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草原,一過黑水河就不是蠻荒百族的地界了,從河對岸一直到極西處的陰山腳下,荒山野嶺,都是妖怪橫行之所,遍佈妖獸,野獸,就算偶有人煙也是從遠古時候就一直生於斯,長於斯的先民後代,生下來便有神通在身,越是靠近陰山,遇到的生靈妖物就越厲害。
魯無牙一輩子都在研究機關土木,煉製遁甲神獸,自然對於這蠻荒之中土生土長的妖獸,並不陌生。
就如同是眼前這些,金睛鐵羽的翻天鷂子,本身就是異獸兇禽,體型雖然不大,但翎羽如鐵,爪牙尖利,飛行絕跡,快如疾風,一旦形成種羣,千百隻進出一同起落,巡視天空,所捕食的對象全都是山中上了年頭,氣血兇悍的妖獸。
等閒修煉有成,凝結元神法力的煉氣士,輕易也不敢招惹這些東西。
“侯爺,這些翻天鷂子,個個都是精怪,爪牙甚至能夠撕裂我等身上的護身罡氣,兼且這東西性情兇殘,一旦墜上,便不死不休,若是耽擱的久了,只怕還會惹來附近哪一座山上的妖王,引發騷亂,反而不美。依我看來,不如擒賊先擒王,直接就把那爲首的鷹王給轟殺了了事,如此我也能抽取魂魄,再煉出一具大風鳥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果然是七殺化血刀”眼見面前突生變故,沈雪衣的一邊臂膀被王禪一刀斬成枯骨,永定侯伸手一戟,與猛虎禪師雙雙分開,明明聽到魯無牙的話,卻毫不理會,只是眼中精光四射,麪皮一陣抽*動。
卻是就在這一瞬間裡,他也再次確認了自己以前的猜測果然沒有錯,王禪用的正是太上玄靈北斗天宮失傳了無數年代的七殺神通。也是歷代以來,兵家諸位武聖早就下令秘密查探,急於暗中搜索的東西。
早在當初剛進草原的時候,永定侯就隱隱約約窺見王禪的法門中可以溝通天外星力,凝聚星煞之氣,心中便有了一些懷疑。雖然事後也曾經要將此事上報給自己的師父龐太師,但正逢此刻陰山大戰在即,朝廷三公,無心他顧,永定侯幾次想要面見拜謁,卻都也是無功而返。
如今再見到王禪,兩軍交接,近在咫尺,親眼所見,他終於也是確定了一切,頓時間心中激動,簡直無法言喻。
至於魯無牙剛纔提到的那些翻天鷂子,此地的妖王,永定侯卻是連放也不放在心裡。他乃是先天武道的大宗師,武道修爲觸類旁通,修成元神,連猛虎禪師這種千年老妖都不害怕,自然沒有必要去注意這一羣連人形都尚未化得,不明法力,只憑本能行事搏殺的翻天鷂子了。
不過,他不害怕,王禪這時候卻是一點都不敢大意。這世界上強橫的生物,比比皆是,哪怕在弱少的妖物妖獸,也有與生俱來的強大體力,方纔是他駕馭刀光,衝入山中,殺死許多妖怪,雖然混戰之中,難辨是非,但這些翻天鷂子橫插一手,卻正好幫他將這裡的水徹底攪渾。
方纔爲了對付沈雪衣,他分心數處,壓縮化血刀,體內真勁法力早已經是耗費大半,就算重創了沈雪衣,再要碰上更加厲害一些永定侯,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好在這時候,那妖王攜帶麾下妖獸,如約而至,機會就在眼前,王禪立刻把全副精神刷的一下提到了最高。
颼颼
颼
颼颼
颼
翻天鷂子收斂雙翅,身形如箭,千百隻密密麻麻布滿天空,剛一動彈,立刻就是一陣狂飆之聲,撕裂空氣,王禪凝聚氣血,注入雙眼,仔細查看,就只見到無數道黑影穿梭虛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覆蓋了整個戰場,竟是不分青紅皁白,不分敵我將所有人都當做了攻擊目標。
其中有那十幾道黑影,一瞬飛掠過來,連忙一拍猛虎禪師的腦袋,一人一虎,往下一沉,將手中大槍護住頭臉身前,啪啪幾聲,怪叫連天,十幾只翻天鷂子去勢立止,毛羽亂飛,往下就墜。
王禪的瀝泉槍出手如電,一瞬間就刺出去十幾槍,連成一片,擋在身前,但有那鷂鷹飛撲過來,便立刻就有一道寒光突刺而起,將兩尺多長的槍頭,狠狠扎進這些猛禽的身體之中。
一槍一個,絕無倖免。
不過這些鷂子也不愧是天生異種,小小的身子,竟是堅硬如鐵,王禪剛刺落了十幾只,立刻又有一大片飛撲過來。
“速度好快,簡直比飛劍還快”只見到那天空中如同雲層般盤旋的鷂鷹,一波接着一波,有條不紊的朝下轟炸猛撲,王禪心裡也是有些吃驚。
這些鷂子似乎都已經開了靈智,成百上千的聚集在一起,竟然絲毫不亂,反倒攻擊起敵人來,還能夠整編方隊,就彷彿是地球上訓練有素的戰鬥機分隊一樣,整個集羣一分爲二,大部分都去對付永定侯三人,只有小部分圍住王禪這裡。
一時間,只見漫天都是羽毛翻飛,風雷電閃,鷹鳴淒厲,震人耳膜。
“這些鷂子雖然神駿,但就算以多欺少,也絕不是永定侯的對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豁的,眼前一亮,一個念頭在王禪心中陡的一閃而過,便在此時,就聽到空中怪叫連天,黑煙滾滾,轉眼便是籠罩八方,將方圓數裡之地全都浸入一片黑暗當中。原來眼看得自己手下,如同飛蛾撲火,被永定侯揮動大戟,打的好像雨點一樣紛紛落下,或是當場打爆化作一團血霧,或者分屍兩半,死得不能再死,那剛纔還老神在在,一旁觀戰的妖王,便已經終於忍受不住,親自出手了。
“兵家殺法?你們是兵家中人,怪不得敢來我落羽山鷹愁澗生事,莫非以爲我鐵羽好欺負不成?”
嗚嗚嗚數聲怪響天地一片混沌,這自稱鐵羽的妖王,嘴裡尖聲厲叫不止,身外黑煙滾滾,好似濃墨滴入清水,浩浩蕩蕩,無窮無盡,四散在空氣當中,竟是連幾百丈高處的天風都難以吹動。只有其中永定侯幾人和王禪揮動罡氣,才能將其逼退少許。
隨着這大片黑煙裹住天空,那幾百頭翻天鷂子也恰好似如魚得水,一頭頭歡叫雀躍,來去之間,融入黑暗,卻是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破空之聲,無聲無息,往來無蹤。一個不查,砰砰砰,幾聲炸響,幾頭鷂鷹突然出現在身前,撞在胸口之上,發出如同悶雷般的聲音,王禪只感覺心神一分,馬上就是一陣疼痛,胸口頓時爲之一滯。
經由兵家煉體淬鍊的肉身都好像是被大石頭給狠狠砸了一記,幸虧他現在身上穿的法衣,內裡襯了一層穿山甲妖的鱗片,能夠隔絕一定程度的傷害,否則這些翻天鷂子飛行速度好比飛劍,十幾只接連不斷撞在同一個地方,只怕王禪也要難以禁受。
突生異變,那鐵羽妖王竟然也是神通不小,一口黑氣隔絕內外,只是身子一晃,便也化作一縷黑煙融入其中,他這黑氣乃是鷹愁澗下三千丈處,從地心裂縫中泄露出來的一股黑煞之氣,稟性最是陰毒惡劣,以之練法,祭練手下妖兵,便能將千百頭翻天鷂子祭練成如同飛劍法器一般的活物。不但性情更加兇悍,身體更加堅硬,最大的好處就是以之對敵,相得益彰。
地底極陰的黑煞之氣,遮掩虛空,可以屏蔽修道人的元神掃描,隔絕一切外物窺探,還有劇毒,時間一長,潛移默化,什麼飛劍法器都要被此物污穢,失去靈性。再加上其中翻天鷂子,來回穿插,如魚得水,戰鬥力立刻翻番,所以即便是認出了永定侯用的乃是兵家大法,法力修爲還在自己之上,這鐵羽妖王心中卻也並不害怕。
只將身子化作一道黑氣,隱在黑煞煙雲之中,靜心旁觀,只待稍後時辰一到,自然便能耗光所有人的體力,法力,任憑由自家處置。
“這是什麼東西?好像還能侵蝕真勁法力白額侯,你認得這隻鳥妖嗎?”人在黑暗之中,前後左右盡是一片混沌,那煙氣如同是直接滲入了虛空深處一樣,雖是氣體,卻偏偏沉滯於物,風吹不動,連他的精神意念都無法如同平常時候一樣靈動,黑沉沉的壓在心頭,叫人忍不住心裡便是一陣發慌。
原本打算趁亂離去,可如今黑氣瀰漫,王禪連方向都搞不清楚了,一面收回兩道劍光,護住身體上下,一面就去問座下的猛虎禪師。
“主上,我爲妖王之時,自號裂天,乃是蠻荒之中十大妖王之一,哪裡認識這種小妖。不過,十大妖王中有一路,乃是佔據了天禽嶺的一頭大鵬得道,整個蠻荒之地的禽鳥都要聽他號令,據說他所修煉的法門中便有一門專修地煞之氣的。乃是以特殊法力,攝出深藏在地下深處幾千丈,孕育了億萬年的黑煞穢氣,祭練成法,依我看來,這鳥妖十有八九練得就是這一門神通。”
猛虎禪師倒不慌張,雖然不識得鐵羽妖王,卻也道出了這黑氣的來歷源頭。
“這黑煞煙氣極是陰損,短時還看不清楚,但時間一長,就會侵蝕真元法力,連飛劍法器都能一層層的污穢乾淨,主上若是不想節外生技,還是不要耽擱,早走爲妙。這鳥妖雖然不算什麼,但他能學了這門法力,想必也是大鵬王手下干將,這永定侯真敢把他擊殺,只怕龐太師那老不死的也要吃個大虧去。”
猛虎禪師忽然哈哈一笑:“須知道,那大鵬王修煉的年頭比我還要久遠的多的多,據說已經修成妖聖法體,坐鎮在天禽嶺上,就練陰山上的那羣和尚輕易也不願意招惹,還弄了一個金翅大鵬明王的名頭送給他,成了地藏本院五大明王之一。我雖然和他並列,也只不過是外人胡亂拼湊,真要到了跟前,論輩分,我叫他祖宗都是正常的哩”
蠻荒之中,單隻有妖怪出沒的大山就有十萬座,其中大妖巨魔無數,自然不可能就只有十頭妖王並列。而十大妖王之間,認真說起來也是良莠不齊,既有大鵬王這等修行年代長久,幾乎無人知道根腳的妖聖,也有白額侯這樣只有千年道行的妖王。歸根結底也只是好事人,自以爲是的一種排列罷了。
不過久而久之,蠻荒十大妖王的名頭卻是響亮之極。從某種層面上,倒也能代表了整個蠻荒地界的妖族。
“咦這一人一虎,有些古怪居然似乎知道我的根腳?哎呀,不好……小的們快快攔住他們……”
已經將身體融入黑氣之中的鐵羽妖王,四處遊蕩,突然耳中隱隱約約聽到
猛虎禪師和王禪的講話,雖然不太清楚,卻也不由一愣。正在心頭暗自猜測,猛虎禪師的來歷,突然面前黑影一閃,勁風激盪,生生撕裂了大片黑煞煙雲,就見王禪跨虎舞槍,徑直往西而去。
原來王禪心中早生去意,聽到白額侯如此一說,當下便也再不怠慢,一夾虎腹,反衝過來。鐵羽妖王本以爲自己的神通遮掩天地,人在其中,肯定不明方向,要和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哪裡知道王禪座下的猛虎禪師竟是鼎鼎大名的裂天妖王白額侯。
一句話就把它的根底,猜了出來
不過他反應也是極快,一聲令下,黑煞氣中頓時無聲無息射來幾十道黑影,四面八方,圍住王禪前後左右,爪牙齊動,一雙雙鐵翼掠動,好像鋼刀亂舞。
只可惜王禪去勢,好像流星趕月,猛虎禪師跑動開來,身外自有颶風相隨,鐵羽妖王一句話還沒落地,就只見遠處一陣狂風大作,一人一虎,便覓了一個方向,一衝而過,轉眼便跑出黑煞氣的籠罩之外,不見了蹤影。
一瞬間,時間彷彿凝固,隨後鷹鳴陣陣,慘叫連天,不論什麼方向,只要是方纔撲到王禪身前十丈處的翻天鷂子身上,立刻就有無數血光飛濺,無一例外全都是從頭到尾,一分兩半。
原來王禪催動劍氣,太白劍丸遊走全身,一掠而過之極,就將這些鳥妖劈成了兩半。只是他來去匆匆,劍光太快,直到這時候,才一劍中分,當場斃命。
“孽畜,安敢欺我太乙分光,兩儀驚天”
黑煞煙氣一瞬間的動盪,立刻引起大風鳥背上幾人的注意。剛被王禪一刀暗殺,吞噬了肩膀手臂的沈雪衣,雙眼泛紅,馬上就知道這是王禪一人一虎,已經趁亂離去,頓時血往上涌,不管不顧,用出去太乙分光劍中威力最大的一勢劍術。
伸手一指,手中飛劍,劍光分化,變作兩道長虹,雙雙在面前一絞,劍氣如同龍騰,足有百丈長短,一聲厲嚎,從上到下,眼前黑暗登時一分爲二,看到外面一道天光落了下來。
“侯爺”見三人聯手,還叫王禪走脫了,反倒傷了沈雪衣,魯無牙的臉色陰沉似水,嘴裡剛叫了一聲永定侯。下一刻便看到沈雪衣,如同瘋狂,面目赤紅,一轉眼間就劈出十七八劍,劍劍撕裂虛空百丈,將沿途攔阻的所有鷂子,盡都斬死。
“永定侯,我去追那一人一虎,斷臂之仇,不共戴天。殺了這妖王之後,你隨後趕來就是,我先走一步”
沈雪衣向來心高氣傲,又出身名門大派,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等挫折,一見王禪離去,立刻氣炸心肺,只和永定侯說了一聲,便將飛劍一拋,將身化作了一道白虹衝上雲天高處,朝着王禪消失的地方追了下去。
與此同時,猛虎禪師也是將全副功力盡數展開,周身上下黃風滾滾,馱了王禪,爪下生風,踏雲急行。他也知道這機會來之不易,因此奔行之中,根本不敢留下半點餘力,颼颼颼只見面前景物變換,如同走馬燈也似,天空之上一道黃風轟隆隆的席捲而過,直將身外雲氣絞散彌合,一轉眼的功夫,便是橫狂百里虛空,無影無蹤。
身後,一道匹練白光,不斷閃動,一閃一閃,緊緊盯住前面的王禪,劍光凌厲,好似白虹經天而過,這自然就是隨後追來的沈雪衣。王禪一人一虎雖然早走一步,速度也不比馭劍飛行稍慢,但猛虎禪師全力施爲,駕風而行,在天上鬧騰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即便遠隔百里之外,也能清晰的看到前方黃風浩蕩,排雲而走的氣勢。
是以,沈雪衣一路追來,根本也不怕追丟了王禪。
“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放過你看你還能往哪裡走?”遠隔百里之外,沈雪衣面色鐵青,縱劍直追,一雙眼睛死死盯在王禪身上,幾乎就要冒出火來。
本來他的修爲就還在王禪之上,正面交手,王禪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生死相搏,千變萬化,稍一馬虎大意,立刻就會被人所乘,沈雪衣到底受傷在前,一口氣追出數千裡外,眼見天色扭轉,四周景物變換,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大山,不知不覺體內法力運轉已是有些窒礙。
這樣又過了小半天功夫,身下山嶺越發深沉草莽,兩人一追一逃,已然狂飆萬里,前面的王禪忽然一拍虎頭,駕風乘雲,直直落了下去。
等到沈雪衣在半刻之後趕到,停下劍光,喘息着往下看去,這纔看到下面陡的現出一座高山,連綿一片,山嶺逶迤,也不知道有多大。眼見天色已經全黑,那山中反倒是四處亮起了一叢叢詭異的綠光,星星點點,遊蕩山中,陰森森,綠油油,好似鬼火一般。
多謝各位支持,老魯拜上更新有點晚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