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和尚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不聲不響就下口。”揮手擋住頭頂雨點般射下來的道道金光,王禪心裡也是暗暗一驚:“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乘虛而入,每一擊力道都不算太大,卻架不住數量龐大,若不是我方纔就有所警覺,預感危險,把太白劍丸撤回護身,就這一招,挨實了,不死也要重傷說什麼慈悲爲懷,殺起人來,比誰都狠,還當什麼和尚?”
“可惜,你近戰的本事比我高明,近身肉搏,我的哪一種手段都比不上你的槍法千變萬化。”
孫太真凌空刺殺的兩劍,卻被王禪一槍挑飛,立刻雙手一散一抓,隔空駕馭飛劍繞身舞動,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終是承認自己的劍術無法在和王禪近身搏殺中佔到半點好處。
不過,現在王禪手握瀝泉神槍,卻不再和孫太真說話了,只是長笑一聲,人往前衝,腳下如同駿馬般接連疾踏數步,每一步都是完全不同的身法,或是高昂激進,或是縱地俯身,左右穿花好似蝴蝶亂飛,大槍一擺,朝前就戳,一抹銀電般的槍芒閃過,隨即便是圈圈點點,滿天滿地都是閃亮的光點漩渦,正是他“太上滅情破軍殺道”中那一招“斗轉星移”。
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全都隱藏着敵人,不只是孫太真和禪宗的六大高手想要他的性命,同一時間裡,在王禪的心中,也早就感受到了那一股股來自京城各地四面八方針對他一個人興起的凜凜殺機。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王禪的槍可以縱橫馳騁,斬將奪旗,殺氣沖天,移星換斗,雖然厲害,卻也比不上人發殺機,天翻地覆的力量。國家機器的力量,一旦完全運轉起來,那可真是天地反覆,足以逼迫的任何人走投無路。
這之間的區別,只不過是“犧牲”的大與小而已利益二字,一旦失調,超過了某些人心中的底線,那麼便足以動搖這世上任何一座“天平”的平衡。
王禪就算神通廣大,無法無天到了極點,可以任意來去,擊殺所有對他心懷惡意的個人,但他到底也只是一個人而已,面對成千上萬,無以計數,前赴後繼的同類,除非他斬情滅性,完全沒有了一絲人味,可以狠下心來,亡國滅種,那麼最終的結果肯定也是要做出某種程度上的妥協的。
或是就此離去,遠遁深山,不問世事,或者再度離開國內,去大洋彼岸逍遙自在。
嗤
王禪一槍飈出,滿耳朵裡面都一瞬間塞滿了空氣支離破碎般的尖銳厲嘯,星光點點,連成一片,好似天河倒掛,被他一下子從頭頂扯了下來,發出如同山呼海嘯,潮水洶涌般的澎湃聲響,槍芒亂舞,只衝的孫太真面色陰沉,肌肉抖動。
之前的一戰,他就是被王禪這一招打飛出去,徹底奠定了敗局,如今時隔不過一個小時後,兩人再度重逢,故事重演,饒是孫太真心中早已經有了一些計較,卻也由不得他心裡不是一陣發緊,只覺得口中發乾。百忙之中,一手持劍,一手捏了劍訣,兩口飛劍,兼顧遠近,冷汗淋淋間終是窺見槍芒中的一線軌跡,雙劍齊動,一劍護身裹住身外,恰似一團青光圓球,一劍斷後,凌空揮動,劍光如練,只一個勁兒往後邊退,雙腿之上氣機外泄,把地上青石全部割裂,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兵家槍術,最是狠辣,用於神通之上,比起世上什麼飛劍刺殺還要恐怖三分,孫太真絞盡腦汁所想到的應對之策,也只是儘量不和王禪的破軍殺道硬拼硬碰,施以巧勁,藉助青羊宮中精妙無比的馭劍術不斷卸去王禪槍上的力道而已。
只是王禪這一路殺法,連他都是初學乍練,使得不圓滿圓融,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槍芒鋪天蓋地,點點星光中更蘊藏了頭頂星空積蓄無數年代的破軍星煞之力,絲絲縷縷,無孔不入,任他想的如何美妙,再次對上了,也是和從前如出一轍,只能不斷後退,才能化解掉這種兇狠毒辣的氣息。
好在這一次他準備的充分,沒有像上一次一樣猝不及防,好歹也是退而不亂,驚而不慌,況且身外還有一口飛劍護住肉身,倒也未曾真個受了傷害,只是形容狼狽,心中火起,剛一覺察王禪這一槍上的勁道減弱,便是尋了一個空門,馭劍硬闖回來。
颼孫太真眼中寒光如劍,你來我往,身形飄在地面半尺高處,兩口飛劍交叉射出,空氣都被劍光卷的細碎,排雲蕩氣,立成真空,劍芒匹練,耀目生花,未曾近身就刺得王禪眉眼一陣生痛,眼中幾乎有淚橫流。
青城劍術甲天下,早在當年神州大地上,還有劍仙飛騰變化的那個年代,青城蜀山這一派的劍術神通就是天下劍仙正宗,比起龍門武當的馭劍術偃月殺法,不知強盛了多少。即便千年以來,劍道中落,末法年代,消去了許多氣運,但他們這一派的傳承卻始終沒有完全中斷,還保留了幾種十分強大的劍技。
便以孫太真這一手從不輕易顯露的“雌雄劍”而言,就是青羊宮中僅存的三大殺招之一,雙劍合璧,陰陽交濟,以孫太真如今練劍成丹的功夫神通,隨手祭出,便能將一座十幾米高的小山徹底絞成粉末。
他近戰不如王禪,但只論劍術,馭劍飛天的本事,王禪卻又遠不如他。
只是王禪深知自己長短,料定自家的太白劍丸無法在劍術上和對手一爭上下,所以乾脆便“收兵自保”,只把兩枚太白劍丸,收攝在身邊,分出一部分心神應對四面八方六個禪宗和尚的攻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大部分精力卻還都是放在了手中的一杆大槍上。
眼見孫太真被自己一連兩次用同一招逼退,已經七情上臉,惱羞成怒,憤憤之下,一劍絞殺過來,劍氣沖天,王禪卻也不和他硬拼,只把送出去的瀝泉槍猛一鬆手,如同彎弓搭箭,破城飛弩一般脫手射出去,正面硬撼兩道劍光,隨即他整個人,身子往下一蹲,縮小好似嬰兒大小,貼着地面,朝前一滑,兩隻手嘩啦啦,紅光爆射,挽了一個大花,呈虎爪模樣,照着孫太真的小腹就是一陣劃拉。
道家劍仙,精通劍術,最善殺戮,但一身神通大半都在一口劍器之上,對於自家肉身的修煉程度卻不如王禪這般可怕,雖然孫太真練劍成丹,血肉筋骨也凝成一體,相當於把拳法中金鐘罩,鐵布衫一類外門硬功練到絕頂的外家高手,不怕一般的刀劈斧剁,但卻絕對無法擋住王禪的七殺刀。
一青一紫,劍光絞動,剛一和王禪拋出來的瀝泉槍迎頭碰上,立刻就是一陣咔嚓咔嚓的刺耳響動,隨即劍光飛濺,光芒如雨落下,瀝泉槍上殘存的一股星光潮水般退卻下去,隨即消散一空,沒了王禪的駕馭,後力不繼,這一杆大槍也只能稍稍擋住孫太真一瞬,轉眼過後,嗡嗡一響,便被漫天劍光撞得高高飛了起來。
不過,經此一來,王禪的後手便也到位,身形如電,撲進孫太真身前,兩手揮動,好似金蛇狂舞,孫太真立刻就知道,自己這一劍算是落了空,真要被王禪抓住機會近身纏鬥起來,自己的飛劍威力馬上就要打個折扣,到時候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和兵家傳人近戰,除非是腦子進水了,絕非智者所爲。
當下連忙雙腳連連踏動,步罡踏斗,倒踩七星,孫太真的反應快捷無比,身子後退之中,便已經召回飛劍,劍光一轉,和王禪雙手刀光硬拼了一記。
王禪仗着身外有劍光守護,學着洪天京以槍做弓金蛇箭的功夫,一面拋出瀝泉槍阻住劍光,一面雙手成爪,猛攻對手下盤肉身。孫太真見機得快,雙劍迴環,劍氣凌然,但王禪招招都是近身搏殺的兇險功夫,任他劍光護體,也無法再倉促間護住下半身所有的空擋部分。叮叮噹噹,接連對了幾手之後,居然以他飛劍之利,硬是無法逼退王禪的身形。
幸好他身上的功夫底子也不弱,穩住身形,兩隻手朝前一探,伸入劍光中,轉瞬便抓出兩口劍來,握在手中,一隻手劍光千幻,星星點點,擋住王禪鋪天蓋地般的七殺刀,一手持劍,驟然插下。
猛然幾招互換下來,雙方都已經知道了對手的弱點,都想要以長擊短,奈何心思想的是好,只可惜在兩人戰圈之外,還有禪宗六大高手聯手佈下的羅漢陣,正一步一步的壓迫過來,將兩個人的戰場逐分逐寸的壓縮縮小。任是孫太真心裡怎麼想,也沒有料到自己最後這一步,沒有被王禪擊倒,卻到底卻是壞在了一羣同夥手裡。
他劍術通神,卻無法拉開距離,心裡雖然知道絕對不能和王禪近戰肉搏,到了眼下這中情形,諸多因素交織在一起,卻也由不得他選擇了,只能身形飛退,一面和王禪鬥劍,一面繞着石碑轉圈子。
如此一來,也正和了王禪心意,他一路緊逼,搶身進來,動如閃電奔雷,橫練虎爪,七殺刀炁,源源不斷洶涌而出,帶動整個戰場中的空氣旋轉,爆響如雷,不絕於耳轉眼過後,竟然形成了一片恍如雷暴烏雲般的地帶,條條血光,出入其間,來去縱橫,好像一道道雷雨天裡從天而降的閃電霹靂。
空間太小,飛劍無法施展開來,雙手持劍,孫太真手腕抖動,施展出一路如同繡花針般綿密的劍術,劍光翻轉,如同春蠶吐絲。王禪冷笑一聲,整個人幾乎都貼到了對手身上,兩隻爪子在空中拖曳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光,朝前一抓,落在空處,卻又只聽咔嚓一響。
王禪的兩隻胳膊,一進一縮,卻是陡的施展出來通背拳挪移筋骨的功夫來,兩隻手臂如同一體,一個回縮半尺,一個卻是同時暴漲半尺,竟是一把探過了面前綿密如繭的重重劍光,血光一閃,狠狠掏向孫太真的胸口。
千錘百煉的拳法武功加上無堅不摧的神通秘法,兩者結合起來,正是兵家爭鬥最慣用手法。
孫太真眼睜睜的看着王禪劈面一把抓過來,連忙吸氣縮胸,一道劍光舞動,護住胸口,一道劍光圍魏救趙,朝着王禪肋下就刺。
殊不料,王禪一朝得勢,就絕不放手
如同孫太真這等劍仙,一旦失去近戰的機會,被他拉開距離,那戰況立刻又會回到從前,陷入膠着狀態,想要殺他勢比登天。
腳下轟然落地,王禪身下的地面劇烈晃動,他居然視孫太真反刺過來的一劍如無物,只朝前猛的踏進一步,一隻拳頭高高舉過頭頂,捏成印訣,五根指頭突然變色,化作白,青,黑,赤,黃,五種色澤,竟是舍了七殺刀不用,化作五行變法拳中最厲害的一招“大五行拳”,以勢壓人,以力破敵,一拳轟下來,頓時連着孫太真擋在身前的那口飛劍一起,一下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孫太真雖然也精通武道,但畢生精力都放在劍術一途,一身拳法只是平時用來強身健體,雖然比起尋常的武道宗師還要厲害一些,但哪裡比得上王禪一門心思的苦練,以武入道,結成內丹,天下武功皆有一番涉獵,道家煉氣術和兵家神通更是內外兼修,打造出一副不壞之體。
更加上,王禪年輕力壯,體力正是一生中的巔峰狀態,被他貼身進來,以勢壓人,孫太真哪裡是他的對手。
五行變法拳,力道生髮於五髒之中,匯聚人身先天正氣,五行輪轉,相互滋養,待到王禪內丹一成,體質返璞歸真,逆反先天之後,拳法神通又是一變,早已經脫離了拳法的束縛,發展出只屬於他自己的一脈神通。五行合一,一拳搗出,屬於法武雙修,既是武道,又是神通。
孫太真雖然有一口飛劍擋在胸前,沒有被直接砸在胸口上,但王禪拳力如山,卻如同大海潮生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層層疊疊,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登時打碎劍光,隔物傳功,隔山打牛,蜂擁進來。孫太真只覺得胸口之下的兩肺和心臟猛地一緊,整個人都彷彿是被萬斤大錘狠狠的掄了一記。
鮮血立刻上涌,滿嘴腥甜,腦袋嗡的一響,三魂七魄都好像一起震動了起來,眼前一黑,熱辣辣的鮮血頓時衝上喉嚨,一口噴了出去。與此同時,王禪拳勁落實,孫太真的身體也如同一個輕飄飄的稻草人一樣,被高高拋起,飛了出去。
中了王禪一記大五行拳,鐵人也能當場砸成鐵餅,何況孫太真的身體還是血肉生成。只是這道人常年煉氣打坐,生命力強大無比,口中接連往外噴血,連心肺都震得破裂,吐出碎塊來,轟隆一聲砸在地上,居然還是沒死。
唯有王禪一拳落下之後,身體一側也是血光四濺,一道劍光掠過,他的肋下便也被豁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這還是他兵家煉體的功夫練的到位,十三太保橫練功夫護體的緣故,否則換了旁人來,早就一劍橫斬,把他斬成兩段了。
孫太真的這兩口飛劍,當真厲害的要命,歷代傳承下來,比起尋常的劍仙飛劍強了不知多少。
不過,王禪也真是兇悍,以傷換傷,擺明了就是欺負孫太真的身體不如自己強悍,腰間還是血如泉涌,卻全然不顧,身體好似騰雲駕霧,緊跟着孫太真的身體急衝而至,刷刷兩刀,不等這道人再有所動作,立刻血光及體,兩把抓成碎塊。
只可憐這蜀山絕代劍仙,一時不查,被人算計,動了無名,到頭來終是一世苦修,付與流水,死在了異地他鄉。
“孽障”
“阿彌陀佛”
四下裡一陣驚呼,這一切只發生在轉眼之間,甚至到如今王禪頭頂的金光還沒有射完一輪,鷹飛兔走,轉眼就是一條人命,繼龍門武當四位劍仙之後,所有人中修爲最深的孫太真又被王禪殺死。
直到現在,場中人影一分,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王禪身形落地,腳下也是一個踉蹌,接連一場大戰,兩次動用還不熟悉,消耗極大的破軍殺道,又被孫太真一劍剖開了腰腎,劍氣入體,透入骨髓,論起傷勢,遠比外面看起來的還要嚴重的多,換了旁人早就疼的昏過去了。
但王禪一招得手之下,卻仍然心神不懈,不敢鬆弛,耳中聽到幾聲怒吼,便又見四面八方,梵音禪唱,劍光涌動,朝他壓降下來,當下身子一滾,一把抄起落在地上的瀝泉槍,貼身舞動,不見光影,人也來不及站起身來,只一溜翻滾,終是滾到了身後石碑下面,斷了身後受敵的危險。
這石碑堅硬無比,飛劍都不能傷害,這時正好做了王禪的盾牌。
不過,他此時也是接近於油盡燈枯,一身體力幾乎消耗殆盡,一股冰冷的劍氣又狠狠刺入體內,四下作亂,王禪終於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只是他生性堅韌,越是艱苦,越是不屈,呼呼,風箱一樣吞吐了幾口大氣,嘴裡也自發出陣陣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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