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頭的顧慮不無道理,圓覺堂有公司有名氣,擔不起風險。
我又解釋還儺願和刺經咒。
“就是刺符嘛,上座部佛教的東西,泰國很流行,港臺也有不少人信這個,但咱們北方人接受不了,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咒語,就是龍龍虎虎的圖案,也只有不三不四的人才往身上紋,你有沒有紋身?”
我趕忙搖頭,這老古董連煙都不讓我們抽,更別提紋身了,他孫子紋了個花臂,夏天都不敢回家,生怕讓苗老頭看見。
“至於這還儺願,師叔頭回聽說,但說句不好聽的,大部分人寧可去廟裡捐錢,到河邊放生兩隻王八,都不會跑到苗族小丫頭面前懺悔,放生捐功德是做給菩薩看的,儺神能比菩薩官大?”
我偷看小雅一眼,生怕苗老頭對儺神不敬的言語激怒小雅,而她只是靜靜的聽着,沒有任何表示。
也不是個虔誠的信徒!
苗老頭這一番話固然有些道理,但也將小雅說的太一無是處了,北方人不瞭解苗族巴代的法事,可以慢慢宣傳,只要有效果,還怕沒有人來?
不過他是師叔,他做了否定,我也不好反駁。
小雅卻冒出一句:“我可以把經咒刺成蝴蝶媽媽的圖案,很漂亮的,女性應該會喜歡。”
苗老頭沒說話,我也沒說話。
沉默少許後,苗老頭說:“既然你們想搞,那就試一試吧,我問問一些老客戶,有沒有興趣讓他們老婆來體驗一把,吳鬼,你讓小馮子也參與進來,以他的名義給小雅丫頭開一場法會,出了事就往他頭上推,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又有點名氣,最適合背黑鍋!你聯繫小劉吧,讓她籌辦這個事。”
他口中的小劉是圓覺堂的財務,三十歲出頭,相當有女人味的少婦,但我一直懷疑她和苗老頭的兒子,我那便宜大師兄有點貓膩,好幾次發現他倆關上門在辦公室瞎搗鼓,出來時,劉姐面色潮紅,媚眼含春。
先找到馮欄,又約劉姐見面商量法會的事,她負責圓覺堂的商務活動,擅長策劃這些。
劉姐定了方案,我們足足籌備半個月的時間,小雅做法事需要私密空間,只能在酒店租一間套房,還要裝飾出法堂的神秘氛圍,又得搞點合影照片之類的,證明小雅的實力,爲此,我們很是奔波一番,光是天南海北找人照相,就花了六萬多的機票錢。
我是個跑腿的,馮欄和苗老頭負責宣傳,倆人加起來聯繫了二十八位願意參加法會的客戶,每天三人,每人八千,這樣算下來,小雅的法會肯定不會賠錢,但如果沒有開門紅的效果,損失的是他倆的名氣和人脈。
轉眼到了法會開始的日子。
在大陸搞這種事肯定沒有盛大的開場儀式,就是我和小雅在房間等着,上午九點,苗老頭領着第一位客戶到了酒店,是一對夫妻,男的四十多歲,夾皮包戴金錶,大腹便便還是個謝頂,標準的有錢卻油膩的老男人,他老婆看上去三十出頭,模樣秀麗,穿着棗紅色套裙,戴一副眼鏡,平添幾分知性美感。
苗老頭領他們進來,介紹說:“吳鬼,這位是錢老闆,他和他哥都是咱們圓覺堂的老客戶,這位是他的妻子,你就叫嫂子吧。”
我伸手說道:“錢老闆你好。”
錢老闆跟我握手,有些詫異的說:“苗大師,這就是你師侄呀?小夥子你有二十了麼?”
“二十一了。”
錢老闆向苗老頭感嘆道:“真是年輕呀!英雄出少年!”
苗老頭笑了笑,對我說:“吳鬼,錢老闆一直信佛的,我可是好不容易纔說動他來試一試小雅的本事,你把小雅叫出來吧,錢老闆不是外人,他有事跟小雅談。”
我進房間,小雅一身寬鬆的白色連衣褲,正跪坐在擺滿黃符和法器的牀上唸經,腰桿挺的筆直,雙手卻微微顫抖着,臉蛋和脖頸泛着大片紅暈,顯然她聽到第一位客戶登門,有些緊張。
我低聲安慰她:“別怕,我第一次給人看風水也很緊張,還是我師叔陪我一起去的,我既擔心給人家看不好,又擔心哪裡說錯了讓我師叔不滿意,可最後還不是一帆風順?你別總想着要賺他們錢,就當成你們寨子裡的人,來求你驅邪就好了,拽一點,越拽越唬人。”
小雅點點頭,穿上布鞋跟在我身後去了外間。
爲了讓小雅看起來有點苗族巫師的感覺,我和馮欄絞盡腦汁給她打扮一番。
可見了面,錢老闆還是詫異於小雅的青春靚麗,雖然沒說什麼,態度卻隨意起來,我介紹小雅是苗族的巴代扎,他東拉西扯問小雅是哪裡的苗族,得知雲南後,又說自己經常去雲南,風景很不錯,民族特色也很有意思云云。
最後還是苗老頭把話題拉回來,他說:“小雅,錢老闆是信佛的,每年都要去五臺山小住幾天,聽大師講講佛經,這次找到咱們,是有個一直沒有解決的麻煩事,他年近五十,卻始終沒有孩子,醫院也查不出他們兩口子哪有毛病,所以想請你給他夫人做一個求子的法事。”
小雅沒有回答,她盯着錢老闆的臉,目光漸漸向下,最後在腰間停住,問道:“你是不是有腰疼的毛病?並且每次行房事,腰都疼的特別厲害。”
錢老闆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這腰疼了六年了,而且不是親熱時疼得厲害,是疼到根本沒心思親熱,我倆都兩年...”
話說一半,錢老闆住口,神情尷尬的笑了笑,他老婆則滿臉通紅,低着頭沒有說話。
我還想鼓動錢老闆繼續說,好讓我知道他倆兩年怎麼着了,難不成兩年沒親熱過?那還做雞毛的求子法事,萬一做完法事他老婆懷孕,他還不得哭死?
小雅卻說:“有個小男孩一直跟着你,他不讓你生孩子。”
聞言,錢老闆私下扭頭,隨即反應過來,有些驚恐的說:“什麼小男孩?你該不會說鬼吧?”
小雅點點頭,說道:“你脫了上衣給我看看。”
錢老闆不疑有他,立刻脫下外套,T恤,赤膊之後,轉過身指着自己的老腰,問道:“你是不是要看這個?你怎麼知道的?你是中醫麼?”
錢老闆那滿是肥膘的後腰上,有一條好像胎記的紅色瘢痕,並且瘢痕上長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皰,連在一起,好像一條皮帶掛在他腰上。
小雅還沒說話,苗老頭先用大拇指摁兩下,說道:“小錢,你這應該是帶狀皰疹呀,怎麼不治?”
錢老闆苦着臉說:“咋沒治?一直去醫院看來着,又打針又抹藥,就是治不好!”
“那你咋不找我呢?帶狀皰疹也叫盤蛇瘡,一旦在你腰上盤成一圈,你就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
錢老闆嚇一跳:“沒這麼嚴重吧?也不是治不好,是總復發,每次抹點藥,休養幾天,疹子就下去了,但要不了多久,又會發出來。”
苗老頭擺擺手說:“病在體內,外敷的藥膏不管用,完了我給你開兩副中藥,再讓吳鬼領你找小馮子,灌兩道符水就能好。”
咋說到看病的事上了?
我咳嗽兩聲:“錢老闆,咱先聽聽小雅的主意,她要看你的腰,應該有話要說的。”
小雅接話道:“我可以治好你的盤蛇瘡,但病根是跟着你的小男孩,你的盤蛇瘡就是被他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