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抱着玻璃天鵝去了學校,我跟在後面暗想,我也沒多大的錯誤,爲什麼林老師依舊要見我爹,難道是讓我爹死了心嗎?
馬校長在辦公樓上朝下看了看。
我趕緊拉着父親進了林老師辦公室。
“來了。”林姍姍說。
“來了。”父親很淡定。
“坐吧。”林姍姍說。
“坐吧。”父親說。
“是讓你坐。”林姍姍翻了一下白眼。
“你坐吧。”父親回頭衝我說。
我走過去坐下,忽然感覺耳朵裡有蟲子,癢癢的,我用手指掏着耳朵。
“你拿的這個天鵝,是剛從外面領獎回來的?”林姍姍問。
“對,對,獎,獎品。”父親說。
“領的什麼獎?”林姍姍問。
“勞,勞動模範獎。”父親說,“林,林老師,這個獎送給你了。”
林姍姍抱着膀子看了看天花板不說話。
徐雅楠看着報紙笑了笑,尼瑪報紙都拿倒了。
我掏着耳朵,甩了甩頭。
屋裡的石英鐘比比比比地響着。
“未生爸,你回去吧。”林姍姍坐下來看着桌上的課本。
“好,我回去。”父親說着把玻璃天鵝放在桌子上回頭就要走。
“慢着,怎麼這就走?”我甩了兩下頭。
父親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林姍姍。
“沒事了,你回去吧,把天鵝帶走,我不喜歡。”林姍姍說。
“好,我帶走,我還有事,改天我再來拜訪您。”父親說着轉身快步出了辦公室。
我爹就這麼走了,匆匆地來,匆匆地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爹這是怎麼了?這麼緊張?我,靠。”我說。
“您爸是真看上我們的大美女林老師了。”徐雅楠說。
林姍姍搖了搖頭,“哎,蔣未生,你爸是不是腦子有病。”
“是有病。”我甩着頭。
“你耳朵是怎麼了?”林姍姍問。
“好像進個蟲子。”我說。
“你過來,我幫你看看。”林姍姍說。
我走過去,林姍姍讓我趴在她的大腿上。
我沒多想,就把頭貼在她的腿上。她雙腿溫暖,恍若自己躺在小舟上隨風飄蕩,又像母親的懷抱。過了一會,林姍姍拍了一下我的後背,“起來吧,蟲子出來了。”
“謝謝了。”我木然地說道。
“蔣未生,說真的,以前我正眼都不會看你的,現在發覺你還是挺聰明的,只要你稍微用點功,你的學習就會有很大的進步,好好學習,聽到了嗎?”林姍姍微笑着,有點像蒙娜麗莎的微笑。
“好吧,我儘量努力吧。”我說。
“回去吧,還有,回家告訴你爸,林老師有男朋友了,可能很快就要結婚了。”林姍姍說。
“別,你千萬不能結婚,真的,彆着急。”我說。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回教室吧。”林姍姍說。
我出了教室,正要上樓,看到郭小強在樓上衝我用力揮着手。
上了樓,郭小強迎了過來。
“有事?”我問。
“老大,大傻要給5斤糧票。”郭小強說。
“什麼5斤糧票?”
“5斤糧票和沈蓓蕾坐一天。郭小強說。
大傻名叫周衛軍,學習成績和郭小強並列倒數第一,說話結巴,腦子反應不是一般的慢,但換座這事卻反應很快。
“今天一天我還沒坐完,你就吆喝上了。”我說。“我不是說5塊錢坐一天嗎,怎麼變成五斤糧票了?”
“五塊錢不好弄,五斤糧票,很多同學都有。”郭小強說。
“五斤糧票也行,但大傻不行,他要和沈蓓蕾坐就得20斤糧票。”我說。
“行,我給他說,讓他掏20斤糧票。”郭小強說。
“要換座也得等明天,老子今天可不換。”我說。
“那當然了,我得明白。”郭小強興奮地說。“我這就對他說。”
“等一下,你先去買冰糕,”我把郭小強拉到牆邊,然後掏出五塊錢,“這錢你拿着,班裡同學一人一個冰糕,就說你請客。”
“爲什麼我們要請客?”郭小強說。
“你去抓緊買,別問爲什麼?你照辦就行。”我說。
郭小強很快買來了冰糕,一人發一個。同學們吃着冰糕春風滿面,都誇郭小強人好。大傻周衛軍吃着冰糕高興地站着板凳上跳着扭屁股舞。
我回到座位上。
“你怎麼沒吃冰糕?”沈蓓蕾用圓規畫着線。
“我不喜歡吃冰糕,你怎麼也沒吃?”我說。
“我對冰糕沒興趣。”沈蓓蕾說。
“是嗎?”我回頭看了一眼陶葉子,陶葉子用舌頭舔着冰糕,很不雅觀。
沈蓓蕾看了我一眼,繼續划着圓規。
我忽然發覺沈蓓蕾要比陶葉子成熟很多,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初中女學生。
“沈蓓蕾,你是不是比我們都大?”我問。
沈蓓蕾點了點頭。
“大幾歲?”我問。
“壞了,紙都劃破了。”沈蓓蕾說,“哎,你說什麼?”
“我問你,你比我們大幾歲?”我說。
沈蓓蕾回頭看了看我,眼睛眨了眨,“大兩歲吧,我在青海上學晚。”
我暗想,怪不得她發育的很成熟,陶葉子跟她比,簡直就像個孩子,她說大兩歲,感覺有可能大三歲,我以前從沒有想過沈蓓蕾的年齡。
“你是少數民族嗎?回族?”我問。
“算是,但不是回族。”沈蓓蕾說。
“那是哪個民族的?”我繼續問。
“你查戶口?真是的。”沈蓓蕾把作業本合上,抱着頭趴在課桌上。
“怎麼不說話?”我說。
沈蓓蕾突然站起來,她離開課桌,走到黑板前面,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如果你不能主宰自己,那麼,你永遠是個奴隸。
沈蓓蕾拍了拍手,回到座位上,她繼續用圓規劃着線。
沈蓓蕾寫下的這句話,好像在哪看到過,她寫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她年齡,又問是哪個民族的?她寫這兩句話,着跟我問她的有什麼關係?屁關係也沒有呀,如果你不能主宰自己,永遠是個奴隸?給我看這雞毛是什麼意思?
“哎,我不明白?什麼意思?”我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哎,你能不能別煩我?沒看到我在忙嗎?”沈蓓蕾頭也沒擡。
“你寫的這兩句話,是給我看的嗎?”我問。
“你覺得呢?”沈蓓蕾反問。
“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沈蓓蕾說。
真是見鬼了,我暗想。
“報告,司令官!”郭小強忽然走過來衝我敬個禮。
“有屁就放。”我說。
“糧草20筐已經搞定。”郭小強說。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耐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