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耳邊是喜極而泣的聲音,清亮的一如恍惚記憶中的好友。
眼瞼重逾千斤,努力的想要睜開。
“蓮兒,快,去廚房看看大夫交代的藥煎好了沒有。”
“好的,福兒你好好照顧小姐,我馬上就回來。”
眼瞼內,是自己苦苦掙扎的靈魂,眼瞼外,是一片聽得到的兵荒馬亂。
溫熱的毛巾輕柔的擦拭在額頭,那個叫福兒的女孩子淺淺的啜泣:“小姐,真是太好了,你都嚇死福兒了。”
多年磨礪下的毅力終於佔了上風,縱使頭疼欲裂,還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牀紗,一層層一疊疊,如似雲海,兩側翻卷着鬆鬆掛在淡金色的芙蓉勾上,窗外有風徐徐吹進,拂動着軟紗如夢似幻。
“福兒。”微微側了頭,看向那個哭的眼眸紅腫的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圓圓的小臉圓圓的眸子,一頭秀髮挽了少女的雙髻,看上去靈巧又可愛的姑娘。
“小姐,”福兒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有一股淡淡的暖意直達心府:“小姐別動,你身體正虛,好好休息。”
淺淡到看不出的笑意:“我沒事。”
以吾之命,換汝之新生,護我沭家血脈,可否?
記憶回籠,一幕幕瞬間回放。
是啊,她沒事,真的沒事了。
只是這代價,呵呵,未免離譜了一些。
“福兒,藥煎好了。”蓮兒那丫頭風風火火的捧着藥碗衝進來:“快,快餵給小姐喝下去,王大夫說小姐一醒就要吃藥。”
蓮兒看上去年紀跟福兒差不多,只是更纖細小巧些,眉眼間秀氣甜美。
透過微敞着的窗櫺,隱隱看到窗外鬱鬱蔥蔥的綠植,有風拂過,傳來沙沙的響聲。
脣邊的藥汁苦的要命,可是她聞的出,那是驅寒補身的藥湯。莫非,這個沭家大小姐,是跳水身亡了?
太陽穴那裡隱隱的疼,這眼前即將面對的,到底是怎樣的麻煩?讓那個沭大小姐寧可投水自盡也不肯面對?是她太嬌弱,還是有什麼無法抗拒的陰謀擋在前面?
“姐姐!”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略急的腳步聲,和着青澀的少年嗓音,門口的珠簾悉悉索索的被撩開,一身青色長袍的少年奔了過來:“姐姐你怎樣了?”
這個,就是自己要傾命去護的沭家血脈?
少年滿臉的擔憂之色,蹲下身子在牀邊,緊緊的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你怎麼那麼不小心?現在怎麼樣?嚇死遠兒了。”
遠兒?沭遠?
看得出沭遠眼中真真切切的擔憂。不過是個年方十六七的孩子,眉清目秀,大眼挺鼻,紅潤的薄脣上邊有着淡青色的絨毛,烏黑的長髮整整齊齊的被一個小巧的銀冠束了起來,看過去已經有了隱隱的少年倜儻模樣。
“姐姐沒事,遠兒不要擔心。”牀榻上的少女微微一笑,卻不知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樣的傾城之色。
握在一起的手,有着血脈相連斬不斷的親情。
這穿越的第二世,她,前世那個代稱七號的異世之魂,必要護着沭遠這少年,不管是自己應承的還是心底情願之聲。
窗外隱約傳來號角的聲音,悲涼悽壯,待要仔細傾聽卻又捕捉不到了。空氣中,隨風帶進來的,除了青草泥土的芳香,居然混合了一絲鮮血的味道。
鮮血?
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愈發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血腥之氣,對於她這個天天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人來說再熟悉不過,何況她對各種味道的辨別已經到了令人歎爲觀止的地步。
“遠兒,出了什麼事?”敏感的看到牀榻前少年的臉色變了,想必他也聽到了號角的聲音。
沭遠霍的站起身,抿緊了薄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話音剛落,已是旋風般的離了房間。
福兒和蓮兒這兩個丫頭也是一臉的愁雲慘霧,福兒喃喃細語:“這可如何是好……”
大腦的眩暈慢慢散開了少許,少女撐着身子坐了起來:“福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小姐你不記得了?”蓮兒目露迷濛,有些不解。
“是的,”少女輕扯下嘴角,頗有些無奈:“而且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徹底傻掉了。
半晌,還是福兒怯怯的開口:“小姐,你是沭家的大小姐,名字叫沭淇瀾。”
蓮兒也緩過神接口:“剛纔來的,是你的三弟沭靖遠。我們兩個,是你的貼身丫頭,我是蓮兒,她是福兒。”
沭淇瀾?心中不禁喟嘆,這名字要改啊,含了這麼多的水,難怪最終命送在水中。
七嘴八舌的,沭淇瀾很快補全了自己的身世和現狀。
當今天下一分爲七,本屬羣雄爭霸的亂世,奈何近兩年南楚新帝登基,狼子野心或者說雄才偉略,一步步開始蠶食周邊,有計劃的吞併一些小國,恩威並施之下,南楚東邊的齊哲國,倫虞國,西邊的敬目國一一被其打下,或淪爲附屬國,或直接撤併爲郡,落地稱王。如此局勢下,原本相互牽制的七國之勢瞬間打亂,南楚國一躍成爲天下最強國,無論是富庶的商業還是遼闊的疆土,甚至令人聞風喪膽的一十三營黑甲鐵騎軍,都變成了其他剩餘三國的噩夢。
南楚新帝的目的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沭家是天澤國的世家,沭淇瀾的父親是當今皇上親封的鎮遠大將軍,官拜武將一品,統領精兵十萬鎮守天澤國南疆,毗鄰南楚國。
從今年開春,南楚毗鄰天澤這一帶就開始騷亂頻起,嚇破了膽的天澤國皇帝周彬易不顧折了泱泱大國的身價,頻頻將金銀珠寶稀世之珍各色美女送至南楚,一味的表示討好,並意欲結爲百年共好之盟國。
奈何那個南楚新帝根本不屑一顧,大喇喇的東西照收,美女不退,卻愣是半句好話都不給。
於是,天澤國的周帝忐忑了,不安了,多年的安逸奢華讓他半分骨氣都全無,連想都不敢想打仗的事情。心下只是一味的揣測,到底南楚新帝想要的是什麼。
朝廷之上,主戰派遠遠少於主和派,貪生怕死之輩比比皆是。主戰派中,鎮遠大將軍沭威和驃騎大將軍慕容和均是戰功赫赫的馬上將軍,多次擊退邊疆虎視眈眈的各個國家和遊牧部落,被逼到這種地步,戰場上養出的血性不可遏制,堅決的提出以戰救國。只是懦弱的周帝一直下不了決心,他不敢,不敢拿自己的江山去拼搏,他只想守着現世的安穩繁榮,繼續他的百年奢華。
直至四月底,南楚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說是故意爲之的挑釁,光明正大的燃起了戰火,出兵二十萬直逼天澤國!
南楚的鐵騎,是彪悍的草原狼,一年前僅僅是五萬的兵力就滅了倫虞國,現在的二十萬,聽在天澤國周帝的耳朵裡,簡直是喪鐘一樣的悲歌。這也彰顯了南楚對天澤國的勢在必得!
七天之內,南楚連下七座城池,直逼沭威鎮守的寧月城。
寧月城是天澤國南疆最重要的城鎮關口,若是被南楚拿下,一路平原揮軍之下,攻到天澤帝都再無遮擋,因此周帝終於慌了,連下急昭要沭威死守寧月,同時應慕容和之請纓,調兵三十萬支援南疆。
四十萬對二十萬的兵力,周帝終於覺得心裡不那麼慌亂了。
只是,他實在小看了南楚的新帝令狐謙。
沭威死守寧月十餘天,支援大軍尚未到達,可是南楚的攻城之勢已經讓沭威這員老將倍感力竭了。
雙方對陣五次,對方領軍出征的是南楚赫赫有名的神將秦駿白。南楚折兵不過一萬,天澤卻是五倍之數,況且讓寧月的守軍失了氣勢,幾近對南楚的鐵騎聞風喪膽。
秦駿白用兵,神出鬼沒,加上南楚鐵騎的威名,壓的沭威氣都喘不勻。
今天一早,秦駿白在城門下叫陣,沭威親自披掛領兵出迎。城外廝殺震天的時候,沭家唯一的男丁沭靖遠被沭威親自綁在了東院練武場的柱子上,阻止他一心要代父出征的念頭,而沭家的長女沭淇瀾在匆匆趕去東院的路上,詭異的掉到了水池裡,等到家丁趕來撈上之時,已經斷了氣。
卻不曾想,時隔半個時辰,又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