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英雄,你是何人
這一路上的路線,全是莫問離這些天根據他們前人留下來的書和地圖拼湊出來的。
一走,就是兩天。
因爲有太多孩子,速度很慢。在林子裡鑽來鑽去,出了滿身大汗,可一停下來,涼風一吹,又凍得直髮抖,第二天晚上,小東西們病了一半。
天‘色’黑了,刺骨的寒意奪去娃娃們最後一點力氣。
大馬和小馬經常在山裡轉,幾年前曾經到過這裡,引着大家到了一個山‘洞’中。漁嫣中午就走不動了,雙‘腿’開始發抖,每邁一步都覺得是折磨。她哪裡爬過這樣的山,走過這樣的路,大馬和小馬身上都揹着孩子,還抱着孩子,所以莫問離親自揹她。
到處都很‘潮’溼,柴火生不起來,大馬和小馬點着了獸油燈,把帶的獸皮拿出來,墊在地上,讓漁嫣坐,再把生好火的陶罐給她。衆人擠在一堆坐着,安靜地看着山‘洞’外的雨水桎。
十月進來的時候,大夥趕緊讓開,看着它大搖大擺地擠到了漁嫣和莫問離的中間。
“你這頭獅子,跟着我作什麼?”對於這個意外來客,漁嫣有些無奈地‘揉’‘揉’了它的大腦袋,小聲問:“你吃了我烤好的美食,還讓小青姑娘摔傷了‘腿’,你這個壞傢伙,爲什麼不回家?”
十月不理會她的壞臉‘色’,大腦袋擱在雙爪上,疲憊地合上了幽碧的大眼睛。
大馬拿出婆婆事先寫好的紙條給莫問離。
“這是翡翠‘洞’。”莫問離掃了一眼,從懷中拿出用油紙包好的絲絹,上面畫着山谷的地圖,是他根據書中記載和之前殘缺的地圖重繪出來的。
絲絹上的忘川‘花’汁散發着濃郁的幽香,讓人‘精’神振奮。
“翡翠‘洞’,名字真好聽,不知道有沒有翡翠,帶出去,也算大家有個小本金,置些田地,以後好過日子。”漁嫣抱着陶罐稍稍暖了一下手,放到了莫問離的懷中,“你快暖暖。”
“你自己暖手吧,我看看你的腳。”莫問離還給她,放下地圖,拖過她的腳,扯下小狐皮靴子,用帕子給她擦腳底,再用小針給她挑破水泡。
漁嫣痛得直蹬‘腿’,不停地在他身上拍,“不挑了不挑了。”
“不挑,你明天怎麼走路?”他擰着眉,不退讓半步,堅持把水泡給她挑穿了,再抹上草‘藥’。
漁嫣痛得半天才緩過氣來,看着他小聲說:“你臉‘色’也不好看呢,你是不是也涼着了?我很擔心你……”
莫問離看了她會兒,神‘色’嚴竣起來。
“怎麼了?”漁嫣又靠過來,擔憂地問。
莫問離沉默了會兒,低聲說:“其實……我餓了。”
“你……還真嚴肅。”漁嫣掀掀眼皮子,從小包袱裡拿出了烤好的野薯根,剝了皮,遞到他的手邊。
“乖乖伺侯好了。”莫問離斜她一眼,懶洋洋的,妖孽氣十足,似乎又打起了‘精’神。
“美的你,快吃吧。”漁嫣笑笑,把野薯根塞到他的嘴邊。
“我來伺侯莫大人。”
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彎着腰過來,伸出兩隻細白的手,接住了野薯根,秀氣的小臉上抹着幾絲羞赧的笑意,以恭敬並且仰視的模樣跪坐在莫問離的面前。
她的聲音很小,很軟,但是比大馬說的還要標準。
大馬和小馬也楞了一下,看上去,也不知道身邊居然有一個會說外面的話的‘女’孩子。
“悄悄學的。”看出二人的疑‘惑’,‘女’孩子又羞赧地一笑,蔥尖兒似的指尖掐下一塊果‘肉’,喂到莫問離的‘脣’邊,又小說:“我叫若羌,我的手洗得很乾淨。”
在翡翠谷中,爲了節約有限的資源,保證能傳宗接代,所有好吃的,好穿的都先讓給男孩子,所以‘女’孩大都瘦小,和麪前這個一樣。
“若羌,你幹什麼?”一個方臉的年輕男子過來,想拉開若羌。
“沒事,讓她陪我們說說話。”漁嫣摁住了若羌。這‘女’孩兒看上去很伶俐,而且,好像對莫問離‘挺’有意思……
莫問離迅速轉過頭,薄‘脣’抿緊了,盯着漁嫣看了會兒,突然伸手拉住了若羌,往身前一摁,低聲道:“繼續。”
若羌臉紅透了,纖細的身子微微發抖,愈加恭敬地給莫問離喂東西吃。
有山民往這邊看,那個年輕男子盯的時間最久,但大家實在太累了,聽着雨打石壁聲,靜靜地睡了。
十月很暖,很軟,漁嫣偎在它的大肚皮上,也很快入了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漁嫣腦子裡突然涌進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夢裡她坐着大紅的‘花’轎,行走於漆黑的夜‘色’裡,大雨打在轎子上,轎伕腳步有些不穩,搖晃着,讓她胃裡難受……驀的,畫面一轉,高大英‘挺’的男子大步到了她的身邊,突然揮起了手裡的長鞭,用力地‘抽’向她……
她猛地一驚,迅速坐了起來。山‘洞’裡迴響着壓抑的呼嚕聲,抹去臉上的熱汗,轉頭看,卻沒看到莫問離。
“問離?”她輕輕喚了聲,不敢驚動熟睡的人們,輕手
ang輕腳地起來,想去找他。
石‘洞’深處,隱隱傳來一點聲響,她託着一盞獸油小燈,慢步過去,狹長的石道兩邊,石壁都長着溼滑的青笞,尖尖的鐘‘乳’石懸在頭頂,油燈的光映上去,立刻折‘射’出華麗的暗光。有水珠滴到她的額上,刺骨的冷立刻滲進了身子裡,讓她打了個冷戰。
聲響愈大了,她停下腳步,隱隱辯出這是莫問離的聲音,悶悶地、不停地……她臉上一燒,加快了幾步,轉過彎,只見他正背對她來的方向,雙手撐在石壁上,衣袍敞開,攏住了躲在他懷中的‘女’子,那細軟急促的呼吸聲,似乎在告訴漁嫣她們在做什麼……
是若羌嗎?
漁嫣趕緊轉身,沒想到莫問離來真的……就這樣憋不住嗎?
她惱了,步子愈快,不想踩到一塊青笞,狠狠滑了一下,獸油燈跌出去,熄滅了。她扶着石壁站起來,‘摸’索半天,沒尋到獸油燈。
一隻‘毛’茸茸的爪子落在她的胳膊上,是十月不見她,找過來了。
漁嫣扶住它,慢慢地‘摸’到它的尾巴上,就這樣跟着它往外走。莫問離怎麼能和別的‘女’人——那個那個……不是說,他和她是夫妻嗎?難道不是?既然不是,他爲什麼對她這麼好?還會和她一起跌進來?夢裡面那個拿鞭子打她的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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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離眉頭緊擰,下巴收緊,摁在石壁上的雙掌用了力,撐得兩臂都在微微發抖。
“我不敢了……大人你還好嗎?”若羌拖着哭腔的聲音傳進耳中。
莫問離睜開眼睛,低眼看她。
她拿着針線,正在他‘胸’口縫合。爲了止痛,莫問離在心口上放出了烏黑的血,現在得把傷口縫起來。
“繼續。”莫問離嘴角揚揚,安慰地笑了笑。
若羌擡起手臂,擦了擦額上的汗,小聲說:“大人,你不喝忘川茶,這毒氣都進來了,這樣不行啊……”
莫問離又輕合上了眼睛,進谷時未喝,現在更不能喝,不然這些人怎麼出去?漁嫣怎麼出去?瘴氣而已,他可以走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若羌又細聲說:“大人,好了。”
“把手洗乾淨,不要告訴任何人,不要讓小姐知道。”莫問離終於收回手臂,緩緩整好衣袍。
若羌點頭,乖巧地過去洗了手,收好她的針線,端着獸油燈,跟着莫問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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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嫣已經躺回了十月的大肚皮上,聽到二人回來的腳步聲,眼睛趕緊閉得更緊了。莫問離的腳邊漸到了她的耳邊,她心中打着鼓,要不要恭喜他,還是要繼續心裡堵得慌?
“問塵。”他的手在她的肩上輕輕推了推。
漁嫣硬着頭皮繼續裝睡。
輕輕地響起之後,莫問離的呼吸似乎離耳朵更近了。她正要睜眼睛,這呼吸又迅速回撤,耳朵重新被冰涼的風圍住。
悄悄睜開眼睛,只見自己掉在那邊的獸油燈就放在眼前,他把燈撿回來了……
這麼說,他知道自己偷看過?
漁嫣一惱,伸出腳就往他的‘腿’上踢了一下。
莫問離轉過頭來,滿眼的笑意,“不裝睡了?”
“你……”漁嫣坐起來,擰眉瞪了他一會兒,惱惱地說:“你不要臉。”
“嗯?”莫問離心中一動,轉身靠過來,腦袋在離她一指遠的地方停住,低低地說:“你吃醋?是不是改變主意了?願意和我魚水暢遊一番了?”
“我三番四番呢,放正經點吧,這麼多人在外面,那個,還是她的未婚夫,還有小孩兒……”漁嫣急切地辯解着。
莫問離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了,擡起手,冰涼的指尖在她的臉上輕輕滑過,輕輕地說:“傻丫頭……”
這傻丫頭,心裡面原來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意思的。如果可以不回去,就在這谷中長長久久地住着,或許用不了多久,這丫頭的心就能到他這裡了。畢竟,他和她,那是割捨不斷的血的姻緣。
漁嫣不好意思了,拉開他的指尖,趴回十月的肚子上,小聲說:“反正……你高興就好了……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憋的啊?”
莫問離的臉綠了綠,雖然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可還是忍不住搖頭。
他想貼過來躺着,可十月的大爪長長地伸着,大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他。
御璃驍‘陰’魂不散,他養的獅子也霸道無禮!莫問離躺回原地,手在心口上輕輕撫了一下。放了點忘蝶的烏血,人輕快多了。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他也沒有人,可以讓他去痛飲一場血……
還好,還好,漁嫣是一天天地好了。
還是睡不着,他索‘性’起來,獨自去山‘洞’裡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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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今天是晴天!谷中無霧,無雨,陽光一直透進谷底去。
這是半山腰,站在一方凸出的岩石往下看,翡翠谷隱於蔥翠的樹林裡,隱隱看到幾抹紅‘色’,那是長在屋頂上的忘川‘花’,一大團一大團的擠在一起,就像火焰。山民們都站在這裡往下看,這是他們的家園,有他們的親人還留守在那裡。
“你們看到莫問離了嗎?”漁嫣拉着大馬和小馬問。
“沒有。”二人搖頭。
漁嫣飛快地把頭髮挽好了,轉身進‘洞’,今天一睜眼睛就沒見着他。往人羣裡看,若羌姑娘正匆匆別開視線。
她擰擰眉,快步往山‘洞’深處走。
“莫問離。”她舉着獸油燈,回聲在山‘洞’裡不停地縈繞,遠遠的,只見一道瘦高的身影正站在石壁前,像木頭一樣杵着不動。
“喂!”她大喊一聲。
莫問離捂住耳朵,扭頭看她,“你幹什麼,嚇我一跳。”
“你在看什麼?”漁嫣仰頭看。
“他們之前也請過人下來,也走到過這個地方,就是這裡過不去!”莫問離把手裡的油燈湊近石壁,照亮上面模糊的痕跡,手指着一處地方,低聲說。
上面有字,也有圖,漁嫣一字一字認真地看過,小聲說:“寫的什麼,看不懂?”
莫問離嘴角‘抽’‘抽’,這是玄泠字,又潦草,她看不懂也不意外,可爲什麼還看這麼久,看這麼認真?
漁嫣指着那圖,小聲說:“這裡是潭嗎?”
“嗯,但是據上面所說,潭被巨石,一分爲二,若沒有這個,還能泅過去,但現在巨石挪不開,就算最瘦的人,也無法從縫隙裡鑽過去,孩子更不可能,因爲他們無法憋這麼長時間的氣。”
“那怎麼辦?”漁嫣擰擰眉,油燈靠得更近了,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二人沿着壁畫慢慢地往前走,也不知此人在‘洞’中過了多久,居然寫了這麼多東西。莫問離輕聲念給漁嫣聽,是這人跌進山谷的原因、出谷的各種嘗試,還有最後在這裡度過的日子。
漁嫣輕嘆,“真是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要塞牙縫,好好的,上山看什麼風景,一輩子沒能回去。”
莫問離笑笑。
“可是,我們下來的。”漁嫣轉頭看他。
莫問離長眉揚揚,低聲說:“某日,你我一起在林中漫步,被大馬二馬相中,逮回來了。”
“也不換個說法。”漁嫣擰眉。
“出去了就告訴你,所以你要堅持住。”莫問離還是笑。
“嗯,出去了,我得好好吃一大碗米飯。”漁嫣‘舔’‘舔’嘴‘脣’,一臉嚮往。
“還想吃什麼?”莫問離隨口問。
“豬蹄,豆腐,還有菜瓜。”漁嫣認真地說。
“還真好打發,行,請你吃個夠。”莫問離一拍她的後腦勺,“走了,我們去那個小潭邊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難得住這麼多人。”
漁嫣點頭,扭頭大聲招呼大馬和小馬過來。這二人天生的神力,讓莫問離都自嘆不如,說不定能把石頭搬開。
十月亦步亦趨地跟着,一行人很快到了潭邊,撲嗵一聲,十月跳了下去,它也愛乾淨,身上的‘毛’皮髒了,讓它不爽快,見到有水,喜不自禁,趕緊痛快洗上一番。
“我也下去看看。”莫問離解下外袍。
漁嫣眼尖地看到他心口的衣衫上染了血漬,一把拖住了他。
“你這是什麼什麼?”她手指‘摸’上來,擡眼看他。
莫問離立刻拉開她的手腕,淡淡地說:“若羌抓的。”
漁嫣臉紅了紅,‘抽’回手,轉身看向小潭裡的十月。
“我們下去吧。”大馬和小馬飛快地脫了獸皮衣,光着膀子,只屁\股上兜了塊兒遮羞布,跳下了水。
水‘花’四濺後,兩個人很快沉了進去。
漁嫣彎下腰,緊張地看着。
突然,小潭裡猛地涌起了水‘花’,十月飛快地往岸上游,緊接着,大馬和小馬都遊了回來,一臉驚駭地往岸上爬。
莫問離把漁嫣拖到身後,手指扣上暗器,目光變得凌厲。
水‘花’不停地往上翻滾,越來越高,開始往岸邊涌。
“進去,趕緊帶大家出去。”莫問離大聲說。
漁嫣點頭,轉身就跑。
就在此時,那小潭裡傳來了巨響,漁嫣轉頭看,只見碎石往上衝來,水‘花’噴濺到了‘洞’頂上,再往四方砸下。
與此同時,十月像箭一般‘射’出,雙爪揮舞着,一把抓向了一道剛從水裡冒出來的黑影。那人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十月給摁了回去。十月又借力跳起來,回到了漁嫣身邊。
漁嫣沒跑了,愕然看着從水裡一個一個冒出來的人。
居然有人進來了!
他們也是從潭那邊過來的嗎?難道那邊還一個谷,想出去,結果挖到了這邊?或者,是
從外面進來的?
“出去。”莫問離厲斥一聲,手中暗器凌厲尖嘯,打向那些人。
十月又撲了過去,在暗器之後,又補了若干尖爪。大馬和小馬宰過猛獸,但沒宰過人,臉‘色’灰白地縮在漁嫣身後,都不敢看。
黑衣人足有二十多個,纔出了小潭便受到襲擊,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被一人一獅打下了好些個,沉回潭中。
“你是什麼人?”黑衣人中有人上了岸,用劍指着莫問離喝斥。
這些人,都是夙蘭祺依着藏寶圖來挖忘川‘花’的!
“他是莫問離,那個……那個是漁嫣!”有人認出了二人,指着他們大叫。
“你們是什麼人?”莫問離擰眉,冷冷地問。
“我們是夙王手下,莫尊主莫動手了!”那人趕緊上前來作揖行禮。
“蘭夙祺?他來幹什麼?未必好心到來找我們?”莫問離冷笑。
“正是來找二位,夙王很是掛念莫尊主。”那人賠着笑臉,明顯是不敢招惹莫問離。
“這裡可以出去?”漁嫣也聽懂了,他們是認識的,於是趕緊上前來問。
“這水上面就是鎖骨泉!”那人態度愈加恭敬。
莫問離呆住,這是什麼巧合?十七年前他在鎖骨泉前找到了漁嫣,此時又是在這泉下!
“你們帶路,大馬,小馬,去讓大家過來。”莫問離轉頭叮囑一句。
那些黑衣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只得在一邊站着,看到一大羣人出現時,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些是……”那領頭結結巴巴地問。
“她們是在谷裡生活的山民,我們要帶他們出去。”漁嫣趕緊解釋。
幾個黑衣人耳語幾句,有一個迅速躍回水中,看上去是去報信。莫問離眼神一沉,立刻讓大馬跟上:“大馬,如果有人敢玩‘花’樣,你就殺了他。”
大馬臉‘色’發青,雖不敢殺人,但跟上人這本事還是有,於是趕緊往水裡跳。其餘人都呆呆地看着這幾個黑衣人,那幾個黑衣人不知底細,也不敢‘亂’動。
這樣呆了許久,潭水裡突然有了動靜,只見幾道身影從水裡遊了過來。
莫問離扣好暗器,若夙蘭祺敢玩‘陰’的,他就先送他永眠潭底。
水‘花’飛濺開,只見幾道高大的身影猛地躍出來,冰涼的水珠灑在莫問離的臉上,他看着那人,驚愕出聲:御璃驍?
不是夙蘭祺在外面嗎?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