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場西門對面有一排民房,有幾間房破舊不堪,有的房屋頂都塌了,牆壁大都被火燻黑,一個月前這裡失火了,沒法住人了,住戶都搬走了。
我們爬上了屋頂,藍天白雲,遠處的蜈蚣山青翠欲滴。鐵蛋把軍用望遠鏡遞給我,
“我們來了多少人?”我拿着望遠鏡望了望蜈蚣山。
“不太多。”郭小強說。
“不太多是什麼意思?”我接着問。
“我們班來了十二個,初一學生有二十個,其中還包括三個女同學,還有就是,鐵蛋帶了十五六個人。”郭小強說。“我們的人基本都到齊了。”
我朝下看了看,大約有50多人,脖子上都拴着紅領巾,“怎麼這麼點人?不是說高二年級也來嗎?”
“我也不知道,都通知到了,他們本來說要過來的,但老師帶他們去郊遊了,還有的去給革命烈士掃墓。”郭小強說。
我拿望遠鏡朝博愛街望去,黑壓壓的一羣人朝我們這邊涌來,有三四百人,大多數都是騎着自行車,每個人手裡都拿着傢伙,牛定山坐在一輛敞篷吉普車上,手裡揮舞着軍刺。這幫人幾分鐘就會到體育場西門,博愛街路口鐘鼓樓上的表時間顯示是兩點三十五分。
“鐵蛋,我們約的幾點?”
“三點。”鐵蛋解開衣釦。
“要提前開打嗎?”我問。
“不會的,三點準時開打,這是規矩。”鐵蛋說,“以鐘鼓樓的表爲準。”
我朝派出所望了望,派出所門口一點動靜都沒有,劉平他們挺能沉住氣的。
塵土飛揚中,牛定山的人馬已經到了體育場西門,距離我們僅僅三十米。
牛定山朝屋頂看了看,他軍刺一揮,前排一羣人舉着傢伙,唱起了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腳踏着祖國的大地,
揹負着民族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人民的子弟,
我們是人民的武裝,
從無畏懼, 絕不屈服, 英勇戰鬥,
直到把反動派消滅乾淨,
*的旗幟高高飄揚.
聽! 風在呼嘯軍號響,
聽! 革命歌聲多嘹亮~~
“這些*/養的,還唱解放軍的歌,我們也唱,唱死他們。”鐵蛋說道。
馬三從包裡拿出錄音機,他把錄音機懸掛在山牆房樑上,音樂響起,這居然是《國際歌》的節奏,大家跟着唱了起來: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爲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 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
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
就一定要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的果實
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
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同學們一個個羣情激昂,這《國際歌》的氣勢很快壓過了他們,一場大戰即將爆發。
我看到鐵蛋跟馬三說着悄悄話,接着馬三從屋頂跳下,他騎上一輛自行車,朝博愛街飛奔而去。
“馬*哪?”我問。
“我讓他去叫援兵了。”鐵蛋回頭說道。
“好,好。”我說。
鐵蛋站上了屋頂最高端,他把帽子扔了,揮了幾下軍刺,看樣子他隨時都會跳下去拼刺刀。
我拿着望遠鏡朝派出所望去,發現派出所門口停了兩輛警車,門口聚集了二十多個警察。我心裡一緊,三十六計,走爲上策。我悄悄從另一邊下了屋頂。
一路小跑,從一個小巷我繞過博愛街,走進道平巷。我敲了敲徐雅楠家的後窗。
“誰呀?”徐雅楠問。
“是我。”我低聲說。
我繞到門口,徐雅楠已經從屋裡出來,她穿着一身白裙,像仙女一樣。
“我就知道你會來。”徐雅楠說。“快進來吧。”
我進了屋,把門插好。
“要出大事了。”我說。
“出什麼大事?”徐雅楠說。
“打架鬥毆的,幾百人打羣架。”我說。
“這算什麼事?”徐雅楠打了一個哈欠。
“幾百人打架,還不是大事,要出人命的,這些學生全他媽的都是不要命的。”
“出人命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徐雅楠說,“未生,把鞋脫了,我們上牀說話。”
我脫下鞋,和徐雅楠並排靠在牀頭。
“你這屋裡挺陰涼的。”我說。
“是啊,當初搬這裡,就看上了這房子的陰涼,對了,你知道林姍姍要結婚嗎?”
“我知道,她給我說了。”
“林老師挺喜歡你的。”徐雅楠說。
“是嗎?我沒看出來,她天天罵我,以前還動手打過我,差點把我打成腦震盪。”
“不會吧?你們關係挺好啊,我看到你晚上去了林老師家,你好像經常去林老師家,你是不是給林老師做好吃的?”徐雅楠說。
“你怎麼知道的?沒經常去,對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路過碰巧看到,未生,馬校長晚上也去林老師家,有一次,呆了很久才走。”
“是嗎?馬校長去林老師家幹什麼?你怎麼都知道呀?”
“也是碰巧路過。”徐雅楠說。
“這麼說,馬校長和林老師關係不一般啊。”
“是啊。”
忽然外面傳來很大的響聲,接着又是轟隆一聲,窗玻璃稀里嘩啦的。
“這是要地震嗎?”徐雅楠問。
“不像是地震,我出去看看。”
我跳下牀,開門出去。
兩股黑煙在體育場的上空飄蕩着。街口聚集了很多人,都朝體育場的方向看着。“是不是地震了?”有人問。
“不是地震,肯定是體育場那邊又失火了。”有人說。
“不對,失火怎麼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有人說。
“你看,都跑過來了,看樣子,出大事了。”
一羣學生騎着自行車飛快地衝過來,有的居然騎溝裡去了。
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回頭一看是郭小強,他額頭上全是泥巴。
“生哥,你怎麼在這,趕緊跑吧。”郭小強。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馬三扔了兩個*,炸了,我的乖乖呀,牛定山的吉普車都上天了。”郭小強說。
“馬三從哪弄來的*?”我問。
“這*不是你拿的嗎?”
“我沒帶*呀,放鐵蛋家了,不會是馬三又跑回去拿的?”
“是啊,他拿了四個*,讓我扔一個,我沒敢。”郭小強說。
轟隆一聲,接着又一聲。真真切切這是*的爆炸聲。
“完了,完了。”我說。
“是完了,”郭小強說,“第一個顆*炸了牛定山的吉普車,第二顆*,讓鐵蛋扔進了人羣,立馬很多人去了天堂。”
這時警車大作。
“警察來了。”我說。
“生哥,這次搞不好,我們都要被槍斃了,生哥,下輩子再見吧。”郭小強說着轉身跑去。
我急忙回到徐雅楠家,把門插好。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徐雅楠說。
“出大事了,*爆炸了。”我說。
“爆炸就爆炸唄,多大的事。未生,上牀來說話。”徐雅楠身上裹着被單,一臉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