊的門口即可。”
蕭紫依並沒有把她的視線從南宮笙俊逸的面上移開,實際上,她自從昨夜和南宮笙兩人互相坦誠相對之後,一直都沒有停止過一刻去想他。在想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想她自己是怎麼樣期待,在想他心底是如何所想。但是越整理越亂,她無從發現什麼纔是應該正確的答案。
或許,就沒有所謂正確的答案。
馬車緩緩停下,南宮笙向她施了一禮之後翩然下車,蕭紫依控制不住自己掀開車簾的一角,目送着他走進蘭味坊裝潢豪華的大門裡去。
若竹在旁把她地一舉一動都默默地看在眼內,什麼話都沒說。
等馬車再次搖搖晃晃地前行之後。蕭紫依向後靠着軟墊閉目養神,直到馬車進了長樂宮,若竹纔出聲把她喚醒。一掀車簾,蕭紫依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臉關切表情的蕭景陽。
蕭紫依眨了眨眼睛,確信自己並不是因爲做夢而產生的幻覺。
可能是她臉上的戒備太過於明顯,蕭景陽看在眼內,心下不禁一沉。但是他仍然向她伸出手,面上優雅地微笑道:“祝賀紫依凱旋而歸。”
蕭紫依就着他的手走下馬車,可是卻很快地掙脫開。緩步前行間略微侷促地笑道:“皇兄說得太誇張了。”
“誇張?怎麼會誇張?說服獨孤老閥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蕭景陽見蕭紫依和他保持着幾尺的距離,明擺着疏遠於他,不禁黯下神色。
“只不過是……”蕭紫依揮開頭腦中那些關於南宮笙或是蕭景陽給她帶來的困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能說服獨孤煬地原因,好像轉折點就出在那個頭盔上。“皇兄,獨孤老閥主的大兒子是在戰場死去的嗎?”
“呃?”蕭景陽心不在焉地想了想,隨口道,“不是,我記得是很早年就病死了。”
“病死的?”蕭紫依挑了挑眉。那獨孤煬書房內的頭盔是誰的?難不成是上了戰場之後病死的?
“怎麼了?你去獨孤家看到了什麼嗎?”蕭景陽警覺地停下腳步,回頭細細問道。
“呃……沒什麼。”蕭紫依想到走之前獨孤煬那眼帶殺氣的警告。微一遲疑。也許是她想多了吧。
“哦,是嗎?”蕭景陽記在心下,他一會兒可要好好問問沈玉寒,這次獨孤閥之行到底出過什麼事。
蕭紫依從懷裡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蕭景陽,抿着脣嘆氣道:“我答應孩子們過幾天六月一日的時候,會有天上的神仙送他們東西。”
“我聽湛兒說了。原來你是這麼做到地,不過這張字條上的字跡看不太清楚寫的是什麼。”蕭景陽皺着眉努力辨認着,“別告訴我這就是湛兒的願望。”
蕭紫依點點頭,遺憾地攤手道:“沒錯。這就是湛兒的小字條。這幾天拜託皇兄旁敲側擊一下,省得湛兒到時候失望哦!”
“好吧,我這些天努力。不過不保證會問出來哦。”蕭景陽把字條小心地收起來,鄭重其事地答應道。
蕭紫依還是對他投以懷疑的目光,這男人有着正在和湛兒玩躲貓貓都會忘記的前科,難保這次不會又忘了。“算了。字條還是我來保管吧。說不定哪天就認出來上面寫的是什麼呢?”
蕭景陽苦笑地又把紙條拿了出來交給她。
“對了,皇兄,你今天來有事嗎?”兩人邊說邊走,已經走進了永壽殿的前殿,隱隱約約已經聽到了孩子們的笑聲從後面地操場上傳來。蕭紫依看到蕭景陽額角流下來的汗水,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一直站在長樂宮門口等她回來,並不是恰巧的等在那裡。
蕭景陽略一沉吟,嘆了口氣道:“紫依。我聽說獨孤燁他爲了準備武舉。所以有辭掉這裡的老師一職。”
蕭紫依拿過邊上宮女送過來的溼毛巾遞給蕭景陽,點了點頭道:“嗯。這個我知道,今天去獨孤閥的時候,見過獨孤燁。他親自跟我說過了。”
蕭景陽拿着毛巾擦了擦額角地汗水,有些爲難地擰緊了雙眉,嘆道:“今天李雲清到我那裡去,求我和紫依你說一聲,他由於要準備皇奶奶地壽宴,所以打算請一陣子的假。”
蕭紫依雖然是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蕭景陽真的這麼說,還是鬱悶了一下。李雲清到底是真的忙不過來公務,還是不想再見到她了?就是因爲上次她懷疑他而說的那幾句話嗎?
蕭景陽觀察着蕭紫依的表情,試探着開口道:“幼兒園一下子少了兩個老師,而且我也不能總來。就相當於只剩下蔡夫子、南宮小姐和談月離了,用不用再找些老師過來?”
蕭紫依點了點頭,邊往教室走去邊說道:“接任獨孤燁的人選,就讓沈玉寒來當吧。”即使這男人心胸狹窄目的不純,但是卻也是個有話直說地直白人。更何況是自己地親戚,總會有些香火情。小孩子的體育課並不是那麼難教地。
“也好。”蕭景陽本來也想這麼安排,見蕭紫依首先提出來,也就沒有什麼意見可以說,“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蕭紫依現在很怕蕭景陽和她說話的時候遲疑不決,這會讓她以爲他會說出很不好的事情,或者是她很怕面對的事情。所以她不禁加快了腳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只不過……對於李雲清的空缺,父皇已經派了人過來了。”蕭景陽實在是覺得難以開口,硬着頭皮說道。
蕭紫依這時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呆看着教室裡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肅容道:“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蕭景陽站在她身側,朝教室內悠然站立着的羅太傅略一點頭,嘆道:“是的,紫依。父皇派來接任李雲清的就是羅遠山羅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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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紫依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心想怪不得她這個好皇兄說不出口。原來是這個老頭要來這裡教課啊?真是很有趣呢!
她這個皇兄難道知道她和這個老頭的過節?肯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絕對會把這個老頭從候選教師的名單中消除。但是現在這個老頭站在這裡,那麼就是有人迫使他毫無辦法地接受這個人事變動。
蕭紫依想起之前南宮笙曾經說過的,被人安插進來一對雙胞胎姐妹說明蕭景陽在政事上的失利,那麼現在直接空降來一個老太傅,說明了什麼不用她細想都知道。
蕭景陽見蕭紫依並沒有一見面就過分反應,反而笑得很詭異,這讓他從心底升上來一種不好的預感。“紫依?”他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急需知道。若是她真的不願意,他拼着多見幾次父皇,也要把這個羅太傅弄走。
蕭紫依露出整齊的皓齒,笑得很開心地說道:“皇兄,原來你可以請到羅太傅來給孩子們教書啊?真是太出乎紫依的預料了,原來以爲羅太傅很忙,沒有時間能過來幫忙呢!”
羅太傅捋着他下巴上的山羊鬍子,得意洋洋地指手畫腳道:“公主既然沒有意見,那老臣就不推辭皇上的任命了。”這小丫頭片子跟他客氣,那他也客氣客氣!
蕭紫依淺笑道:“這是孩子們的榮幸。”哼!死老頭,上次還嫌沒被整夠啊?那她成全他。
蕭景陽抹了把臉,他就知道,紫依肯定是要藉機好好整治一下這個羅太傅。但是這個羅太傅也非是易與之輩,在宮中多少皇族子弟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彎腰稱一聲太傅,就連他也不例外。這次他不知道這個羅太傅是用了什麼方法讓父皇調他過來,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這個結果必是他苦心積慮得到的。
蕭紫依看着這個羅太傅在教室裡隨意轉悠着。隨便就拿起大圓桌上孩子們的玩具把玩。然後隨手就扔在桌上,根本對孩子們用的東西有任何的重視之情。這就足以反應他對這份工作地態度。她雖然對李雲清還有所不滿,但是一想到他上次對她說地那番肺腑之言,她突然想到,這李雲清會不會也是被羅太傅用某種特權趕走的,好爲了他自己進來向她找碴提供機會?
想到這裡,蕭紫依心下的厭惡更重,在多次接觸中。這羅老頭的脾氣她也看清楚了不少,就是一個心胸狹窄的文人。這個心胸狹窄和沈玉寒的小氣還不同,沈玉寒是最見不得人家佔他便宜,屬於商人世家與生俱來的心理。而這個羅太傅是絕對的勢利眼,就算讀遍了聖賢書又能怎麼樣?連欺負小孩子地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紫依?你還好吧?”蕭景陽看着蕭紫依的俏臉陰晴不定,擔心地問道。
“沒事。皇兄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忙的。這裡你放心。”蕭紫依抿嘴一笑。推着他催促他可以先走了。他在這裡,她可要怎麼整這個羅老頭啊!
放心?這叫他怎麼放心?蕭景陽低頭看着蕭紫依那清亮的雙眼中閃爍着顯而易見的惡作劇神色,心下無語。但是他發現羅太傅的目光突然落在蕭紫依搭在他臂彎上的手,知道這個古板至極地老頭子肯定要借題發揮。連忙和蕭紫依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不過連這麼好脾氣的蕭景陽都忍不住邊走邊在心中腹誹這個礙眼的老頭子,他的紫依頭一次在宴會之後主動親近他,就算只是肢體接觸。也足以讓他感動地了。這是不是說明她也有在考慮他說過的話?
蕭紫依壓根就沒往那個方向去想,她盯着屋內礙眼的羅太傅,心下迅速考慮了十餘個整人方案。不過不知道羅太傅經過上次被她揚了沙子,承受能力是不是有所上升呢。要不然,她還怕他撐不住,經過一兩件事就去找父皇告狀。如果是那樣地話,那她還要好好仔細考慮一下。
“姑姑……”蕭湛的聲音從蕭紫依身旁怯怯地傳來,“姑姑。爲什麼他在這裡?”
蕭紫依低頭一看。發現小朋友們都已經陸陸續續地走進了教室,都用一種防備或者厭惡的眼神盯着羅太傅看。
“湛兒。李家哥哥因爲公務繁忙,不能來這裡教大家課了。”蕭紫依蹲下身,掏出手帕擦乾蕭湛額角的汗水。這孩子和他父王一樣,都是容易出汗的體質。
“啊?”蕭湛失望地驚呼道。
“那爲什麼他在這裡?”南宮簫一臉厭惡。而李雲渲聽說到自己的兄長再也不會來上課之後,小臉黯淡下來。
“要稱呼羅太傅哦!他將會代替李家哥哥給大家上課。”蕭紫依很正經很正經地說道。認真得讓羅太傅都爲之側目,不禁懷疑這小公主是不是真的歡迎他來教課。
“我不喜歡他。”葉尋對上次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抱住阿布地脖子防止它衝上去。
“小尋,這世上以後你會遇到很多你不喜歡地人,但是你也要試着去和他們接觸。也許人家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討厭呢?”蕭紫依生怕羅太傅把葉尋驅逐出班,便半真半假地教育他道。
羅太傅見蕭紫依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意思和一個五六歲地小孩子過不去,輕咳一聲道:“公主,老臣國子監那邊還有些事情,太子殿下方纔已經給了老臣上課的課表,按照那個來上課就行了吧?”
蕭紫依點點頭,笑着送他出去。來日方長,對方客氣她也就客氣,不過若是敢對她這裡的孩子們發脾氣動壞腦筋,她肯定饒不了他。
蘇家雙胞胎在羅太傅走了之後纔敢從課桌後面冒出來。談星閱坐在那裡看着書,淡淡地說道:“那個羅太傅肯定發覺不了上次的事,你們擔心什麼?”
蘇玲瓏嘟起嘴道:“你當然不擔心啦,端去給他茶的又不是你。”
蘇琳琅接着她的姐姐說下去道:“小星星,你還有沒有那種藥?再拿來點,若是那個老爺爺再嗦,我們再去給他倒杯加料的茶。”
談星閱掀起死氣沉沉的丹鳳眼瞥了她們姐妹倆一眼,不屑道:“這種小把戲一次還可以成功,兩次肯定就會被人抓包。”
“嘿嘿,那你肯定有新的把戲嘍!”雙胞胎咯咯咯地偷偷笑成一團,莫名其妙地信任談星閱的小腦袋瓜裡面肯定有各種計劃,萬分期待可以惡整老夫子的時候來臨。
愛哭的夏侯奉節吸着大拇指,睜着一雙大眼睛左瞧瞧右瞅瞅,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可愛的小姐姐爲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但他也漸漸被感染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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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居心叵測的羅太傅,蕭紫依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好見到孩子們在圍着夏侯奉節在看着什麼。她剛想走過去瞧瞧,卻看到南宮簫攔在了她面前。
“公主,你是不是去過獨孤家了?”南宮簫仰起頭,期待地問道。
蕭紫依蹲下來,替他擦了擦因爲玩耍而沾到臉上的沙子,笑着回答道:“嗯,去過了,明天獨孤就會來和大家照常上課了哦!”
“真的?”南宮簫雙目一亮,也沒多問到底因爲什麼獨孤炫不來上課。在他心底,還在想有可能那小子是因爲逃課去玩了。公主是去獨孤家親自把他抓回來了。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呢?”蕭紫依拍了拍南宮簫的頭,好奇地朝教室另一邊聚集的那些孩子看去,“他們在做什麼?”
南宮簫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隨後不屑地輕哼道:“沒什麼,只不過那個愛哭鬼的懷裡掉出來幾個銅板,大家都沒見過,一個個都去研究那個到底是什麼了。”
“啊?都沒見過?”蕭紫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隨後就立刻想起來,她好像也沒見過這個年代的銅板。大汗,她醒來之後就在宮裡,就算有機會出去,也沒機會逛那些小商小鋪。而這些小孩子大多也都是這種情況,沒見過銅板這種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至於南宮簫和獨孤炫就經常混跡於街坊,銅板是肯定見過的。
蕭紫依突然覺得有必要對這些孩子們進行錢幣教育,雖然他們還小,但是付出勞動就有回報的道理也應該明白。想到這裡,她便起身走向孩子們。
“喏,這樣三個銅板,就能買到天橋底下的糖人哦!”夏侯奉節已經沒有第一天來到這裡時那麼生疏。兩眼炯炯發亮地說道。一想到糖人。他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李雲渲看不過去地拿出手帕給他擦掉小嘴邊上的口水。
蘇玲瓏和蘇琳琅兩個人同時問道:“糖人是什麼?很好吃嗎?”
“很好吃。”夏侯奉節使勁點點頭,嘴邊的口水越來越多了。
他地表情讓孩子們深刻感覺到那種所謂地好吃,一對對眼睛都盯着他小手裡面攥着的那三枚銅錢,彷彿這三枚銅錢已經變成了那個什麼糖人。
“那……這糖人有南叔叔做的點心好吃嗎?”蕭湛嚥了咽口水,他需要一個參照物比較。
“點心?很好吃。但那個糖人,就是純純的甜,好甜好甜哦!”夏侯奉節舔了舔脣,詞彙匱乏的他找不到什麼形容詞。只能不斷地重複着甜字。
但是到底是怎麼個甜法啊?其他小朋友都被他折磨得心癢死了,恨不得現在就去嚐嚐那個糖人到底好吃到什麼程度。
“哼,你們這幫小子,一天就琢磨着吃什麼哈!”南宮笙冷不丁地從旁邊出現,滿臉大鬍子的嚴肅表情還真是挺嚇人的。
蕭紫依見他這麼快就趕回來了,不禁彎起嘴角。不過,對比方纔在宮外見到的那種俊秀翩翩公子造型,她怎麼越看這個大鬍子越雷了呢?
蕭湛仰起頭。哀求道:“南叔叔,能不能給我們做糖人啊?”
南宮笙輕哼一聲,什麼糖人?只不過就是簡單地糖稀而已,這幫小娃子們到底識不識貨啊?相對於那三文錢就能買到的街邊上的糖人。他這個蘭味坊的老闆親手做出來的點心在市面上可是能炒到三兩銀子一個。
蕭紫依只聽他這麼一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掩脣輕笑道:“想讓南叔叔做糖人簡單哦!不過。天橋底下的糖人也要三文錢一個,小奉節就算是想吃也知道拿錢去買呢,對不對?”
夏侯奉節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銅錢握得更緊了,舉得高高地朝南宮笙說道:“三個銅板,我要一個糖人!”
敢情這就是他跑去買糖人時說的話。南宮笙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蕭紫依是想教育孩子們地買賣意識,心下暗讚道這就是寓教於樂。蘇家姐妹見夏侯奉節好像就要把糖人送出去一樣。立刻就急了。一左一右地拉住他的手,同時問道:“小夏侯。說說,你這個銅板是在哪裡弄來的?”
“我……我爺爺給的。”夏侯奉節一想到給他銅板地爺爺,立刻又忍不住要扁起嘴兩眼淚汪汪了。
“我們也要銅板啦!快讓你爺爺也給我們幾個!我們要……四、五、六,六個!”蘇家姐妹佔有慾超強,絕對不允許別人有她們想要的東西,若不是還算有些教養,早就上去搶了。
蕭紫依哭笑不得地看着難以消受美人恩的小奉節被蘇家姐妹左搖右拉得亂晃,她沒料到小孩子對要不到地東西執念居然這麼強。
“你想怎麼做?”南宮笙走到蕭紫依身旁,好奇地問道。
“呃,還只是個想法,不過大概應該能行。”蕭紫依捂着耳朵輕聲說道。教室裡就這麼一會兒,就已經亂成一團。夏侯奉節一下子掙脫開了蘇家姐妹的拉扯,捏着三枚銅錢在教室裡亂跑。蘇家姐妹自然不肯放過他,尖叫着追了過去。李雲渲見狀連忙追上去想要阻止時,阿布已經忍不住跳出來追這個追那個,更把蘇家姐妹嚇得直尖叫,連呼讓葉尋把他家的狗狗管好。這下連葉尋也不得不跑過去管到處跑的阿布,蕭湛笑嘻嘻地去幫忙,南宮簫也免不了上前折騰。而夏侯奉節直往談星閱身後躲,也逼得談星閱放下手中的書加入混戰。
“可惜就缺了獨孤炫。你今天去獨孤閥還順利吧?”南宮笙側過頭問道。他在馬車上也不能細問,不過看她當時那麼輕鬆的表情,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嗯,還不錯。”蕭紫依雖然表面上這麼說,但是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並不是因爲獨孤閥的事,而是面前這個孩子們這次難得在屋內的大混戰,由於聲音過於吵鬧,而且屋內地聲音又傳不出去,讓蕭紫依頭一次認識到有個好聽力也是很鬱悶地一件事。好像所有聲音都被擴大了好多倍,刺痛着她的耳膜,就算她再怎麼捂住自己地耳朵也沒有用。
南宮笙見狀微微一笑,伸出手拽住她的,慢慢地把她的一隻手從耳邊拿了下來,緩緩地渡過真氣去。
蕭紫依立刻感到一股淳厚的內力傳入體內,外界的吵鬧隨之減少了許多。
“原來是真的,你空有一身內力,卻並不會用啊!”南宮笙順便證實了心中的猜測,長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