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木屋後面的一片地方。因爲三面山岩環抱,所以風也小了許多,只一面山石高有百丈,上面結滿堅冰,如同鏡子一樣從上到下蔓延過來,往裡一看,形影皆露,清晰可見。這裡本來就是一處風雪凹子,避風擋雪,天氣雖冷,卻也叫王禪有了一個不錯的地方,日常練功煉劍。
膝蓋上橫放了一方劍匣,王禪兩眼眯成細線一樣的兩道縫隙,中間目光有如實質。
這方劍匣,通體都是一整塊的紫檀木心雕琢而成,匣子四周密佈着如同蜘蛛網一樣的裂紋,正是之前葉天士用來裝他“飛龍劍”的劍匣,如今被他拿來,橫在膝頭,卻是要依照煉劍之法,吞吐這匣中飛劍身上的五金之氣。用來祭煉自己的魚腸劍。
他盤膝坐在屋後的雪地上,看着劍匣中那一團盈盈欲越的白光,雖然知道這裡面的飛劍只不過是一件死物,但每一次看到這白光在匣中一跳一跳,宛如人類呼吸一樣的樣子,王禪就忍不住在心裡一陣感慨。
“這世界上真的有劍仙?我活了這麼大,一直都以爲那些東西不過就是小說裡描寫的,全都是幻想……記得小時候,我還看過還珠樓主的蜀山,裡面講的就是劍仙,一個個出入青冥,踏劍而飛,沒想到這居然會是真的………!!!怪不得王哥你那麼厲害,今天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吳鍾也站在屋外的雪地裡,死死盯着王禪膝上橫放的劍匣,眼見那匣中有一團白光,無風自動,嗡嗡作響,風雪之間聲音清冽好似龍吟一般,直把一對眼珠子都要瞪得飛出眼眶了。
“古老相傳,雲貴蜀中一代,山高林密,人跡罕至,時常有異人,化光飛遁,被當地山民偶爾撞見,久而久之。代代相傳,有人獵奇著書立說,這也正常。你到底是習武練得晚了一些,心思也不純淨,這劍仙之術,和你卻是無緣,不過你若願意,等我煉劍之後,閒暇時分到可以和你講講拳法武道,也好叫你打發這山中時光。”
王禪哈哈大笑了兩聲,而後便不再言語,只張口一吸,咕嚕一聲,吞下一口冷氣,鼓動腹中大腸小腸一併蠕動開來,以大蟾氣的運轉法門朝那匣中一團白光,猛的作鼻一吸。
頓時間,王禪就感覺到從那飛劍劍光之間隱隱就有兩道細如髮絲一般的白光,落入自己的口鼻之間,並一路向下,兵分兩路。進入胸中兩肺。
剛一進入,胸口便是猛的一冷,似乎三九天裡光着身子抱着一塊巨大的冰塊在胸口處的感覺,那一陣寒冷由內而外,只一瞬間就叫他眉眼之間滿是冰霜,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王禪的肺力強大無比,平時一口氣吞入腹中,就能閉氣超過半個小時,一口氣噴出來,暗藏內家真勁變化,不曾煉成太白精氣之前,便是如同利箭,有呵氣成劍的本事,三兩米內,憑着一口氣也能洞穿筋骨,殺人於無形。
因此一時間,劍光如絲,化作五金精氣落在他兩肺中間,變化雖然倉促,他卻也不至於立刻就經受不了,被那飛劍劍光搗毀了心肺。只管一口氣死死逼住,全力運轉肺力,將肺中的兩道太白精氣靠上前去,盡力吸收轉化兩道劍光中飽含着的五金精氣。
與此同時,那劍光也是不甘雌伏,四處遊走,左衝右突,如同有靈性一般,也知道自己今日大難臨頭。馬上就不能保全,拼死抵擋。
王禪這吸人劍光,加以煉化融匯五金精氣的法門,在劍仙修煉中有個名號是叫做“貔貅吞金”的,乃是劍仙們祭煉飛劍之前,吞吐精氣,融入自身的一道法門。
蓋因天下飛劍因爲傳承不同門派各異,秘法不同,鑄就的手段也各不相同,但絕大多數卻都是道人劍仙深入天下名山,歷時許久採來珍稀礦藏,以五金之精祭煉而成,全是金屬所化。這一門貔貅吞金之法,說白了就是劍仙以自身爲鼎爐,呼吸爲水火,從大量的金銀銅鐵礦石之間提煉最純粹的五金精英的手段,取得就是傳說中的神獸貔貅,好食金鐵,只吃不拉,去蕪存菁的含義。功力越深,煉出來的五金精英就越純粹,飛劍威力越大。
只不過,尋常之人若要煉劍都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按着順序來,先尋礦,再提煉,然後鑄劍胚,最後才能着手祭煉,王禪卻因爲體內早就有了兩道太白精氣,稟具人身西方金煞之氣自無中生有,正是天下間所有劍仙夢寐以求祭煉飛劍之物。若非如此,那葉天士也不會在密雲山中見物起意,生了貪念,結果一命嗚呼。死在山中。
是以王禪煉劍,省去之前一切步驟,只需將太白精氣打入劍胚之內,日日溫養溝通,最長百日便能大功告成。奈何王禪還不知足,突發奇想,便要以貔貅吞金之法,反其道而爲之,把葉天士那一口飛龍劍完全分解還原成最純粹的五金之氣,再要兩道太白精氣吸收,壯大自身。
如此一來,便等同於將葉天士苦練了一甲子的飛劍融入了他的魚腸劍中,一旦煉成,威力之大,不可想象!!!
而王禪之所以要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葉天士雖死,但他手煉飛劍之中卻有他的精神意念,體內精氣,早已生髮出了靈性,除非王禪能把這劍中屬於葉天士的所有印記盡數抹去,否則就算這飛劍落在他手裡,他終也無法運用,只能當成一把普通的短劍,還要惹人覬覦,招人眼目,實在得不償失。
氣息微微一動,王禪依法而行,試着將太白精氣靠近肺中兩道白光,五臟六腑之間響如雷鳴,只一瞬間便是汗涌如漿,腦袋上白氣蒸騰,如同一個大蒸籠似地。只是他剛剛將太白精氣靠上前去,頓時就覺得自己兩處肺臟都要被一道道的鋒銳無比的氣息給刺穿了。
“逆向還原飛劍精氣,果然比提煉金鐵之中的五金之氣要艱難百倍!每一道劍光吞入腹中,都能轉化出大量的金精之氣,要不是我兩肺之間曾經溫養出太白精氣來,只這第一步的功夫。就能叫我臟腑破裂,渾身都劍氣從裡到外穿出無數的孔洞來”
接下來,王禪閉氣凝神,兩道太白精氣纏上肺中兩道劍光,緩緩吸收,一絲一絲,剛剛吸收完,王禪就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極限,口鼻一張,往外就噴了一口濁氣,噗的一聲,打在一丈外的地面上,頓時噴出一個拳頭深的小孔,與此同時,他的肺裡也是如同刀割一般的劇痛難忍。
知道這已經是自己的上限,僅此一來,兩肺之間便已受到一些傷害,不能再接着煉下去了,當下王禪也不強求,只一口口冷氣吞入腹中,融合兩肺裡的火辣之意,頓時就是一輕。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一口氣的呼吸,貫穿肺經,遊走胸腹,達於五髒末梢,甚至是從裡到外穿透了渾身的皮膚毛孔,匯入經脈之中。
被劍氣轉化的五金精氣肆虐的肺裡,那兩道太白精氣也似乎隱隱漲大了一分。
就也在這一呼一吸之間,王禪好像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清水洗滌了一樣,尤其是還在疼痛的兩肺裡面,一呼一吸,尤爲有力,肺力大增。
“氣行五臟,達於表皮。沒想到祭煉飛劍,還對我的拳法武道有這等好處,先前我還在擔心,每日煉劍,會耽誤了我拳法進步,如今看來卻是我想得錯了。劍仙之道到底還是脫胎於道家金丹之法,和我現在的煉氣術同源而出,難怪可以相輔相成……。”
就在這一瞬間裡,王禪就從剛纔煉劍的過程中總結出了對自己有利的方面。
不過,世間事往往都是欲速而不達,他剛纔煉化兩絲劍光,吸收了五金精氣,已經是叫自己肺部受到一些損壞,若還不知罷手,一味強煉,早晚傷了肺氣,落得癆病鬼的模樣。
所以,王禪在此之後,便將膝頭劍匣合上,站起身來,站了陰陽盤的拳架子,一動一靜,一陰一陽,開始溫養體內傷勢,以內家真勁貫通受損經脈。
從此之後,一連一個星期的時間,王禪每一天都花費兩個時辰的時間來煉化兩道頭髮絲粗細的飛劍劍光,每一次行功祭煉,都要集中全部精神,細細品味其中任何一點的細微變化,不敢有一分一毫的馬虎大意。
久而久之,在煉化劍炁融入太白精氣之後,王禪每一次都似乎能在腦海中看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所有的經脈,血管,五臟六腑,形象時而具體而微,時而宏觀放大,越發清晰起來。感覺就像是在醫學院在教授的指導下親手解剖人體,能透過身體表面,看到裡面無比複雜的任何部分。
而他的這種感覺,其實就是他拳法武功修煉到“一定”境界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出現的一種現象。返照周身,內觀存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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