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會把狗帶進教室裡去的。”我說。
“那也不行,牽着狗,拿着磚,你是來上學?還是來打架的?”老頭瞪着眼。
忽然有人從後面推了我一下,回頭看到是少年的郭小強,我不由笑了。
“你它(媽)的還笑?你膽子不小啊,敢帶狗進學校?”郭小強說着抱起毛毛,“我要把這狗帶茅廁裡淹死。”
郭小強抱着毛毛朝教學樓跑去。
“你給我回來,回來!”我追了過去。
我在廁所旁邊追到了郭小強。
“這狗不錯,歸我了。”郭小強說。
“什麼,歸你?別開玩笑了。”
“我說歸就歸我。”郭小強推了我一下。
“你推我幹什麼?”
“我它(媽)的推你怎麼了?”郭小強掐着我的脖子。
“郭小強,你還想欺負我?”我抓着他的胳膊,另一隻手舉起磚,我想嚇唬嚇唬他。
“靠,你反了你?郭小強是你叫的?還拿磚拍我?,來,朝大爺這拍。”郭小強把腦袋伸過來。
“你們幹什麼?”有個女老師從廁所裡走出來。
這女老師是我的班主任林姍姍,還是那麼漂亮,她穿着白色的確良料子襯衣,黑色裙子,看上去沒有以前成熟,像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
“你怎麼傻笑着?,蔣未生,回教室。”林姍姍說,“郭小強,下次再看到你欺負蔣未生,我就把你媽叫來。”
林姍姍這麼偏袒我,讓我心頭一熱。
“老師,你看,是蔣未生拿着磚頭要砸我。”郭小強說。
“你們兩個能讓我省省心嗎?”林姍姍說,“蔣未生,把磚頭給我。”
“你要磚頭幹什麼?”我說。
“哪這麼多廢話?,給我。”
我把磚頭給了林姍姍。
林姍姍拿着磚頭進了廁所。
“郭小強,不,我想起來了,我以前叫你強哥對吧,我們現在上初二還是初三?。”我問。
“你腦子進水了。”郭小強抱着毛毛上了樓。
初三(二)班,白牌黑字,教室裡亂轟轟地。牆上掛着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畫片,我的初三同學們一個都不少。
心情格外舒暢的我,走上講臺。
“同學們,我來了,很高興能見到你們。”我揮了一下胳膊。
“你是哪根蔥?”下面有人挑釁。
“誰說的?給我站出來?”我挺了挺胸。
忽然教室裡雅雀無聲了。難道都被我的氣勢嚇住了。
“我,蔣未生,蔣某人,今天能和大家重逢,我感到無比的開心和幸福,大家要彼此珍惜,好好學習,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對不對?”
我扭頭突然看到林姍姍靠着門框盯着我。
“接着說呀。”林姍姍抱着膀子。
“老師,還是您來說。”我走下講臺。
我是坐哪兒的呢?我看到一個男同學旁邊有個空位。
我正要坐下來,這同學推了我一下,“你怎麼坐這?”
“我坐哪的?”我問。
“你有病啊?你在後面,和郭小強坐在一起的。”
我朝後面走去。
“不好意思啦,客滿。”郭小強指了指板凳上趴着的毛毛。
“蔣未生,你朝牆上看看。”林姍姍說道,“你大聲告訴我,你上個學期排名多少?”
牆上貼着上個學期學習成績排名榜。
我看了又看,“第五名。”
“你還有臉說,倒數第五名。好一個少壯不努力。”林姍姍臉色潮紅。
我忽然覺得林姍姍生氣的樣子挺可愛的。我看到牆邊有個空座,我過去坐下來。
“真是害羣之馬。”林姍姍說。“現在發試卷。”
我想笑,還是忍住了。
林姍姍喊着一個個同學的名子,在喊到我名字時,她舉起一張試卷。“這是蔣某人的語文成績,7分!7分!你能給我說說,你是怎麼考出這麼優異的成績的?”
7分?我語文考成這樣子?是有點丟人。
林姍姍拍了一下桌子,“好吧,同學們,我們來看看蔣未生同學的考試卷,比如第六題,用油然而生和絢爛多姿這個詞分別造句,我們看看蔣未生同學是怎麼造句的?我油然而生了。我油然而生了!聽聽。”
林姍姍說完,同學們一陣竊笑。
“第二個詞是絢爛多姿,我們的蔣未生同學是這麼造句的,我絢爛多姿了。”林姍姍說完自己也笑了。
教室裡一陣鬨堂大笑。
我額頭有點冒汗,我擡頭看着天花板。
“還有呢,”林姍姍興致勃勃,“看看這道問答題, ‘《白楊禮讚》結尾說,讓那些看不起民衆,賤視民衆、頑固的倒退的人們去讚美貴族化的楠木,去鄙視這極常見、極易生長的白楊樹吧,我要高聲讚美白楊樹!’作者爲什麼要讚美白楊樹?看看這個題,我們的蔣未生同學是怎麼回答的?”林姍姍揚起試卷,“看看,只有兩個大字,有病。蔣同學,說說有病是什麼意思?白楊樹有病?”
我決定反擊一下,“作者有病。”
教室裡又是一陣鬨笑。
“怎麼?怎麼有病了?”林姍姍一臉憤怒。
我雙手按着桌子,“爲什麼要把樹分爲三六九等,爲什麼?楠木是貴族?白楊樹就是勞苦大衆?這不是有病嗎?樹原本就沒有貴賤之分的,生長在南方的楠木和生長在北方的白楊樹沒有本質的不同,就像幹革命是不分貴賤的。”
教室裡突然靜了下來。
“你真是不可救藥了。”林姍姍眉頭緊蹙。“蔣未生,你去,去把你家長喊過來。”
“我爸不在家,出差了。”我說。
“你媽呢?”林姍姍說。
“我,我媽也不在家。”
“你家裡還有誰在?”
“沒有了。”我看着窗外。
“有,他家還有一個。”郭小強拿着尺子敲着課桌。
“誰?”林姍姍說。
“他家還有一隻母雞。”郭小強說。
教室裡又是一陣鬨笑。
“郭小強,你們倆,給我滾出去。”林姍姍拍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