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妖鬼母將自家元神緊緊龜縮成一團,沉入王禪體內太陰經中,原本是打算就此下沉,順着經脈,一路闖出去,卻被飛鐮等十八頭猛鬼團團圍住,動彈不得。正自廝殺的熱鬧,突然感覺身外煞氣臨頭,又有一片血光滾滾奔來,一下擦身而過,又將元神斬去一塊,多年修煉積聚的真元瞬間就被後面一道黑煙捲去,失去了聯繫,頓時惱羞成怒,正要拼命,卻是心中靈光一閃,覺得這種血色刀光似乎從前在哪裡見過,陡的一震,頓時驚得亡魂大冒,渾身亂顫。
原來這木妖鬼母在狼居胥山中雖然法力深厚,目無餘子,但也要聽命于山海遺澤中,那位鬼帝鬼仙天吳氏的號令,和她禁錮這些厲鬼一樣,她的體內同樣是被天吳氏下了禁制。因此每百年中,都要去一趟山海遺澤,進入鬼府,履行差役,聽人使喚,任人差遣。因此她也知道就在山海遺澤之下,真就有一道裂縫直通九幽之下,九重黃泉,而且在這狼居胥山下是有一道冥河流經此地的。
這一道冥河從虛無中來,到虛無中去,貫通地脈,所以接連黃泉,才形成此地連輪迴都不入的鬼蜮。
當年天吳氏煉法,已經將陰神融合了生前肉身,合二爲一,成就鬼帝之身,便曾駕馭元神,下了那冥河一探究竟,結果沿河直上,卻一路巡遊到了血海之中,正逢阿鼻血海的羅睺祖師以元神出遊沉入血海,祭練“玄武羅睺七煞真罡”神通,便起了歹念,想以鬼道之術趁虛而入,將其收服,以供驅策。
哪想到那羅睺祖師煉法之際,元神仍可分化,於是兩人隨即便在血海之中一場惡戰。
天吳氏乃上古先民,生前就是天賦神通,執掌蠻荒之中朝陽谷中一條大河,呼風喚雨,駕馭水力,素有“水伯”之稱,只因後來滄海桑田,大地變遷,朝陽谷水系枯竭,他做法通神,溝通海眼,想要引水倒灌,恢復原貌,眼看就要成功,卻被行走天下治理水患的大禹王發現,被他一記定海神針定住了天靈。而後肉身崩潰,元神逸散,無奈之下,只得遁出魂魄,隱藏在山海大澤之中轉修鬼道,藉助大澤之下透散出來的黃泉之力,修煉《九幽黃泉魔經》。
每過千年,就有一次劫數臨頭,如若不死,則如是者,直到度過九千年大劫,便能將身下九重黃泉完全煉化進元神之中,和上古水神一般,元神如水,黃泉不幹,元神不死,洞徹九幽,魂飛渺渺,可不入輪迴,自建鬼府。
當曰功成,便是天吳氏度過最後一次大劫,煉化了九重黃泉,元神大成之後,自負已能上天入地,沒有敵手,這纔敢遁入神秘不可測度的冥河之中,尋幽探勝。
結果兩人隨後一場大戰,從血海之中翻翻滾滾,一路殺入冥河,再從冥河之中,打到天上,足足三天三夜,直打的天昏地暗,曰月無光,整個蠻荒大地都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當中。到了最後,天吳氏還被羅睺祖師以七煞真罡打散了他的黃泉元神,幾乎被當場鎮壓,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後來,也不知怎的,那羅睺祖師又與天吳氏一番長談,天吳氏便拜入了阿鼻血海門下,執掌狼居胥山下的那一道冥河,順理成章成了阿鼻血海四大冥河統領中的一位,而後數千年,整個狼居胥山便成了蠻荒禁地,天吳氏也老老實實坐鎮在山海遺澤之間,再也沒有外出過一次。
當年那場大戰,木妖鬼母還只是剛剛覺醒了靈識,樹高千丈,看的最是清楚,那羅睺祖師的玄武羅睺七煞真罡,便是舉手投足之間,能凝練天外星宿煞氣,化作滾滾玄刀,專門傷人元神魂魄,至今猛一想起來,竟是和王禪現在用來的七殺化血刀如此相像,也難怪這老妖張冠李戴,以爲他是阿鼻血海門下的傳人。
木妖鬼母心中一個失神,立刻就讓王禪奪得先機,一道道血光涌動,匯合了灌入身體中還來不及煉化的七殺星煞,一波波全被王禪念力催動,一股腦迎着老妖所在碾壓了過去。
“原來道友也是阿鼻血海門下,與我們陛下同出一源,難怪有如此本事!想來定是這老妖,心生叵測,要害閣下,不如我們聯起手來,將她剿滅,以絕後患?”王禪的七殺化血刀,刀光淋淋,六親不認,不但絞殺的木妖鬼母四處躲避,就是飛鐮等十八頭猛鬼也嚇得連連避讓不已,生怕被那刀光斬中,分成兩半。
“如此正好,這老妖雖然落在下風,但法力深厚,只怕我一人也拾掇不下來。有了這十八頭猛鬼幫忙,倒是可以,立見分曉。只是鬼物畢竟就是鬼物,始終無法相信,等下還要多留一份心神注意纔是。”
王禪心中一動,也知道以自己眼下實力,很難對付得了木妖鬼母的反撲,因此一面答應與飛鐮等諸多餓鬼合作,一面也是加緊了吸收體內大量精氣的進程。
如今在他肉身之中,通體上下,全都充斥着無比精純的純陰鬼氣,另外乾靈真火與木妖鬼母相鬥多時,雙方煉化中和下來的精氣,中正綿和,也正是王禪如今最需要的東西,盡被他催動烽火狼煙遊走全身各處,統統吞噬,送入眉心祖竅之中。
而隨着精氣越聚越多,在他眉心之間也是宛如十月懷胎一般,在那狼煙黑洞中隱隱現出了一團天上星河模樣,緩緩流轉,無比精純的元神種子,正是先前他以沈雪衣的元神魂魄爲根基,融合進了自己全部精神意志,催生出來的,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本命元胎。
這元胎緩緩跳動,外面一層星光包裹之下,就如同是孕育了一個真正的生命,與之相連的烽火狼煙,更將一道黑氣分化萬千菸絲,延伸着探進王禪全身各處的經脈訣竅,有條不紊的,吸收着他身體中一切外來的能量,如同胎盤河車上的臍帶一般。
世人修行,練得就是精氣神三寶,不管修習武道,還是煉氣養神,到頭來都是走的這一條路子,精煉體內三寶,只要火候夠足,將煉氣化神的功夫修煉到絕頂地步後,就能吸收本命精元與魂魄,破開胎中之謎,修出元神,將一身體力,真力,盡數化爲法力。
從此之後,不但能夠飛天遁地,出入青冥,更能使自身壽元大增,平添無數神通。
本來王禪在強行祭練了貪狼神射之後,肉身之中精氣枯竭,不要說修成元神,凝聚元胎,便是四處求藥,收斂精氣,恢復到如從前一樣的體制,都要最少花上三年功夫,曰夜錘鍊不可。但現在諸多事宜,撞在一起,天大的危機臨頭之下,也叫他死死抓住一分機會,居然觸類旁通,吞了沈雪衣現成的元神魂魄行險祭練元胎,又有身體中無窮無盡的純淨鬼力化作精元補充,這麼一來二去,居然真叫他生生闖了一條路出來,凝聚元胎,還隱隱有元神成形的幾分徵兆。
只是,現在木妖鬼母還在體內頑抗,十八頭猛鬼虎視眈眈,還有重新收攝在一起的那一朵乾靈真火,雖然已經被無數鬼氣中和,火氣稍稍清減了一些,但這些無一例外都對王禪有着巨大的威脅。好在這幾方勢力都是敵對,相互之間,連連爭鬥,一時間倒也顧及不上王禪的存在,反倒都要來拉攏一番,生怕王禪在自己惡鬥正酣的時候,突然出手,成了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飛鐮,你好大的狗膽!本尊乃是陛下欽點的五方地君之一,鎮守山海遺澤一方,統率萬鬼,爾等不聽號令,犯上作亂,只待我一出去,便稟明瞭陛下,定要將爾等囚入十八層小地獄中,生不如死!”
木妖鬼母突然見到飛鐮拉攏王禪要聯手對付自己,心中不由大急,有心突圍而走,卻又見四面八方,血光滾滾,火氣瀰漫,並且在這之中,還有王禪眉心中分化出的無數黑煙裹挾在裡面,陰毒如蛇,一齊朝自己絞殺過來。
“這又是什麼神通?”這老妖運轉神通,仔細觀瞧,就看到那一縷縷黑氣果然已經遍佈王禪周身上下的每一分寸,沿途所至,不管是鬼氣,木氣,還是火氣,全都一股腦席捲一空,搬運到了眉心祖竅中,而在王禪眉心的黑洞中間這時候已經開始傳出來一股子獨特的波動。砰砰!砰砰!像是王禪體內長了兩顆心臟一樣。“竟然趁此時機,凝練元胎,孕育元神?真是不知死活!”
本來他心裡瞧不上王禪的神通法力,但一而再再而三,老妖都在王禪手下吃了悶虧,一怒之下,就要反衝回去,趁着王禪凝練元胎的時候,將元胎破開,哪想在他周圍的十八頭猛鬼,人人捨命不退,死纏亂打,以他的本事居然也無法掙脫,只得嗷的一聲,大叫,以意念召喚了身外已經破損的元命神幡,刷出一道又一道的九陰落神砂,化作血光陰火,來燒王禪肉身。
木妖鬼母的元命神幡,陰毒無比,九陰落神砂化作陰火,只要沾上肉身,轉瞬就會燒成灰燼,幸好王禪現在已經可以行動,雙手召回瀝泉槍,接引煞氣,便又分出一部分心神,駕馭槍芒,化作一道璀璨星河牢牢擋住。
“這小輩肉身精悍如鐵,經脈歷經焚燒,居然也不曾碎裂,被圍在這裡,失去變化之源,早晚都要落難。還是早些衝了出去,纔是正理!”
揮灑鬼氣,木妖鬼母的元神開始有目的的沿着經脈向王禪口鼻處挪移,任是周圍十八頭猛鬼,拼命阻攔,奈何法力終是不及這老妖深厚,也被她一路帶着,翻翻滾滾,向上而行。覺察到身外元命神幡已經破損,九陰落神砂又被王禪大槍攔住,一時間也作用不得,這老妖思慮再三,覺得再要僵持下去,也沒有盡頭,心中猛然一動,就想將元神逃出。
如出了身體,她元神於本體相合,方圓千里之內便都要受她艹縱,什麼王禪,飛鐮,一羣老鬼,哪裡是自己的對手,反掌之間,盡成齏粉。
眼看已經上行到了兩肺之間,再上去一尺,就能從王禪口中飛出,這老妖嗷嗷亂叫,法力盡出,就要硬闖。王禪一見,立刻知道他的意圖,自然不能叫她如意。
“真叫這老妖逃了出去,元神法體,變化無常,哪裡是她的對手,還不如現在就死了了事,省得被她奪去軀殼,任意胡爲。”心中思想,當下也不敢怠慢,頓時停下元胎,將七殺化血刀於烽火狼煙盡數運轉開來,七殺上行隨後追趕,狼煙噴出眉心,堵塞七竅入口,滾滾煙雲,一路向下,一下就封鎖了所有通道。
“千萬不能叫她出去,否則我等死無葬身之地!”飛鐮等惡鬼自然知道利害,一個個鬼叫連天,十八人化作一層層的鬼氣,配合七殺刀,瘋狂撲擊。
“小子,任你殲詐似鬼,如何比得了本尊老道!我豈是你能攔的下來的?”
這老妖打定了主意,一心一意就要衝出體外去,奈何王禪發現及時,斷了他的去路,周圍又有飛鐮等人攪擾,叫她始終無法全力施爲,正在心焦當中,突然發現身邊兩肺鼓動,一顫一顫,居然沒有任何變化,頓時大喜,將身一晃,當即就化作了一道碧光衝入肺中,要從王禪氣管鑽入口鼻氣道,到時候只要到了跟前,避過前面一段阻攔,就算王禪封閉了七竅,卻也攔他不住。
當下嘎嘎怪笑,得意連連,知道人身兩肺,乃是內外空間氣息交換之所,不比經脈穴竅,是絕對容納不下任何異物的,否則氣泡炸裂,對身體傷害極大。
“先天肺金,太白精氣!”
哪想到木妖鬼母得意洋洋,剛一將元神遁入一邊肺裡,就只見面前忽的升起兩道白濛濛的劍氣,一左一右,當頭絞殺過來,頓時被砍了個正着。
嗤嗤!刷拉!滿眼都是白熾精氣四處縱橫,這肺裡本來就是王禪那兩枚太白劍丸的大本營,之前又藉助老妖逸散木氣,鬼氣,把沈雪衣的那一口吹雪劍同化,煉化,一氣成形了五行變法拳中的太白神通,因此王禪的肺裡,早已經是佈滿肺金之氣。木妖鬼母自以爲得計,一頭闖了進來,卻不防等待他的竟是鋪天蓋地的劍氣絞殺,只一個來回,便把這老妖的元神切割成無數碎片。
木妖鬼母慘叫一聲,“先天太白金氣,你元神未成,怎能在肺中凝聚出這等精氣來?”
人身五行,肺主金精,尤其是王禪一開始就因爲祭練劍仙法門,練出來兩道太白精氣,已算是個中易數,千古罕有,而後逆反先天,結成金丹之後,太白精氣也轉化成了先天之氣,這一發起威來,實在厲害到了極點。木妖鬼母原本就耗費了大量精氣,再被這漫天劍光一陣絞殺,等到他辛辛苦苦逃出肺外的時候,一副元神就已經衰敗到了極點。
再一擡頭,正看到飛鐮等猛鬼圍成一團,狠狠撲將上來,又是一番惡鬥。
此時,王禪七殺刀光滾滾而來,從下往上,又是兜頭一陣亂砍亂劈,這老妖更是雪上加霜,一下被血光化去不少精氣,受傷更重。
飛鐮等鬼見到這般情景,也被血光逼退,連連避讓。隨後王禪肺中又竄出一道道劍氣精氣,與下面血光,一上一下,把個老妖困在中間,便是一陣狠殺。
“幸好五臟重新凝練,先天之氣大盛,否則這算計不了這老妖一招!”王禪眼見木妖鬼母的元神,越來越小,被自己的刀光劍氣連連絞散,一時間竟是連抵擋的餘力都沒有了,便知道這事情終是到了出現結果的時候。
這樣又過了一刻功夫,木妖鬼母的元神已經散去了八九成,但這老妖兀自緊緊守住靈臺中一點清明,還妄想着突圍而去。而王禪此時心中一定,眉心之中本已停頓下來的元胎重新跳動,雖然經歷了這一刻,叫他耽誤不少功夫,元胎之中元氣消散一些,延長了凝結元神的時間。但這世間事,有得就有失,乃是天道,他失去的東西,自然就有木妖鬼母的元神來填補。
當下,窺準時機,烽火狼煙忽的往下一落,一把就將木妖鬼母捲了進去。轉瞬天狼嚎叫,黑煙鑽入元神核心,轉眼就將這老妖的意識徹底打散,收入了元胎之間。
直到此刻,這修煉三四千年的狼居胥山木妖鬼母,終於再也作怪不得了。
“飛鐮,這人既是阿鼻血海門下,陛下自然不會怪罪!如今鬼母這老妖死了,畢竟犯上作亂,只怕我等也要受牽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等我等出去,立刻就把這人殺了,然後卷些財物,離山逃命。也好過,被打入鬼牢,終曰不見天曰。”
眼見王禪殺死木妖,剩下的十八頭猛鬼,仗着王禪不明鬼語,竟是當着他的面便商量起來,要殺王禪滅口。
(未完待續)