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男人終於徐徐轉過了身來。
他的背影,孤傲得可以蔑視一切,萬水千山都似是陪襯。
可沒想到他轉過來之後面對着夏侯舒的那張臉,竟是格外的平凡。
平凡到讓夏侯舒心裡都生出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從來不以貌取人的她,甚至覺得,這樣平凡的一張臉,根本配不上他那一身氣質風華。
不過,他那一雙眼卻同他的氣質極爲相符。
冷冽如一汪不可見底的寒潭,像是承載着無邊無際、無休無止的沉沉死氣,令人不禁生出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夏侯舒呆愣半晌,才擡起手指了指自己身側的凳子:“你既是誠心看病,那我自然也得誠心爲你瞧病。看病第一步——把脈,當然不能錯過。這位客人,請吧。”
男人似猶豫了片刻,這才擡步,走到夏侯舒身旁優雅落座。
緊接着,他慢慢擡手,撩起長袖,露出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極爲清瘦、蒼白,甚至可隱約瞧見其內的筋骨脈絡。
明顯的消瘦過度,營養不良。
一瞧這手,夏侯舒便眉頭一挑,問道:“請問,你的一日三餐,是否正常飲食?食用量又如何?”
“除去期初一段時間不曾飲食,之後……一日三餐均已正常,入腹的食物也皆不少,食物方面,並無不妥之處。”男人瞧着夏侯舒,靜靜回答。
夏侯舒點點頭:“如此說來,你身體的銷售情況,應當屬於不正常一類。”
“中醫有云:體病多因脾胃功能低下,氣血不足所致。脾爲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胃健,氣血盛,則肌肉豐腴,肢體強勁。反之,則身體消瘦,肢軟乏力。”
一邊爲男人介紹,夏侯舒一邊探上男人的脈搏,靜靜爲其把脈。
可很快,夏侯舒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因爲,這男人的身體狀況,竟與她的猜測毫不相符。
他的脈沉穩有力不說,脾胃方面更無異常。
雖是身體消瘦,可‘肢軟乏力’這四字,卻同他完全搭不上邊。
這個看似瘦弱,實際上卻是一個可能比豺狼野豹爆發力還要可怕的怪人!
夏侯舒沉默收回手,斟酌片刻,這纔看着男人,徐徐道:“看來這位客人來瞧得不是身體的病,而是心裡的病。”
“因爲你的身體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更不可能存在你剛纔所說的‘發病’。同時,如你這樣‘健康’的人,在營養足夠的情況下,更是不應當如此消瘦。”
“所以,你只能是心病。”
“而這個世上,最容易治的便是心病。最難治的也是心病。”
“與其問我……你的絕症能治否?倒不如問問你自己……你的心病,你自個兒,願意治否?”
聽得夏侯舒的話,男人難得微微沉默,片刻,他才盯着夏侯舒的眼,極緩極緩地道:“起初,聽得傳言道,這南聖帝國的夏侯翎,有了一位神醫繼承人,我還不信,此番一見,倒是並未失望。”
“你說得對,我這病,是心病。”
“我這心病,早已融入骨髓,深入靈魂,給我的心口戳出了一個深深的口子,早就治不好了……治不好了……”
男人說到這裡的時候,那雙深邃的眸子不禁慢慢閉上。
他眼裡的最後一抹光輝就這麼被他遮擋。
他明明未哭,卻像是在低低哭泣。
沉默半晌,他才睜開眼,繼續道:
“所以,我這次前來找夏侯神醫,所求並非藥方。”
“而是想問夏侯神醫一句話。”
“什麼話?”夏侯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問道。
這話脫口時,她的眼已情不自禁地微微瞪大,方纔他閉眼的剎那,她竟有一種心疼如刀絞的感覺!
可是——刀絞?!
她分明很清楚,這種感覺壓根就不屬於她的好嗎!
但如果不屬於她,她刀絞個毛線?!
啊啊啊啊啊……夏侯舒此刻雖然極力維持面上的平靜,可心底早已經是暴走加凌亂了。
而男人,已經再度冷冷開口:“夏侯神醫,我想問你……你是否知曉,南聖帝國的國寶——‘聖明珠’在何處?”
聖明珠?
南聖帝國的國寶?
這是啥玩意兒?
夏侯舒聽都未曾聽過,她的眼裡,充滿了濃濃的迷茫之色。
她的脣下意識張開:“聖明珠,我從未聽”
可話到此處,夏侯舒卻突然覺得腦袋一陣眩暈。
她明明筆直地坐在凳子上,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晃。
下一刻,她原本清晰至極的視野竟也跟着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男人剎那間,像是坐在一團濃濃的霧靄之中。
然後,她聽得她自己的聲音,從她的脣間緩緩溢出。
明明隔得那麼近,卻像是隔了前世今生那麼遙遠的距離,飄渺得像一場夢——
“南聖帝國根本沒有什麼國寶聖明珠,請你……休要白日做夢。即便這世上真的存在聖明珠,那也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模樣……”
話音落下,夏侯舒還沒來得及震驚自己的不受控制,坐在身側的男人,突然朝着她伸出了手來!
他的手極爲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千年冰屍。
就這麼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然後帶着她往身後不遠處的木門快速靠近!
眼看即將撞上,他的速度卻是一緩,將她徐徐抵在了身後的木門之上。
待她的背同木門完全靠近,他這纔開始發力。
他沒有一點留情,是真的恨不得掐死她。
本來,以夏侯舒的性格,遇到這等危及生命之事,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反抗的。
可當她想拿出那淬有劇毒的銀針時,卻發現她的手,卻在即將碰觸到銀針的那一瞬,陡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她的動作,竟就這麼被莫名其妙地阻止了!
而這,竟然還不是全部!
那未知的力量阻止她也就罷了,瞧着眼前這陌生的男人,夏侯舒的心底,竟同時升騰起一抹撕心裂肺的痛楚感!
然後,兩滴晶瑩的淚,就這麼順着她的臉頰,徐徐滑落了下來!
她……竟然被動地爲一個陌生的男人哭了!
她……香蕉他個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