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休了臣妾 154 那你千萬別放開我(萬字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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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夢?”莫問離問。
“夢到……我一夜紡出無數絲,織出無數錦,裁出彩新衣,你也不必十天不換一身衣了。”漁嫣捏着鼻子嗡聲嗡氣地笑,髮髻在他臉上鼻下掃動幾下。
莫問離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伸手掩嘴,鞦韆失去了控制,在半空中搖擺…鈸…
“誒!”漁嫣沒站穩,從鞦韆上遠遠地拋出去。
白色身影飛身躍出,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後一拽,讓她跌回懷抱裡,另一手就拉着枝上墜下來的那條控制鞦韆的白練,帶着她在空中高高蕩起。
漁嫣的裙襬像薄薄的紅雲,在半空中綻放,她仰頭看他,脣角微微地揚起——她昨晚夢到了一個極好看的男人,當然,這好看只是她自己想像的,那人面孔很模糊,高大挺拔,披星戴月,緩步而來銀。
她知道一定不是莫問離。莫問離是像眼前的藤蔓一般,柔軟裡帶着剛硬的,而那個男人,卻是剛強到無論什麼都不能折斷的類型。那人走過來時,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讓她呼吸都跟着鈍痛。
“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莫問離有些不自在起來。她這樣軟綿綿靠着他,讓他五臟六腑又開始造反。他這哥哥是假的,不能人道也是假的,他對這丫頭渴望得很,也不是想裝君子,就是不知道這樣下手是不是顯得太壞了!他能在全天下人面前當個惡人,卻不想在漁嫣面前當惡人,得是她心甘情願才行……
“你這樣擠眉弄眼乾什麼?”漁嫣明眸彎彎,故意問他。
“你太重了。”莫問離臉一黑,手一鬆,帶着她落回地上,拂了拂袖子,大步往前走去。
一陣風鑽進脖子裡,絲絲髮涼,漁嫣縮了縮肩,跟在他身後,小聲說:“問離,我昨晚仔細想了想……”“叫哥哥,沒大沒小。”莫問離爲猴子一事不悅,忿忿打斷她的話。
“還真小氣,非要比我老幹什麼呢?我昨晚仔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忘了什麼,可我記得你……他們說的話我也不知道,只聽得懂你說的。我只是忘了,不是傻。我和你是一起從上面來的,我們來這裡也不久。要不然,我一定記得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問離……我到底是誰啊?我們爲什麼會來這裡?你和我是什麼關係?”
漁嫣又擡眼看上面,滿眼的迷茫,一隻手輕輕地摁在了額上,脣角彎出一絲淡愁。
莫問離被她最後一句話裡飽含的憂傷擊中,有些話差點脫口而出。可他想着漁嫣每天笑嘻嘻的模樣,又把話吞了回去。
爲什麼要把漁嫣送回御璃驍身邊呢?這裡不好嗎?這裡如此安靜,勿需他揮劍掀風,便能和她安靜地長相廝守。莫問離,你也是一個俗人哪,如此俗,俗到想獨佔一個女人了!
“問離,其實我們不是兄妹吧?也不是夫妻!”她轉過頭來,淡眉輕輕蹙了一下,隨即笑嘻嘻地用軟軟的指肚子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頑笑道:“可你這種長得如此俏的男人,我怎麼會放過啊?”
莫問離頓時俊臉大紅,滿眼震驚地看着漁嫣。
漁嫣骨子裡就是這樣自然的女子,她從小就沒學過女紅女誡,她的道德標準就是善良、不傷人。飲了忘川水,她都不用裝成明理賢惠的模樣了,她怎麼想,就怎麼說,大大方方地坦露着她的心事,自自在在地活。
“問塵姐姐,這個給你。”一個小姑娘快步跑過來,笑眯眯地把一捧野果子給她,這是婆婆的親孫女,能說幾句簡單的後青國話。長得瘦瘦小小,戴了頂灰兔皮小帽,穿着兔皮的小外襖,
“謝謝小青,走吧,我們去幫婆婆種菜。”漁嫣拍拍她的小腦袋,笑吟吟地說。
“大人去嗎?”小青扭頭看莫問離。
“他不去,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漁嫣沒看莫問離,牽着小青的手慢步往前走去。莫問離並不碰這些農活,沒多少耐心,反倒是漁嫣更愛做一些。
莫問離惆悵了片刻,俊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突然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匆匆地說:“我們是夫妻,我們從小訂下的親事,我是武林盟主,被人暗算,和你一起墜下來,可你忘了那些事,我想你忘了也好,就不必想那些……”
“這麼大個男人,說謊也不會。”漁嫣擰擰眉,抽出了手,帶着小青繼續往前。
莫問離的臉又大紅,深喘幾聲,惱怒地問:“你怎知我在說謊?”
漁嫣轉頭看他,歪了歪腦袋,從腰上解下用絲帶拴着的小銅鏡,往小青手裡一放,小聲說:“給他去。”
小青撒腿跑回來,雙手捧着小銅鏡,仰起小臉,一臉崇拜地看着莫問離。
“什麼意思?”莫問離臉又綠了。
“你照照,你臉上寫了偌大一句話——我在說謊!”漁嫣明眸輕斜他一會,轉過身,隨手摘了朵忘川花攢於發間,繼續往前走。
紅裙隨着她的腳步,掀出沙沙聲響,肩上的白狐皮坎肩微歪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擡手撫發時,早間好玩,用忘川花汁染的指甲明豔豔的,彷彿一下就撓進了莫問離的心裡。
他緊抓着銅鏡的小柄,身形一閃,不等小青尖叫,就已經攔到了漁嫣的身邊,一手攬着她的纖腰,一手抓住她的下頜,低頭貼了下去。
漁嫣的眼睛驀的瞪大,用力看着他離自己只有一指寬的臉……他沒真吻下來,就這樣瞪着她,四目相對,心跳如小鼓在擂。
“既然覺得俊俏,今天就不要放過我……”瞪了會兒,他索性一彎腰,把她抱起來,大步往前方的竹樓走去。
“喂、喂……我與你玩笑!”漁嫣嚇了一跳,眨着大眼睛瞪他。
這些天雖不長,可每天裡日夜相守着,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只隔竹牆而歇,他翻個身,她都能聽到竹牀吱嘎的聲音,他還偶爾會咳嗽幾聲,壓抑地、從胸腔裡悶顫地咳出來的聲音。她對他的感情如此奇妙,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又不是那種、心癢癢的喜歡……
雙手撐在他的肩上,眼看他把她抱進了他的房間裡,丟上了他的竹牀,漁嫣這才大慌,趕緊坐起來,抄起了枕頭打他。
“莫問離,你別鬧,我不和你玩了。”
“誰和你玩?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之事而已,你不會忘了。”他身子往前傾,雙手撐在她的身邊,迫着她一起往後倒。
漁嫣看着他的脣又要壓下來,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面紅耳赤地說:“哥哥別鬧了,人家看到會笑話。”
“這時候喊哥哥太晚了。”琥珀雙瞳微微一斂,亮光陡然璀璨,辣灼灼地盯着她……
這廝實在妖孽好看!漁嫣轉開臉,悶悶地說:“不鬧了。”
“我沒鬧,反正是忘了,你就爲我重生。”莫問離惡意地在她掌心裡親吻,長睫低垂着,掩飾着心裡的驚慌。
漁嫣一個激棱,雙手用力一推他的臉,俊臉頓擠得變形,“莫問離,你再敢鬧試試。”
“有何不可?”莫問離捉住她的手腕,往兩邊一摁。
“莫問離,你敢……”漁嫣雙腳一擡,抵在他的腿上,恨恨地瞪他,“我會活撕了你。”
“這麼兇?今天偏要試試,看你是不是真會殺我!”莫問離正說着,就在此時,只聽嘎……幾聲鈍響,竹牀開始搖晃,不待二人反應過來,細竹拼成的牀板整個兒往下跌去。
“滾開……”漁嫣摔得骨頭都要斷盡了,竹子硬梆梆地咯在腰下,讓她痛得直皺眉。
莫問離飛快地爬起來,綠着臉看散落滿地的細竹,這竹牀,也太不經事了吧!他很重嗎?漁嫣很重嗎?居然兩個人也承受不起!
“莫問離,你太過份了。”漁嫣匆匆爬起來,拉好裙襬,快步往外走。
莫問離沒出聲,也沒跟出去,呆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拉開了衣裳,胸口方纔辣辣地痛,心跳也快得可怕,果然,那蝶更紅了。
漁嫣的毒到了他的身上,他得替她痛下去。
“連點利是也收不到,我到底圖什麼?”
他苦笑,把衣裳緩緩掩好,勉強彎腰,把一地細竹推到一起,五指抓着那冰涼的竹子時,忍不住地沮喪自責,堂堂男兒,居然對心愛的女子行如此不堪之事……
念頭閃過,心愛二字在莫問離的舌尖上停住,久久不化。
莫問離對漁嫣的感情,一天一天地深了。
起初只是那種骨血相依的懷念,接着便是她明媚笑容的感染,再緊着,是她直率大方的性情的吸引……每相處一天,莫問離就會跟着跌進去一天,他想,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呢?明明這嬌豔的花在眼前擺着,卻不能摘下來!不然,讓她多喝幾碗忘川茶?索性全忘了,他和她還能一清二白地開始。
“猴子大人。”小青的小腦袋從外面探進來,猶豫着,喚了他一聲。
“你叫我什麼?”莫問離飛快地轉頭看她,滿眼愕然。
“她說很生氣。”小青吐吐舌頭,轉身跑了。
莫問離整了整身上的雪色衣袍,心念一轉,下了決心,讓這丫頭的心到自己身上來吧。他未必比那御璃驍還差?英雄當作溫柔槍,定使美人投懷來。
遠遠地看,漁嫣正坐在院子裡,和幾位小媳婦一起紡紗織錦,織機是她按着記憶裡的模子讓莫問離做出來的,她看的雜書在這裡起了大作用,這裡以前也有過紡機,只是會織布的人少,日子久遠,就失傳了。漁嫣和婆婆她們摸索兩晚,就找着了訣竅,紡出了第一匹布,裁出了第一件衣。
你看,漁嫣坐在陽光裡,溫柔快樂,這裡多好!莫問離雙手撐在竹子欄杆上,眉眼含笑,凝望着她。
這時漁嫣突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莫問離笑容淺了淺,隨即厚着臉皮衝漁嫣揮了揮手。
漁嫣飛快地走開了,一頭扎進了桑樹林裡。
莫問離呆站一會,邁步下了小樓。
幾個姑娘羞答答地過來,圍着他說話,莫問離聽不懂,不知說什麼,有一膽大的便拉着他的錦袖往前拽,一直拽到了婆婆那裡,幾人嘰裡呱啦地說了會兒,那婆婆轉頭看莫問離,嘴一咧,笑得滿臉開心。
“你們說什麼?”莫問離好奇地問。
婆婆搖頭,拿着樹枝在地上劃了句話:“大人放心,我會辦妥當。”
莫問離環視四周,幾個姑娘都瞅着他,個個面泛桃花,他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素日裡這些姑娘看他時就是這樣,又想不出到底怎麼了。
莫非是漁嫣說了他把竹牀壓垮之事?她們要幫他把竹牀修結實一些?
把錦袖從幾個姑娘手裡抽出來,又撣了撣,彷彿是要撣掉姑娘指尖留在他袖上的味道,這才輕輕擰眉,一臉淡漠地走開了。
莫問離,也只在漁嫣面前纔會像個二楞子,在別人面前,他威風凜凜,誰人敢犯……他想,自打撿到那丫頭起,就命中註定了今天的一切吧,她就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明明只是撿來的,卻讓他硬骨生柔,割捨不掉!這叫魔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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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起了。
篝火燃起,他們在坪中唱歌跳舞,抵擋寒氣。
莫問離未飲忘川水,獨自緊閉了門窗,用溼巾捂住口鼻,翻閱那本泛黃的書。
這書,在他之前已經有數人看過,做了些批註,有些是玄泠文字,有些是後青文字。他猜測,可能若干年前,也有些倒黴傢伙被坪中的山民們當成了神仙,“請”進了這裡,當然,肯定是在這裡長眠了。
玄泠話他懂一些,因此半猜半看地,慢慢琢磨出些門道。這是玄泠某個小族的遺民,戰亂時誤入了深谷,但是找不到出路,索性住下來,以避戰禍,不想再想出去時,卻找不着路了,這一住便是上百年。
這些年來,女娃兒越生越多,男丁越來越少,而且大都成了兄弟姐妹,壽命越來越短,他們慌了,這纔想到祖上的遺訓,想請來“神仙”,帶他們離開。
忘川花這種東西,是爲了抵擋谷中的毒瘴,才被山民們發現,大量種植,他們早已習慣了毒瘴和忘川花,所以不怕。而莫問離和漁嫣才初初來到,別無她法。只是這忘川花,不知道會不會有失效的那一天?
咚咚……
有人敲門,莫問離轉頭看了看,起身過去。
門外站着白天見過的幾個姑娘,頭髮挽起來,髮髻上攢了花,見他開門,抿脣羞澀地笑,一個一個地走了進來,最後走進來的,是那位老婆婆,笑吟吟地端着一隻竹托盤,上面放着幾隻竹筒,馥郁的酒香傳進莫問離的鼻中。
“什麼事?”莫問離擰擰眉,低聲問。
婆婆打開其中一個竹筒,手指沾酒,在桌上寫,“大人要替我們開枝散葉,真是大好事。”
莫問離臉色一沉,指着門就喝斥,“出去。”
婆婆連連點頭,對着幾位姑娘說了幾句話,快步出去,還帶上了門。
姑娘們圍過來,笑吟吟地來替莫問離寬|衣解、帶。
“都走。”莫問離惱怒極了,原來漁嫣故意整他!
幾位姑娘再不濟事,也看出他面色不善,被他吼得猛地發抖,呆着着不敢再動。
莫問離用力拉開門,一個一個,把姑娘們都丟了出去。往坪中看,漁嫣坐在鞦韆上,輕輕晃動,正凝望着他。
莫問離黑着臉,大步走了過去。
“你做什麼?”瞪着她,他忿忿地問。
“給你找媳婦啊。”漁嫣笑笑,把頭轉開,輕聲說:“你看,這裡基本上都是女娃娃了,你是她們心裡崇拜的神仙,難道不應該爲她們解去憂愁嗎?”
莫問離噎了一下,看了她一會兒,低聲說:“你如此關心我,我一定要回報你纔是。”
“喂,喂……有件事忘了說,鏡池那裡快塌了,水要是淹下來,我們都得變魚,明早要去想辦法修好。”漁嫣轉過頭來,只見他已匆匆轉身,原本挺拔的背影,無端地多了幾分蕭索。
她往花藤上一靠,眉頭輕皺,這人又生氣了!不過是白天見他衝動,所以想幫他去去火,同時又造福山民了!
懸崖上方。
幾道黑影出現在峭壁之巔,低頭往下看着,黑漆漆的山谷下,隱隱飄出幾絲幽香。
領頭的人一身大黑斗篷,低眼看了會兒,雙手輕輕揭下了斗篷,陰沉沉地說:“飛鷹傳信,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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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困住後青皇城的第四天。
御璃驍的驍勇軍在之前九天中,展現了無堅不摧的魄力,所到之處,摧枯拉朽,不給對方半點機會,降則活,不降則死。
大風烈烈,旌旗飄搖,數萬驍勇軍囤兵城外一百里處。
御天祁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拿着望遠筒看着。
“謀師還沒出現,皇上你太信任他了。”趙太宰擰擰眉,低聲說。
御天祁微微側臉看他,冷冷地說:“趙太宰不妨拿出退敵之法?”
“如今是不可能與他爲敵,只有和談。”趙太宰看向城外的鐵騎大軍,拈了拈鬚。
“和談?你覺得他會和談嗎?”御天祁冷笑。
“只要有合適的契機,就能和談。”趙太宰壓低聲音。
“皇上,夙王爺飛鷹傳書給你。”侍衛捧着一封密信大步過來,雙手託到御天祁的面前。
御天祁拆開密信,匆匆掠過信上的字,隨後把信揉成一團,拿出火摺子來點着,低聲說:“玄泠王出兵的代價是邊境十城,還有整個整個後青國的鐵礦。”
“胃口也太大了,鐵礦全給他們,難不成我們打點兵器,還得出銀子買?若皇上早聽臣的勸說,與天漠國聯姻,也不會有今日之困。那個謀師,不是有通天之才,如今皇城危在旦夕,爲何不見他出現?”趙太宰臉色一沉,陰沉沉地說。
“朕也說過,趙太宰若有大義之心,自可以親自領兵抗敵,而不是在朕這裡聒噪。”御天祁看也不朝他看,轉身下樓。
此時又有侍衛捧着飛鷹到了,御天祁一看這青鷹,頓時眼中一亮,“謀師來信!”
趙太宰眼中精光閃了閃,盯着那鷹看着。
御天祁匆匆解下了密信,飛快看過,一臉狂喜,“太好了,找到了!謀師不負所托。”
“皇上,找到了什麼?”趙太宰趕緊問。
“我的命,怎麼,趙太宰也想要。”御天祁扭頭看他,一臉嘲諷。
趙太宰如梗在喉,又不敢再問,隻眼睜睜看着他走開,雙拳重重互擊了一下,大步往城樓下走去。
“進宮,見太后。”上了轎,他低低下令,“走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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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飛快地往宮中擡去,一柱香的功夫之後,穿了一身太|監衣裳的趙太宰出現在了太后宮中。
“怎麼這麼晚來找我?”太后只着薄紗衣,從鳳帷後探出頭來。洗去脂粉的她,不見光彩照人的臉,突顯幾分老態。
“皇上一意孤行,不聽我勸,相信什麼謀師,如今一敗再敗,還不願意回頭。”趙太宰搖頭,在榻沿上坐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繼續道:“當日把公主換他進來,現在卻弄得國不國,家不家……芙葉,我真後悔。”
“後悔也沒用,這是命。”芙葉太后坐起來,攏了攏頭髮,聲音有些嘶啞,“到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向天漠國求救,你親自去,我後青國甘願稱臣,天漠王也不會願意看到御璃驍日益強大,若有這機會,他不會放過。”
“皇上不會願意。”趙太宰擰擰眉,低聲道。
“那就讓他閉嘴。”芙葉太后抽回手,下了榻,快步走到櫃邊,取出一隻小錦盒,交到了趙太宰的手中,輕聲說:“這藥,還有三顆,原本就是留給我們三人的,若當年事發,我就會帶着你和他一起服下此藥,以免受酷刑之痛,就先給他吧……”
趙太宰打開盒子,裡面放着三粒晶瑩剔透的丸藥,他拿起一顆,舉到眼前看了半晌,啞啞地說:“芙葉,你捨得嗎?你畢竟養了他那麼多年,真的要……”
“不捨得怎麼辦?一旦輸了,你、我、他,都逃不開一個死字。”芙葉太后偎着他坐下來,和他一起看着那丸藥,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怕死……一想到冰涼地躺着,我就不寒而慄。”
趙太宰轉過頭來,看了她一會兒,伸過手臂攬住了她,好半天才說:“不要怕,我還在這裡呢。”
“我們都老了……我前天還夢到了好兒姐姐,她去得早,或者還是一種福氣。”芙葉眯了眯眼睛,長長地嘆氣。
“我去辦事。”趙太宰拿出一顆藥丸,要扶她躺下。
“天亮了再去吧,你陪我躺會兒,說說話,這些天總頭疼。”芙葉揉了揉眉心,拉他躺下。
趙太宰猶豫了下,脫了靴子,和她並排躺着。
“你還記得嗎?我十四歲那年,你給我做了個風箏。”芙葉說着,輕輕地笑起來。
“哦。”趙太宰點頭。
“哎,我不記得那風箏長什麼樣子了。”芙葉搖頭,長長嘆氣。
“芙葉,我還是去辦事,天亮了就不好辦了,謀師不知道給了他什麼密信,我怕他會突然闖來。”趙太宰又坐起來,看看空寂的四周,不安地說。
芙葉的眼中有了幾分失落,半晌,輕輕點頭說:“你去辦吧。”
趙太宰爬起來,猶豫了下,又說:“榮欣那裡,你到時候要多看着點,怕她做傻事。”
“嗯,你辦好了,先不要聲張,待我帶小王爺過去。”芙葉點頭。
趙太宰穿了靴,匆匆往外走去。
大殿中又靜下來了,像沒人的深淵。芙葉翻了個身,看着空蕩蕩的大殿發怔,宮中幾十年的時光,在眼前飛快地閃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覺得有人站在榻前,猛地睜眼,只見表姐好兒,御璃驍的生母正站在那裡,一身鳳袍雍容華貴,低頭看來時,脣角生着冷意,“你還是這麼狠毒啊……”
她一個激棱,猛地坐了起來,轉頭看,榻邊確實有一人,卻不是貴妃,而是桂嬤嬤。
“娘娘,您做噩夢了。”桂嬤嬤給她揉着背,擔憂地說。
“什麼時辰了?”她抹了把冷汗,轉頭看殿門。
“辰時了。”桂嬤嬤端了茶過來,遞到她的脣邊,“喝點茶,壓壓驚。”
芙葉一口飲了,輕輕喘了會兒,突然手一抖,茶碗跌在了錦被上,雙手扼着咽喉,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桂嬤嬤連退了數步,猛地跪到地上,大聲說:“太后走好。”
芙葉轉過頭,想說什麼,卻發不出半個字,只瞪大眼睛,死死看着緩緩打開的殿門,血不停地從嘴裡涌出來,把身上的薄絲錦緞染得透紅,一團團,就像富貴盛開的牡丹花。她眯了眯眼睛,朦朦朧朧的,又看到了好兒站在榻前,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勉強揚起脣角,想笑一笑,以示不懼。
“母后總是這麼疼我,還給我留了這樣的好東西。”御天祁手一揮,把藥丸丟了過來,狠狠地砸到了芙葉的臉上。
芙蓉眼睛一瞪,直直地倒回了枕上。
“太后病重,關閉寢宮,任何人不得前來見她。”御天祁轉過身,銳利的視線緊盯着桂嬤嬤
“是。”桂嬤嬤連連點頭,一頭大汗猛地往下滴落。
又有幾名小太監過來,把芙葉從榻上擡起來,用白布裹好,匆匆往外跑。
御天祁環顧了一圈大殿,一臉冷硬,大步走了出去。
生死攸關之即,他當然也會在太后身邊佈下眼線,桂嬤嬤早就被他收買了。
趙太宰就跪在大殿外,看着白布包裹的芙葉擡出來,丟進了牆東邊的一口井中,頓時老淚縱橫,往前爬了幾步,又趴了下去,啞聲喊了句,“恭送太后。”
“你還是個情種。”御天祁走過來,冷冷刺他一眼,一腳就踢向了他的心口,“來人,把他關進籠子裡,讓他這裡守着太后。”
太監們把趙太宰推進一個鐵籠,高高懸起,讓他和丟在井裡的芙葉太后對望。
“皇上,已經安排好了。”一名侍衛匆匆過來,俯在他耳邊小聲說。
御天祁點點頭,擡頭看向趙太宰,低聲問:“我也算成全了你,你說,我是從何處而來?”
趙太宰只盤腿坐着,雙目緊閉,沉默不語。
“不說也罷。”御天祁淡淡地說了句,大步往外走去。
“你別得意,你殺了我們,也得不到天下,你的身份馬上就會被天下人所知,沒人會擁戴你了。”趙太宰低低地說着,一口咬到了舌尖,然後低頭看向井中。他喜歡芙葉,已是幾十年的光景了,這樣守着守着,就成了習慣。現在她不在了,突然間有些萬念懼灰。不過,像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此生,第一回……
太后宮的大鎖,被鐵水澆鑄,成了一座死城,外面有兵把守,裡面的人再也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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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辣的炙烤着大地,馬蹄踏起的飛塵讓人睜不開眼睛。
驍勇軍又往前逼近了三十里路。沿途上只見逃出城的百姓們躲在林子裡,不敢出來。
御璃驍勒住戰馬,看向一隻飛落下來的小鷹。
“是宮裡來的消息……哦,這可是大消息。”錦程拆了密信,轉頭看他,“御天祁非皇帝所生,是當年芙葉太后以女兒換進宮中的,她昨晚想殺御天祁,反被御天祁誅殺,還把趙太宰用籠子吊在了太后宮中,要餓死他。”
御璃驍微微擰眉,錦程又繼續說:
“還有,那個謀師又給他傳信了,不知信中內容,御天祁看到時滿臉狂喜,只說了三個字,找到了。”
御璃驍一伸手,錦程把密信遞給了他。他慢慢看過,在掌心裡揉碎,擡眼看向皇城。
十月一去,已經有十數天,一直未歸,若在皇宮找到了漁嫣一定回來了,估計是嗅到了氣味,去尋找漁嫣去了。安鴻在山裡也搜了十多天,也一直沒有消息回來。
難道,真讓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謀師找着了?
“王上,安郡王找着了,已經死去數日了。”聶雙城策馬過來,小聲說。
“在何處找到的?”御璃驍擡眼看他。
“被水衝到了百里之外的河灘上,是看到了身上的飾物和身上的胎記才認出來,現在要不要告訴奉孝王爺去?”聶雙城轉頭看後方,御奉孝執意跟着驍勇軍一起往前,希望能在路上遇上自己的小兒子清晨。
“稍待些日子再說吧。”御璃驍搖頭,沉吟一下,又低聲說:“若漁嫣在御天祁手中,還好說。若在謀師手中,那就危險了。”
“會不會,這謀師就是莫問離?”聶雙城猶豫了下,小聲說:“他太可疑了。”
御璃驍眉頭緊鎖,擡眼看向前方。莫問離會是謀師嗎?不像,可又像……莫問離也算厲害人物,怎會帶着漁嫣,一去就沒了消息?還有,漁嫣現在是不是還在承受忘蝶之苦?焦灼之火在心頭熊熊燃燒着,讓他心亂如麻。
這種入骨相思,折磨得他日夜難安,恨不能馬上就找着她,帶她回家。
“王上,夙王爺派人來了。”
白鷹領着一人,大步過來。
御璃驍轉頭看那人,那人趕緊跪下去,磕了個頭,抱拳說:“王上,夙王爺有話要轉告王上,玄泠王要出兵,讓王上早做打算。”
“又是他從中乾的好事吧,什麼條件?”御璃驍長眉一揚,俯視着他。
“想得鎖骨山,王上得天下之後,把鎖骨山給夙王爺。”來人趕緊說。
“夙蘭祺要鎖骨山幹什麼?難道想弄出幾桶忘蝶水來,喂天下人去喝?”聶雙城不滿地責問。
“鎖骨山上有金礦,還有奇草奇藥,我們王爺想要當天下第一有錢人。”來人也不怕,嘴一咧,大大方方地說。
“下回見着他,一定用金子壓死他。”錦程惡聲惡氣地說。
“錦程大人,夙王爺說了,若錦程大人不從中作梗,便送錦程大人一擔金。夙王爺還說,後青國不缺那一座金礦山,只要玄泠王不出兵,王上賺回的可不止是一座金礦,而是整個後青國。”那人還是不怕,大聲說。
御璃驍的驍勇軍,一路披荊斬棘,浴血奮戰過來,損耗也大,越快結束這場仗就越好,再多幾天,他也耗不起,若玄泠王那貪婪之人真的從中插|手,要割去邊境半壁江山,他又得費時費力來應對。相對之下,一個鎖骨山的代價已是很小很小。
“告訴他,我同意了。”御璃驍點頭,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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